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气氛略显凝滞,原本一言不发的赵承佑用帕子拭了拭唇角,站起身来打着圆场:“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打扰郡主和嘲瑰翁主的雅兴,若日后有机会,本宫定亲自设宴,好好款待嘲瑰翁主!今日,本宫便先告辞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率先朝着屋外走去。 本是能容纳五六个人的雅间,此刻只剩下嘲瑰和荣华两个人,店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上膳食,只站在屋外为难。 荣华歪头瞥了一眼,挑眉靠在椅背上,捏起一旁女使奉上来的帕子拭了拭手,又将帕子丢在一旁,瞧着嘲瑰弯唇冷笑。 “原来嘲瑰翁主并不是真的想和本郡主做朋友,而是想要通过本郡主来见我哥哥。翁主还真是好心机好谋划呢,竟然都骗过了我。” 嘲瑰微微低下头来,唇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荣华郡主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你还真想要那个小官家的庶女嫁进侯府不成?” 她站起身来,又在荣华身旁重新坐下来,循循善诱:“我是鄯善的翁主,即便是不和亲,在我们鄯善,想要什么样的男子要不到?可我偏偏就瞧上了你的哥哥,大雍朝的异姓侯爷。以我的身份嫁进侯府,难道不会成为侯爷的助力?往后不论他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都可以帮他实现,那位小庶女,能办到吗?” 她目光殷切地看着荣华,似乎想要立刻得到认同。 *华却只是冷眼望着她,那眼神如刀子,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良久,荣华才缓缓道:“凭你,也配进我们顾家!” 说罢,荣华站起身来,甩手离开房间,独留嘲瑰一人待在屋里,愣怔半晌。 她望着荣华远去的背影,唇角抽了抽,慢慢捏紧了拳头。 …… 顾景琰跟在赵承佑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樊楼,刚坐上马车,便迫不及待地同赵承佑复述着方才诸辛报上来的消息。 “你说的不错,宴请徐明的果然是齐家。我的人进去探听了片刻,能听清的内容不多,但可以肯定就是齐家故意让徐明在朝上保举你,为的就是让舅舅对你起疑。” 赵承佑靠着车窗,手指抵在额角皱眉揉了揉,再度睁开眼时,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杀气:“盛家那个二女儿,叫盛元柳的是吧,她似乎有些用处。咱们埋了这么久的棋,也该用了。” 第74章 乞丐 翌日清晨,便是雍帝钦定的巡粥之日。 赵承佑同魏昭两人一早便身着朝服,前往城郊督办此事,而户部尚书方之桓虽无实责,却也还是跟了过来,美其名曰陪同。 他脸上堆满了笑意,跟在赵承佑身侧,口中忙不迭地恭维着,就连魏昭都险些听不下去,可他转头瞧赵承佑时,却发现这人面上仍旧带着几分得体的微笑,将那面子功夫做了个十成十。 不愧是元后嫡出,果然不同凡响。魏昭不由得心中暗自赞叹。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城郊的粥厂。 看守粥厂的兵士见钦差前来,一早便在仓库的门外列队相迎,似乎做好了受检的准备。 方之桓昂着头,颇有几分骄傲:“殿下您瞧,我们户部的人对施粥一事无不用心的,给灾民所用之米全都是好米,绝无霉米一说!您且移步,前去一观!” 他弯下腰来,站在赵承佑身前引着路,赵承佑垂下眼来,跟上前去,抬脚跨进了仓库之中。 粮仓里到处都堆满了盛米的袋子,数量虽多,却并不杂乱,反倒摆放的整整齐齐。 赵承佑笑道:“方大人事事用心,真让人佩服!” “都是为了朝廷效力,殿下可别折煞下官!”方之桓嘿嘿一笑,脸上透着谄媚。 赵承佑点了点头,回头望了一眼,早有随从上前一步,将其中一个米袋子划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米来。 此举猝不及防,让方之桓愣了一瞬,在瞧见好米之后,松了口气。 “殿下您瞧,果然是好米吧!” 赵承佑没说话,方才那割开袋子的侍从又随手割开几个,果然仓库中并无霉米,皆是好米。 他故作惊讶地道:“哎呀呀,这袋子中装得皆是好米,缘何有人诬陷方大人您呢?” 方之桓闻言连忙高声喊冤:“下官兢兢业业许多年,从未响过贪图朝廷的一分银子,徐明便是瞧我不忿,才出此狂言!下官如此遭人诽谤,实在是寒心!” 他委屈至极,几乎要哭出声来,赵承佑连忙出言劝解:“方大人放心,今日之事,本宫定会上奏陛下,绝不会让您白白受这委屈!”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侧的魏昭:“小魏大人快些记上,便写本宫见方大人政务勤勉,恳请陛下一定要重赏方大人!” “是。”魏昭应着。 方之桓瞧着两人面上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得喜上眉梢。 他原本听坊间传闻五皇子赵承佑醉心政事,便是要在官家面前做出个样子来,好有承继大统的资格。 可如今看来,这位五皇子不过是为了应付差事而被推出来镀金的,纸老虎一个,没什么好怕。 想到这里,方之桓瞧赵承佑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不屑。 拿了自己想要的,还能让这位爷在官家面前替自己美言,何乐而不为呢。 正在方之桓暗自窃喜之时,从仓库外面闯进来一个人。 这人逆着光闯进来,方之桓定睛瞧去,闯进来那人一手拎着一个破布口袋,另一手拉着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老乞丐,来势汹汹,竟一把将手中的破布口袋掼在方之桓面前。 方之桓正要破口大骂,在瞧见那老乞丐后,竟闭了嘴。 闯进来那人冷笑一声,厉声道:“方大人不是自称爱民如子,又为何害怕这一个小小的乞丐?” 方之桓猛地回过神来,脸色微变:“你是何人,为何要将一个乞丐带到殿下面前来?如此胆大妄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来人冷笑一声,先是安顿好那老乞丐,旋即朝赵承佑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回禀:“回殿下,小人是勇毅侯帐下侍卫越诚,侯爷吩咐小人绕开方大人的耳目,跟上了这些灾民,却发现他们并没像方大人所说那般受到多方关照,反而投身在城外十里的破庙中。不仅如此,方大人给他们每人分发的米也并非好米,而是霉米。方大人当真是玩的一手偷梁换柱,仓库中的米确实不是霉米,可这袋子里的霉米,方大人又当作何解释?” 越诚指着地上破烂的米袋子,对着方之桓怒目而视。 方之桓张口结舌,看着地上露出的霉米,连忙解释:“这绝非从户部发放出去的赈灾粮,这老乞丐定是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东西,竟然用来栽赃到我身上!” 他还要再辩解,却被赵承佑出言拦住:“方大人且慢,便先让小魏大人查看一番,也好还方大人一个清白。” 魏昭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查看着袋子中的米,那米不知放了多久,甫一靠近便闻见一股霉味儿,仔细看去,米里遍布虫蛾尸体,有些还在缓慢地蠕动着。 瞧见这些,魏昭怒火中烧,他抬眼恶狠狠地瞪了方之桓一眼,转头看向一旁的老乞丐。 老乞丐年迈,似乎十分害怕方之桓,在跟着越诚进来之后便跪在一旁,只斜眼警惕地瞧着方之桓,从未说出半个字。 魏昭站起身来,伸手将老乞丐从地上扶起,温声劝道:“老伯,您莫要害怕,若有什么冤屈,尽可以同我说,我定会为您讨一个公道!” 老乞丐闻言,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赵承佑,在瞧见赵承佑肯定的眼神后,喉咙中挤出两串嘶哑的呼噜声,旋即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魏昭愣了一瞬,想要将他扶起,却怎么也拉不动。他急出一头的汗,刚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赵承佑拍了拍肩。他转过头来瞥见赵承佑的眼神,忙闭了嘴躲在一旁,静静看着。 赵承佑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伸手将老乞丐扶了起来,那老人身上的伤口没有经过妥善处理,早已腐烂发臭,可赵承佑却恍若未闻。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乞丐,语气轻柔,生怕吓到老人:“老人家莫要伤心,咱们还是要将事情弄清楚。本宫是大雍朝的皇子,今日前来是代天子行事,无论有什么事,您都尽管同我说,我定会鼎力相助!” “……此话当真?”老乞丐抬起泪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承佑点头:“自然!” 听见这话,老乞丐垂下头来细细思索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两步,郑重地朝赵承佑叩了三个头,旋即声声泣血地哭诉起来。 “小老儿家中水患冲垮了房屋和土地,带着老妻和儿子媳妇前来渝州避灾,到了城门外,守城的兵士说小老儿身上带着瘟疫,并不敢让进城,又听得户部方大人在城外设下粥厂,可供灾民休息,小老儿和同村之人也过了几天不愁吃喝的好日子。可谁知,刚来的前几日用的还是好米,没过几日便换了米,不仅数量变少了,就连虫尸都飘在米汤上。我儿前去理论,却刚巧遇见这位方大人巡视,叫那些兵士抓了去,到现在都未曾回来啊!” “小老儿想要去寻我那儿子,却被兵士赶到城外十里的破庙之中栖身。那破庙年久失修,四处漏风,我那老妻受了风寒,又寻不到儿子急火攻心,如今只是出气多进气少,怕是撑不过去。可怜我那小孙儿,若小的年纪,连口奶都吃不上,只能跟着小老儿喝些米汤菜汤。” “前些日子,那些驱赶我们的兵士又来到破庙,给每人发了一袋米,说是赈灾粮,我们打开一瞧,全都是霉米。小老儿想去问问那些兵士我儿子的下落,谁知竟被他们推搡在地上,说先前那些闹事的,早就收押进了牢房,等着秋后问斩。村中人气不过,想要询问为何赈灾粮竟是霉米。可那兵士将人打了一通,撂下句此等携带瘟疫之人只配吃霉米,连城门前的粥厂都不许去。大家没什么法子,只好吃这袋子里的霉米。如今已经死掉十几个人了!” “您是皇子,定能为小老儿伸冤,请您帮小老儿寻回儿子,救救我们这些灾民罢!” 老乞丐说罢,用力在地上叩了几个头,声音清脆,几乎要将额头磕出血来。 赵承佑闭了闭眼,垂在老乞丐身侧的手指紧了又紧,终于还是搭在老乞丐身上,将他搀扶了起来。 他也从地上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望向方之桓,渗着丝丝凉意:“方大人,这位老伯口中所言是否属实啊?” 方之桓此时早已汗流浃背,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越诚究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又是怎么找到的这个老乞丐,总之霉米一事是他所为,当日为了镇压灾民,也确实抓了一批前来闹事之人,可那些人只被打了一顿便放了,如今来向他要人,他又怎么能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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