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同齐三郎比试,谁曾想惊了马,险些冲撞了郡主,好在有个鄯善来的翁主解围。女儿陪几位贵人聊了几句便回斋房重新梳妆,待到再回去时便寻不到二姐姐和孟表哥了。郡主邀我秉烛对弈,说是要检验今日学堂成效,而后便听见了二姐姐和孟表哥在斋房中……” 她适时住了口,微微撇开脸,仿佛后面的话不堪出口。 盛元柳闻言娇声骂道:“你这贱蹄子,怎么不说你私会外男,还私换房间一事?” 盛瓴原本正闭着眼睛听着,忽闻此言,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盛知春:“怎么,你也有事?” 盛知春略显委屈地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颤声道:“父亲大人明鉴!开始分给女儿的斋房便是这间。女儿觉得毗邻竹林过于幽暗有些害怕,本想着让纸鸢去同住持换一间来,却不曾想刚巧遇上帮寺内沙弥搬柴火的魏夫子。夫子心善,将他的房间换给我,若非换了房间,今日在此处受辱的便是女儿了……” 她惊呼一声:“可是这间斋房是魏夫子的,难道二姐姐是想……” 话未说完,不免引人遐想。 盛瓴冷哼一声:“魏昭如今圣眷正浓,就凭我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家的女儿,也配设计他!” 盛元柳被抢白一番,只好闭了嘴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不敢再说一句。 反倒是孟康,在听到魏昭的名字后,竟然愈发愤怒,死死攥着拳头,手臂上青筋四起。 “你继续说。”盛瓴并没将孟康放在心上,转头看向盛知春。 盛知春应了一声,抬手拍了拍身侧不知何时回来的朱雀。 朱雀从袖袋中取出几只药包和蜡烛,放到盛知春手上后,又重新跪回原地。 盛知春捧着那些药包和蜡烛,举到盛瓴面前:“父亲大人请看,这几只药包便是有人蓄意投放到我那间斋房中用来吸引虫蛇的,而这几支蜡烛——” 她有些嫌弃地将它们拿远:“便是这个房间中燃起的。此物十分古怪,燃之有异香,二姐姐和孟表哥便是因为此物才做出如此……事,还望父亲大人查清用此物害人的人,免得伤了二姐姐的心!” 这话说的恳切,就连盛瓴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可这东西本就是盛元柳自己放的,若是查也只能查到她头上。 她冷笑着斜睨盛知春:“你这贱蹄子,不就是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告诉你,就算你再怎么扑腾,父亲他还是心疼我的,你永远也别想高过我去!” “我告诉你,这些东西就是我放的,那又如何?你那个死人小娘软弱无能,还想要霸占父亲,还有盛璃月!”盛元柳红着眼睛指着躲在方大娘子身后的盛璃月,“遇到事情就去寻娘亲,一点儿嫡女的样子都没有,这个嫡女本该是我的!” 她哭着膝行到盛瓴面前,伸手抱住盛瓴的双腿:“我小娘同父亲青梅竹马,却因为方家一句话,便将我小娘打成了妾室。父亲可还记得,在迎娶大娘子的时候,我小娘还怀着哥哥?这一切本来应该是我的!” “嫡女是我的,父亲也应该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你一个贱妾所生,怎么能得到侯爷的青眼,怎么能让魏夫子对你照拂有加?这些也都应该是我的!”她笑起来,脸上的胭脂早就花了,衬得她愈发狰狞,“我若是就此委顿下去,那便任由大娘子给我配一个像孟康这样的下人,可我不愿!我要自己来挑,若不是孟康今日碍事,说不定我就已经成了!” “疯了,简直疯了!”盛瓴嚎叫着,想让盛元柳闭嘴,可她却狂悖地笑着叫着,宛如一个疯子。 盛瓴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来,一掌扇在盛元柳脸上。 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盛元柳半张脸霎时间肿了起来。 她被扇翻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捂着脸像一头受惊的雌兽,满眼的不可置信:“父亲,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打我!” 盛瓴似是恍然间清醒过来,想要伸手上前将她扶起来,却被她惊叫着躲开。 她委屈地将自己蜷成一团,眼神警惕地瞪着盛瓴,似乎在防备着他的下一次殴打。 瞧着她那样子,孟康本想上前将她搂紧怀中好生安慰,可方才盛元柳的那些话如同一根鱼刺横在他喉间,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 他闭了闭眼,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终是没有上前一步。 盛知春冷眼看着,心中全无半分波澜。 害人终害己,盛元柳若是老老实实不对自己下手,倒也落不到今日这般境地。 盛瓴后退两步,低头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只因打过盛元柳而微微颤抖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主君,今日之事,必得有个结果。”方大娘子低声催促着。 良久,盛瓴才抬起头来,满面颓色。 “那便让二丫头和孟家侄儿早日完婚吧。” 第37章 自戕 马球会后不出三日,盛家便有了一桩大喜事。 因二姑娘盛元柳同盛家远房表亲孟家哥儿孟康两情相悦,当家主母做主为他们定下婚事。 这场婚事办的略显草率,并未精心挑选良辰吉日,像是为了抓紧掩盖住坊间传闻,随意挑了本月望日,留足了时间够孟家人从乡下赶到渝州城。 因着这婚事仓促,两家人并未做足礼数,只匆匆交换了庚帖,就连像样的聘礼都未备全,让人瞧了不免觉得寒酸。 盛元柳的生母薛小娘知道女儿受了委屈,整日以泪洗面,在书房门前跪坐想要求得盛瓴原谅。 可盛瓴打定了主意不予理会,竟让人将薛小娘锁在院子里,待到二姑娘出阁之后再放出来。 母女两人一个被关在祠堂,一个被锁在院中禁足,堂堂御史中丞府上竟无一人肯为盛元柳绣好出嫁的衣物。 瞧着婚期渐近,此事实在拖不得,便再次落在了盛知春头上。 学堂去不成,盛知春便同郡主告了假,专心留在家中帮二姐姐绣嫁衣。 此刻她凭栏而坐,对着荷塘中逐渐抽芽的荷枝绣着最后一针嫁衣。 关上针后,她仰头望了望有些昏暗的天,不免叹了口气。 明日便是婚期,这婚事似乎并没有人重视,直到现在,盛家阖府上下连个红灯笼都未曾挂上,就连盛元柳自己还被关在祠堂之中没有放出来。 纸鸢拿来一件斗篷,轻轻披在盛知春身上,语气中带着些嗔怪:“姑娘又在风口坐着,虽说近日天气转暖,可夜里还是有些凉的,若是吹着风凉着了,又要喊头疼!” 盛知春笑着拢了拢斗篷,轻声调侃着:“知道了,我的小管家婆,又劳烦你操心了!” “姑娘!”纸鸢羞得脸红到了耳根,气急败坏地背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这丫头从小就面皮薄不经逗,稍微逗一下变红成了煮熟的虾。 盛知春依言从窗前离开,想着今日绣完嫁衣左右无事,便在院中逛一逛。 刚踏出房门,院儿外便闯进来一个小女使。这女使脸儿生,瞧着不像是秋荷斋的人。 “六姑娘,我是看守祠堂的红螺,是二姑娘说想要让您在明日出嫁前去见她一面。”红螺低垂着头,似乎是头一回代人传话,紧张地手有些抖。 盛知春往后退了一步,开口拒绝:“二姐姐明日便出嫁了,今日更应该好生歇息,我更不该去打扰,你还是回去吧。” 这话刚说完,红螺却颤抖着跪在地上,吓得纸鸢连忙冲过去想要将她扶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这世上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姑娘说了不去便是不去,你就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去的!” 红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抱住纸鸢的双腿,声音颤抖着说:“姑娘求您救救我,二姑娘说了,若是您不去,她便一头碰死在祠堂里,叫我们这些看管的仆从全都给她陪葬!六姑娘,我家里还有八十的老娘和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妹,我不能死啊六姑娘!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奴婢吧!” 她苦苦哀求着,声泪俱下,听着让人动容。 朱雀冷着脸从房中走出来,手上还拎着一柄扫帚。 她一面扫着地一面驱赶着红螺:“你家姑娘就算是被关进祠堂里也反省不出什么花样来,你要死便死得远一些,少来我们秋荷斋寻晦气!” 红螺躲避不及,被扫帚打中几下,不得已只能逃出院子。 她哭红了眼睛,躲在院外偷偷看着,见朱雀又要拎着扫帚打过来,吓得连忙逃跑。 盛知春垂眸思索了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将两个丫头叫到自己身边:“朱雀跟着红螺,去瞧瞧我那好二姐是不是真的要寻死,纸鸢便随我去寻一趟大娘子。” 朱雀点头应了声,立刻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纸鸢则一面惊异着朱雀的速度之快,一面皱起眉头问:“姑娘为何要去寻大娘子?嫁衣明日再给也是来得及。” “不是嫁衣的事。”盛知春面色平静地任由纸鸢帮着系好斗篷的带子,眼中闪过一丝戾色,“她既然不想好好出嫁,那我便帮她一把,待到吃够苦头,也就老老实实地嫁了。” 纸鸢似懂非懂,自知不便多问。姑娘要做什么事,哪怕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依言照办。 她稳下心神,搀扶着盛知春朝琉璃阁走去。 …… 朱雀悄悄跟在红螺身后,只看到她哭哭啼啼地回到祠堂关上了门。 她跑过去扒在门口停了半晌也未曾听见里面的交谈声,皱眉想了一阵,纵身一跃跳上房顶,将一片瓦掀起来,这才听清。 盛元柳歪坐在牌位跟前,听见门响,连忙坐直了身子,见来人是红螺,又重新歪坐回去。 她此刻形容憔悴,斜睨了红螺一眼,声音嘶哑着问:“事情可办成了?” 红螺被她那可怖的神情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怯懦地说:“奴,奴婢没有办成。六姑娘院儿里那个叫朱雀的女使实在厉害,奴婢是被她打出来的。” 盛元柳恶狠狠地横了她一眼,骂道:“废物!我那六妹妹最是心善,你难道没有形容地更惨一些?” 红螺瑟缩着跪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二姑娘恕罪,奴婢是真的说了,可六姑娘根本就不听奴婢的话,瞧着像是怕极了,无论奴婢怎么哀求都不肯跟奴婢一同来!” 盛元柳发疯似的大叫一声,猛地扑过去揪住红螺胸前的衣襟,一张脸狰狞地如同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无论你是自残还是什么,现在立刻将她带到我面前。否则,明日我便拿你来替嫁!” 她用力推开红螺,随后双目赤红地跪在祖宗牌位前,笑得阴森:“想让我嫁给那个蠢货,做梦!” 红螺害怕极了,连滚带爬地逃出祠堂,正要朝着秋荷斋跑去时,后颈却遭到一记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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