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顾景琰抱着她回了卧房,她本以为会发生一些什么,可那人只是和衣拥着她,似乎在哄一个年幼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入睡。 此刻清醒过来,她却觉得有些羞赧。 她歪着头,抚摸着微凉的床畔,不知道顾景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正发呆时,纸鸢端着盆热水从外面走进来,瞧见她这样子,忍不住掩唇轻笑:“姑娘醒啦,侯爷今早说要进宫述职,一早便走了,让我们不要叫姑娘起来,让你多睡一些。” 这话带着几分调笑,盛知春抬眼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在妆奁前坐下。 纸鸢知道她有些害羞,便也不再提此事,上前为她洗漱梳妆。 盛知春闭着眼睛,心中却打着鼓。 昨日盛元柳的事再加上顾景琰无诏进京的事,像一颗大石压在她心口。她总觉得一切并不会像顾景琰所说的那般善终,却又没办法阻止所有的事情都朝着预设轨道发展。 纸鸢挑了一支玉簪,盛知春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反倒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了那支珍藏许久的桃花金簪递了过去。 “簪这个。” 纸鸢愣了一瞬,只道是姑娘和姑爷两个人终于重归于好,便欢欢喜喜接过金簪,为盛知春插在发间。 “姑娘生的这般好看,正是应当用这样贵重的首饰衬着。”她赞不绝口,却并没发现盛知春心神不宁。 已经到了午膳时辰,顾景琰进宫述职再怎么慢也应当回来了,可为何现在连诸辛的影子都瞧不见? 盛知春心中焦急,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张望着。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落在正屋的梨树上,压弯了枝头。 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回盛家瞧瞧。盛知春心想。 她打定了主意,叫纸鸢拿上斗篷,自己则行至正门前。 看门小厮刚一打开门,却被门前的刀剑拦住去路,吓得连忙关上了门。 “大娘子,外面,外面站了好多兵士,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盛知春心中一惊,又想到顾景琰此刻仍未回来,心中万分担忧。 莫不是东窗事发?她愈发焦急起来,竟将目光投向高墙,想着是否能翻墙出去打探消息。 正想着,正门从外面被推开,诸辛竟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 盛知春忙迎上去,还未曾说话,却见诸辛忽然跪在地上冲她行礼:“夫人,侯爷让属下回来复命,是盛家在朝堂上状告侯爷杀了人,此刻侯爷被扣在大内。但夫人不必忧心,侯爷自能处置此事,叫属下守在夫人身边,护夫人周全。” 听完这话,盛知春愈发焦急起来。她忙将诸辛扶起,语气急促地问:“什么叫侯爷杀了人?那人分明是自戕,同侯爷有什么干系?再者,你是侯爷的贴身侍卫,如今侯爷有难,不应当陪在侯爷身侧,我又有什么危险好保护的?” 不等诸辛回答,她便起身朝着府外走:“这事说白了还是因为我,我这便去敲登闻鼓告御状,我要同官家好好说明此事,绝不会让侯爷蒙这不白之冤!” 诸辛连忙挡在她身前:“侯爷留在宫中,就是为了保护大娘子,大娘子还是好好待在府中,不要在节外生枝,侯爷自有主意!” “是啊!”朱雀也过来阻拦,“侯爷身负军功,即便是有错,圣人也会看在他有功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倒是大娘子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即便出了这侯府,又能做什么呢?” 盛知春闻言愣在原地。她低垂着头,心中忐忑,却又不知如何做。 侯府被封锁,她即便是想要传递消息给郡主府的荣华,也不能完成,只能被动等待,让她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纸鸢皱起眉头,略有些心疼地站到她身旁,搀扶着规劝:“姑娘莫忧心,我今日瞧见了喜鹊立在梨树枝头,想来侯爷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盛知春反手握住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府门却再次被打开,荣华从外面闯了进来。 见她行色匆匆,盛知春连忙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外面什么情况?你兄长他如今如何了?盛家可还有再闹什么事?” 荣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好?” 盛知春张了张嘴,纠结了半晌也没说出半个字。 荣华无奈笑笑,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用担心,哥哥临去之前已经同我说过,要看好你,一定不能让你从侯府出去。他有法子脱身,让你一定要信他。” “至于盛家,”她话锋一转,眼中露出一丝精光,“盛家如今伙同齐家,我瞧着这样子,怕是要逼宫,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你——” 她担忧地看向盛知春:“你毕竟还姓盛。” 盛知春摇了摇头:“从我阿娘被她们下毒害死之后,我便不是盛家的女儿。他们若当真有如此狼子野心,自当遭世人唾骂。” 荣华松了口气:“那便好。站了这许久,我也累了,你这做嫂嫂的,难道不请妹妹进去吃口茶么?” 见她没说几句又变得不正经,盛知春无奈叹气,只好引着她进了正厅。 这厢顾景琰本是要上朝述职,谁知刚说了几句话,外面登闻鼓却鼓声震天,吵得雍帝起身怒斥。 金甲卫连忙出了宫门,带进来的却是一早便在吏部告假的盛瓴及夫人方大娘子、三姑娘盛璃月。 雍帝阖目皱眉靠在龙椅上,抬手挥了挥,龟文意会,上前一步宣道:“殿下所跪何人,为何要击登闻鼓?” 盛瓴抬起头来,朝着一侧朝臣望了一眼,把心一横,膝行两步叩首道:“启禀陛下,臣,御史中丞盛瓴,状告征西大将军、勇毅侯顾景琰非诏入京,勇毅侯夫人盛知春在侯府大兴私狱,谋害其亲姐——孟氏主母、我盛家庶长女盛氏元柳,如今我儿尸身还停在家中,死不瞑目,望陛下为臣做主!” “非诏入京?”雍帝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矍铄,直勾勾地看向阶下站着的顾景琰。 顾景琰并不畏惧,只回禀道:“前方战事已闭,臣收到家书,说是二姨姐下毒害死臣新妇生母虞小娘,还闯入侯府行凶。臣心中焦急,这才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只比大军早了半日,这也算是非诏入京么?” 盛瓴硬着头皮反驳:“侯爷莫要为了给侯夫人开罪便胡言乱语,说柳儿下毒害死庶母,实无证据,那虞小娘本是得了时疫,被我挪去了庄子上,又怎么能说是下毒!简直是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验一验便是!”顾景琰屈膝跪地,“请陛下派御医前去查看虞小娘的尸身,便知她究竟是感染了时疫,还是中毒身亡!” “侯爷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明明是六妹妹大兴私狱谋杀二姐姐,怎的又扯那没根据的事,莫非是想要包庇罪犯不成?”盛璃月梗着脖子问。 顾景琰还欲反驳,却被雍帝开口打断:“你们如此冤屈,为何不去大理寺,不去刑部,偏要来击登闻鼓?难不成我大雍朝的朝堂便是成日里来给你们断家务事?” 天子一怒,伏尸五步,流血千里,一时之间勤政殿上无人敢回答。 雍帝眯起眼睛,看向顾景琰:“既然盛夫人做下了此等违背人伦的事,那便先行下狱,待到事情查明了,有错便罚,无错便赦,勇毅侯意下如何?” “陛下三思!”顾景琰连连叩首,“臣新妇娇弱,不堪忍受刑狱之灾,望陛下明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你欲待如何?”雍帝大怒。 顾景琰低垂着头,唇角微微弯起一丝笑,待到抬头时却又消失不见。 “臣在征伐鄯善一役上立下军功,愿以军功换臣新妇平安,臣自请同夫人一起软禁在侯府中,待到陛下查明真相,还臣和臣妇一个清白!” 第93章 谋逆 晚膳之时,顾景琰终于回到了侯府。 诸辛引着他到了正厅,瞧见桌上摆满菜肴,荣华吃的开心,盛知春却眸间一片郁色,没动几筷。 “自从听见侯爷被扣在宫中,已经这样许久了。”诸辛提醒。 顾景琰叹了口气,抬脚跨进房间。 甫一瞧见顾景琰,荣华叼在口中的半个水晶包子都顾不上吃,哭着扑进了他怀中,盛知春则红着眼眶站起身来,纠结着要不要也过去。 顾景琰略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荣华的头,不让她将眼泪鼻涕和手上的油蹭到自己身上,又温和地笑着看向盛知春:“怎么哭了?” 盛知春抬手抹掉腮边的泪珠,扯出一个笑来:“饿了吧,快些来用晚膳!” 三人重新在桌前坐下,顾景琰食欲大增,用了不少,可盛知春仍旧没吃几口便放下了银箸,吞吞吐吐地,像是要说些什么。 顾景琰并不催促,只眸光温柔地看着她。 盛知春察觉到目光,叹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侯爷今日为了妾据理力争,妾心中惶恐。只是,妾本就是盛家一个不要的庶女,就算舍弃了也不会牵扯到侯府,侯爷今日当真不应该如此。不若将我交出去,也好给他盛家一个交代?” “你放屁!”荣华丢了水晶包子怒骂道,“你如今是侯夫人,为何一定要妄自菲薄?难道你认为我哥他是眼瞎了才瞧上你的么?还有你!” 她转头看向顾景琰:“若哥哥当真为了侯府的名声舍弃了嫂嫂,那华儿定然瞧不起你,绝不会再理你!母亲也不会认你这个儿子!” 顾景琰闭了闭眼,无奈地看向盛知春:“如今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还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来不成?” 盛知春无话反驳,张了张口,话没说出来,却先落了泪:“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太冲动,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是,是我害了你啊!” 瞧着她哭得痛彻心扉的模样,顾景琰忍不住一阵心痛。 他上前一步,将人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着:“盛元柳害死了阿娘,即便是你不动手,我也要为了你杀了她。” “什么?”盛知春愣了一瞬,有些茫然。 他扶着盛知春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旋即一字一顿地回:“我会为了你做任何事,哪怕是你要我这条命,我也会给,因为我心悦你。” 此话一出,不论是荣华还是诸辛等人都没了声响。 瞧着两人相拥而视,荣华悄悄站起身来,朝着诸辛和朱雀几人招了招手,退出了房间。 盛知春仰头直视着他,睫羽微颤,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我心悦你。”顾景琰不假思索地重复。 盛知春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声音嘶哑着问:“什么时候开始?” “从前世你还住在梨春院的时候。” 此话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颗石子,搅起了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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