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五皇子竟然毫不避讳地用着顾侯的侍卫,难道不怕官家猜忌? 可这些倒也不关他的事,他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才能将这尊大佛应付过去,可莫要查到什么旁的…… 想到这里,方之桓把脖子一梗,拧眉怒骂:“你这老东西,简直是在放屁!本官做过的事承认,未曾做过的事,凭什么要认!明明是你们先煽动叛乱,本官才派人镇压,如今又倒打一耙,想要将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这粥厂的仓库之中存放的皆是好米,殿下您可是亲眼瞧见的,这老东西手中的霉米,下官实在不知是从何而来,还请殿下明查!” “哼。”未等赵承佑说话,那位名叫越诚的侍卫冷哼一声,“想来方大人自己做过的事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了,城外十里的破庙之中饿殍遍野,小人请五皇子殿下移步,咱们便一同去那里看个究竟!” 第75章 口谕 方之桓还想再说什么,可一旁的赵承佑早就亲自搀扶着老乞丐,动身朝着破庙的方向走去。他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此时又来不及命手下之人前去处理,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一行人不多时便来到破庙前,赵承佑站在庙外朝里瞧着,小小的一间庙,里面层层叠叠竟堆满了人。 他刚要抬脚跨过院门,却闻到一股扑鼻的恶臭,定睛瞧去,院中横七竖八躺满了被草席卷着的尸首,如今天已微凉,可那些尸首身上竟四处飞着苍蝇,蛆虫遍地无处落脚,显然已经死去多日。尚存的灾民竟是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中,让赵承佑不由得心惊。 他转头看向方之桓胸口憋着一股怒气,即将爆发:“方大人,这你该作何解释?” 方之桓是第一次瞧见这种场面,吓得满脸菜色,险些将早膳吐出来。如今听见赵承佑如此发问,口中支支吾吾,半晌都没说出来一句话。 “放肆!”赵承佑勃然大怒,“如此尸位素餐,竟然还有脸身居高位!” 方之桓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地上还爬满了蛆虫,连忙跪下来瑟瑟发抖:“殿下息怒,下官,下官实在不知……” “你不知?”赵承佑冷笑一声,朝着越诚说了句,“带上来。” “是!” 越诚出去片刻,手中又提了一个人。 那人瑟瑟发抖,在瞧见方之桓之后,口中喃喃自语:“老爷……” 方之桓定睛看去,来人竟是自家师爷。他心中一凉,瘫软在地上。 这五皇子真是好手段,如此缜密的盘算和部署,他竟然半分都未曾察觉。什么顾侯的侍卫,分明就是他亲自安排的!如今到了这般田地,怕是生还无望了。 方之桓瘫坐在地上,静静等着师爷将他的一切和盘托出。 “我且问你,你可知那些赈灾粮的去向?”魏昭得到赵承佑的允准,上前一步出声询问着。 师爷战战兢兢,睨了方之桓一眼,连半个字都不敢说。 越诚怒道:“你到现在还在替他遮掩?你那八十的老娘是怎么被他活活饿死的,你难道不记得了?如今又作出这等忠义的样子给谁看?” 师爷低垂着头,心中一阵哀叹。 他的老母亲正是这次水患中的受灾之人,千里奔波前来投靠他,谁知竟被方之桓的府兵驱赶至破庙活活饿死,至今都未曾收尸。 他望了一眼院中堆叠的尸体,知道早已找不到老母亲的尸身,不由得苦笑一声,抬头看向魏昭时眼神坚毅:“那些赈灾粮,自分发之日起,便被方大人及其手下官员以各种理由挪用瓜分,等到分到灾民手中便只剩下了被调换的霉米。小人曾经想要制止,可大人只说那些灾民吃什么都一样,并不一定是要好米。” “霉米之事暴露后,大人让我连夜在渝州城各大米商的仓库中借来好米,说是撑过钦差巡查便会归还,正是如今仓库之中的好米,待到今夜,便会还给那些米商。”师爷跪在地上,朝着赵承佑连连叩头,“殿下,请您一定要严查,万不可让百姓们寒心呐!” 他声声泣血,令在场人皆动容。 赵承佑挥了挥手,越诚立刻意会,上前一步将那师爷扶起来,反剪住双手立在一旁。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赵承佑居高临下地望着方之桓,语气冷冽。 方之桓低垂着头,思索着对策,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承佑冷哼一声:“来人,拿去方之桓头顶的乌纱,关入府中监禁起来,待到本宫禀明圣上,定要治他失职之罪!” 说罢,他拂袖而去,魏昭紧随其后,徒留方之桓和越诚一站一跪在破庙院中。 越诚冷眼睨着方之桓,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方大人,请吧。” 方之桓神色焦急地望着院中看守的兵士,不停在屋中踱着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屋门被敲响,他连忙冲过去趴在门缝中看了看,随后立刻将屋门打开,将外面那个穿着黑色兜帽的男人让了进来。 “你怎么才来啊,可想到什么办法?”方之桓语气急促地问着。 来人并未回答,只是快步走到桌前背对着他坐下,将头上的兜帽取了下来,竟不慌不忙地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方之桓愈发心急:“叫你来是出出主意,你倒好,竟然在这里喝起茶来!” 他转到那人对面坐下,对面那人竟是刑部尚书齐敏。 齐敏横了他一眼,将盏中茶一口饮尽,这才抬眼看向方之桓:“你慌什么,这不是还没拿你下狱!” “我慌什么?”方之桓怒极反笑,“你竟然还要问我慌什么?因为那些赈灾粮,我都要掉脑袋了!你赶紧给我想办法,否则,若是我被官家怪罪,我可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齐敏冷哼一声:“说什么?赈灾粮不是你昧下的?如今吞了多少,便尽数吐出来,我一个小小的刑部尚书,也只能是在你下狱之后多加关照罢了!” “那东西难道只有我吞了,你一点油水也没捞到?在这说风凉话。好好好,我这便上表陈情,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告知官家!”方之桓说着,拂袖便要闯出去,却被方敏一句话制住。 “亲家别忙。”齐敏挑眉,“柔儿嫁进齐家已有三年了吧。” 方之桓愣了一瞬,神色僵硬地转过身来,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齐敏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将面前的茶盏再次拿起来,慢条斯理地轻啜了一口。 方之桓仰头望天,俶尔觉得无比凄凉。 他夫妻二人成婚多年未有子嗣,年岁大些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竟然让他做主嫁去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家! 他转头怒视着齐敏,终究还是闭了闭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算他当真同官家讲了一切,官家也不一定会听他的一面之词,更何况齐敏的背后是…… 不管怎么样,柔儿是绝对离不开齐家的,他总不能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毁了自己女儿的一辈子吧! 想到这里,方之桓颓然地前行两步,瘫坐在桌前,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齐敏瞧他这样子,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旋即将手中茶盏丢在桌上,站起身来:“亲家,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便先走了。家中一应事务,还需要我去操持。若是你当真躲不过这一劫……” 他话锋一转:“你便安心,我定会将你的身后事打理的井井有条,绝不会让你逊色于他人的!” 说罢,齐敏长笑一声,推门离开,徒留方之桓垂头坐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粥厂之事已经调查的差不多,赵承佑当着方之桓的面大发雷霆之后,便带着魏昭回了大内。 此刻两人将带回来的证据呈在雍帝面前,雍帝越看眉头越皱几分。 “放肆!方之桓竟敢如此肆无忌惮,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雍帝勃然大怒,猛地将上表的陈词丢在地上,拍案而起。 赵承佑暗自挑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站了站,倒给魏昭让出一条路来。 魏昭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俯首作揖道:“陛下息怒,现如今方犯已经关押在隐秘的居所,还要请陛下下令彻查此事,此案关系重大,单凭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断不可做下此等大事。臣以为,其背后定然还有主使,望陛下明察!” 闻言,雍帝冷静下来。 他重新坐回龙椅上,眯起眼睛在魏昭和赵承佑两人身上来回逡巡,良久,才开口说道:“好吧……” 他方才开口说了两个字,便被外面急匆匆闯进来的内侍打断。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小内侍神色匆匆,脸上带着几分慌乱,口中慌不择言地告急。 雍帝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听见这话,忍不住出声怒骂道:“慌什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小内侍吓得一缩脖子,瘫倒在地上,连连叩首:“启禀陛下,金瓜侍卫方才领命去讲尚书大人提进宫来,谁知,谁知……” 魏昭心中一惊,慌忙一把拉住小内侍的手臂,焦急地问:“怎么?” 小内侍瑟瑟发抖,以头抢地:“侍卫推门进去,瞧见尚书大人只留下血书一封,已经自缢了!” 此事来的猝不及防,连赵承佑都没有反应过来。 小内侍连忙将血书呈上去,雍帝只看了两眼便冷哼一声,将那封血书丢在地上。 “你们自己瞧瞧吧!” 魏昭连忙上前两步,从地上捡起飘落的血书,先递到了赵承佑面前,那人看了两眼,也垂手立在一侧,不再发一言。 魏昭心中疑惑,捧起那封血书,一字一句读起来。 那封血书字字句句,只说了此事是方之桓一人所为,他业已认罪伏法,恳求官家看在他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善待他的家人。 魏昭一目十行地看完所有内容,忍不住跪在地上请旨:“陛下,这封血书,分明是背后之人听到了什么风声,逼迫方大人写下,他们定是用了什么来威胁,否则为何微臣同五皇子殿下返回宫中之后方大人才投缳自缢呢!陛下,请您彻查此案!” 雍帝闭了闭眼,良久都未曾说话。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若想做成,方之桓一个人是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胃口来消化,可如今闹成这个局面,再想要将背后那些蛀虫挖出来,怕是不太可能。 再者说,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了那些人,他又靠什么在朝堂之上制衡呢! 想到这里,雍帝摆了摆手,出口的话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旨。” “户部尚书方之桓,尸位素餐,贪墨国库,本应斩首示众,但因其盖已伏法,着抄没家产,九族亲眷不许入仕。念其为官多年,免去其妻子女儿充入教坊司之刑罚,只不允日后再行祭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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