“父兄?”墨承影啧了一声,“本王是太给曲家脸了。” 曲笙笙嘴唇翕动,好半晌才抖着嗓音,结结巴巴道: “王、王爷……” 墨承影声音凉凉道:“女儿家身子弱,怎能棍棒加身?” 他随手拿起桌上一只酒杯,“踏雪寻梅、围炉品酒,都是雅事,如此美景,便赏春花二十,也算本王成全你们的雅意。” “春、春花?” 曲笙笙现在一头雾水,可也不敢多问,心里只盼着这不是什么坏事。 “你们几个,等会儿陪着……” 冯婉言对于刑罚的反应极快,“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妾身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她害怕极了,朝着沈雁归连磕了几个头。 “王妃姐姐,妾身对您一向是十分恭敬的,今儿不过是吃醉了酒,一时犯了糊涂,还请姐姐饶恕妹妹吧。” 华檀儿和齐思容也跟着冯婉言一同向沈雁归求饶。 王爷回来之前,她们极尽阴阳之词,眼下打量着自己要当贤良王妃,所以又想利用群情逼迫自己,在摄政王面前为她们求情。 都是聪明人。 算盘一个比一个打得响亮。 沈雁归并不想饶她们。 可摄政王府毕竟不是沈府,摄政王也不是沈庭。 她今日若主动请求惩罚后院女子,来日王爷后悔,错便都在自己。 沈雁归没有说话。 墨承影却开了口,“一起跪在王妃面前哭什么?” “打量着王妃心善,逼她?” “是本王要罚你们,怎么倒向王妃苛待你们似的?” 冯婉言三人齐声道:“妾身不敢,王爷恕罪。” “不敢?”墨承影声音陡然凌厉,“本王瞧你们敢得很!” 又道:“本王原不打算惩罚你们,但你们既然心比藕节,等会儿一同跪在雪地里……打手板吧。” 冯婉言舒了口气,比起绣春花、补胭脂,这打手板已经可以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王爷明鉴。” 夏安往前跪了两步,“先前曲庶妃以磨喝乐为喻,暗讽王妃,齐美人多有附和,直言王妃是登不得台面的赝品。” 齐思容感觉脑袋都炸了,“我没有,王爷,妾身没有。” 她想起柳青青那被打得青紫的脸,恐惧漫散,连连磕头: “妾身真的不知道曲庶妃以磨喝乐喻王妃,只是无心之言,并无半分对王妃不敬之意。” 庶妃? 墨承影怎么记得她只是个美人?谁给她升的位份? 不过都不重要了,他道: “连侍女都能听出的话外之音,你却听不出来?本王倒是好奇,你这脖子上究竟顶了个什么东西?” 这话听着像是要摘了人脑袋似的。 齐思容抖得更厉害了,“妾身……” “赏胭脂。” 虽说是罚,齐思容竟如蒙大赦一般,“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墨承影做事向来周全,他说罢,余光瞥向角落里的管事婆子——李婆子五体投地,恨不得让自己与地砖融为一体。 他拿起桌上账册。 “什么要紧的事,值得你火急火燎来为难王妃?” 管事婆子内心涌起一阵触柱而亡的冲动。 墨承影随手翻着账册,“未进腊月,便要置办年货,这个时辰逼着王妃签字,做事还真是尽心呵?——你倒是与本王说说,这账面上多出的两千两银子,是准备孝敬谁呢?” “奴奴奴、奴婢不敢,东西都是、都是为府上置办的,银钱若有错处,应是、应是底下人算错了……” “哦?李婆子,你在府上也有些日子了,该知道本王的性子。” 墨承影语调不疾不徐、甚至比平时还慢,他合上账册,轻轻放在桌上。 手指在账册上点了一下。 单是这一下的动静,就足够李婆子抖上一抖。 他继续道:“银钱都是其次,胆敢说谎……”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李管事连连磕头,放弃争辩,老实交代道,“奴婢是打量着王妃不懂,想要中饱私囊,还请王爷惩罚奴婢。” 这认罪速度也太快了吧? 沈雁归瞠目结舌。 “很好,按照府中规矩处置——破山,春祺。” 破山站在亭子口,与春褀同时道:“属下/奴婢在。” “将府上还有口气的管事,全给本王叫过来。” 三人立刻去办,冯婉言四人出去亭外,跪在雪地里。 第45章 正位 后院所有的管事都来了。 前院包括大总管也来了。 美人只要没有病入膏肓,尚有口气的,都来了。 凉亭靠近湖泊,众人以台阶为中点,于两侧整齐排开,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便有人提着一盏灯笼。 沈雁归瞧着红灯笼,以台阶为中点,两侧绵延数十步。 如此之多,还都是管事。 她是真没想到摄政王府会有这样多人。 薄暮冥冥,雪花在风中轻舞,或贪恋花香歇在枝头、或落于冰面遥观湖底。 墨承影站在台阶上,他一开口,似乎连雪花都受到惊吓,悄悄趴在众人肩头、藏于发髻中。 “天下是我墨家的天下,王府是我王妃一人的王府,什么圣旨懿旨,在本王这里都做不得数,天王老子来了,也越不过王妃去!”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她,是本王唯一的夫人,摄政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从今往后,她说的话,便是本王说的话,任何人不得有违。” 众人跪下,齐声高喊:“奴才/奴婢遵命,但凭王妃吩咐,无敢不从。” 从前在军中,除非是大战誓师,否则他都不必亲自训话。 今日他搞得如此声势浩大,便是要当众郑重确立沈雁归的身份,告诫整个王府的人,不许慢怠王妃。 也免得再有李婆子这样的蠢货,轻易被人挑唆,这次还好是银两,若下次变本加厉,推人下水、给她下毒。 后果不堪设想。 墨承影拉着沈雁归的手,声音轻柔道:“卿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雁归摇摇头,这是他的王府,有他坐镇便足矣。 何况,作为王妃真的想要立威、让大家对自己信服,该用行动。 在这暮色雪地里,狐假虎威的训话,只会徒惹不满罢了。 绿萼上前道:“晚膳已经备好,请王爷和王妃移步君临苑。” 她是看王爷有心避着王妃实施惩罚,故而提醒天色已晚,让两位主子先行离开。 墨承影紧紧攥着沈雁归的手,转弯时,他为她抬手挡花枝。 花枝上的雪坠下,落在他肩头,与衣裳形成鲜明对比、在她鼻尖,却与皮肤融为一体。 沈雁归伸手为他掸去肩上雪。 旁人都道肌肤胜雪,墨承影见此情景,却说:“雪花空与卿卿肌肤一色,只可惜不如卿卿皮肤细腻。” 他吻上她睫毛上那片不肯离去的雪花。 身后跟着的下人识趣低下头。 毕竟大庭广众,沈雁归羞红了脸。 墨承影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当下将她打横抱起,当着众人的面,抱着自己夫人回君临苑。 主子一走,曲笙笙和李管事面前便多了一条凳子,两个婆子扒了曲笙笙的衣裳。 绣春花是将受刑者上衣剥掉,用鞭子鞭打受刑者后背,两鞭一个十字便是一朵春花,二十朵便是四十鞭。 这种刑罚当众执行,于小主而言,侮辱性更高。 墨承影不愿叫沈雁归瞧见,便是怕她心有不忍要求情,对墨承影来说,这些人屡次三番生事,她们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他就替她们管。 以儆效尤,也叫其他人也跟着长长记性。 曲笙笙惊叫声只出了一半,便被堵住了嘴。 李管事被押在一旁受腰棍。 齐思容正在被圆木掌嘴。 冯婉言和华檀儿跪在雪地里,伸着双手,被打手心。 这次刑罚之后,四位小主降级罚俸,府上侧妃之位空了出来,便只剩下秦湘和冯婉言两位庶妃,李管事将被逐出京城。 ▪君临苑。 墨承影前脚进院子,后脚便又要罚人: “春褀、夏安,可知罪?” 春褀和夏安立刻跪了下去:“奴婢知罪。” 沈雁归一脸茫然,“她们有什么错?” 墨承影扶她往里去,“让她们自己说。” “奴婢护主不力,理应受罚。” 没有当众处置,已经是摄政王法外开恩,春褀和夏安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 墨承影:“在院子里跪两个时辰。” “这样冷的天……” 沈雁归还没说完,春褀和夏安先谢恩:“多谢王爷恩典。” 这有什么好谢的? 下着雪的天,跪两个时辰,膝盖还要不要了? “王爷……”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这是规矩,我知道卿卿心善,可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沈雁归有心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可王府是他的王府,规矩是他立下的规矩。 有过不罚,难以立威。 摄政王也没有错。 于是沈雁归在春褀身旁也跪了下去,青霜见状麻溜跟着跪下去。 春褀和夏安有心想扶,奈何受着罚,“王妃!!!” 墨承影瞧着方才还在自己身边的人儿,转瞬跪到地上,“你这是做什么?” 主子跪下去,绿萼不能不跪,守在门口的秋绥和冬禧也跟着跪下去。 满院子的奴婢全都跪了下去。 沈雁归道:“她们护着我的,是我自己出手太快了,没给她们机会。” 墨承影单膝跪在沈雁归身前,扶她起来。 他道:“你便是出手太慢,才叫那些人有机会废话一堆,她们也是一双眼睛当了摆设,不知道后院谁才是主子,纵着那些东西欺负你。” 春祺夏安再次认错,“奴婢有罪,王妃不必心疼奴婢。” 沈雁归不肯起:“我也有错。” “罢了罢了,都起来吧。”墨承影瞧着满院子的奴才全跪着,嗔道,“你们而今倒是有了个好靠山。”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晓得这是好事。 贴身伺候的,便是需要这样的“收买”。 虽有王爷扶起王妃,青霜和春褀仍就近搭了手。 晚膳过后,侍女打水来给王爷和王妃洗漱,二人脱了外袍,沈雁归替墨承影检查伤口。 一边换药一边问道: “我瞧着王爷今日拿了账册,只是随手一翻,如何轻易便能瞧出账面银子有错?” 墨承影目光随着她的身形移动,琢磨着她话里能有几分醋意。 或者她现在对自己,根本是连醋都懒得醋的。 可若没有吃醋,何必听到自己在慈安宫,转头就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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