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了声音,上前一步紧紧拉住盛知春的手腕:“你在浑说些什么!你小娘明明就是病死的,还叫什么阿娘,你素日那些规矩都去哪儿了?” 盛知春却并不想给他脸面,只一把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阿娘是被人下毒毒杀的,若是父亲大人还念着夫妻一场的情分,就一定要查清此事,让我阿娘瞑目!” 可盛瓴似乎并不打算彻查,换句话说,他应当连下毒的人是谁都知道,只是不想为了虞小娘而毁了整个家。 他冷下脸来,摇了摇头:“只是死了一个奴婢而已,你如今已经是侯夫人了,身份卑贱的生母对你来说难道是好事么?不管是病死还是毒死,总之是不在了。你难道还要为了为父的一个妾室,惹得全家不痛快吗?” 盛知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半晌都未曾说话,良久,竟然抚掌狂笑出声。 盛瓴皱眉瞧着她疯癫的样子,连半个字都不想说。 盛知春笑够了,抬手抹掉眼角渗出的泪珠,上前一步在盛瓴面前站定:“父亲大人既然不想查,那便不查了。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同我又有什么干系?我阿娘被人毒杀,我自然是要仔仔细细地查。” 她微笑着看着低垂着头并不敢直视她的方大娘子,脸上的笑容更盛:“我定会抓到凶手,让她血债血偿!” 说罢,她冷下脸来,转身离开。 纸鸢和越诚等人连忙跟在后面,将虞小娘的棺材一同带走。 几人离开盛府,盛瓴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良久,才转头看向方大娘子,眼中满是疑虑:“那死丫头说的,可是真的?你同我说虞氏染了时疫,我才让她去了庄子上,难道真的不是时疫,而是中毒?” 方大娘子瞳孔微颤,摇头道:“怎么可能,自然是时疫!我也是为着主君着想,主君怎么会疑心我?” 盛瓴颇带深意地看了她两眼,闭了闭眼,长叹口气:“但愿是吧,你瞧那个死丫头的样子,若你当真做了什么,她可是不肯罢休的!” 他仰头望天,拂袖而去。 方大娘子浑身冒起一层冷汗,若不身边还有向妈妈扶着,想必此刻已经瘫坐在地上。 向妈妈低声宽慰着:“娘子不必忧心,此时顾侯尚在战场,必不会给六姑娘什么助力,咱们不若祸水东引。” 听见这话,方大娘子猛地仰起头来看向她,眼神之中露出一丝光:“你是说她?” 向妈妈用力点了点头。 方大娘子紧紧攥住她扶住自己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便快去做!” “是!” 停灵三日,盛知春不想再让虞小娘再在这世间流连,便寻了块风水宝地风光下葬,下葬那日渝州城众人皆在议论盛家密辛,就连朝臣都知道了盛瓴从家中抬出去了一个中毒身亡的妾室,惹得盛瓴面上无光,竟称病许久都未曾上朝。 处置完丧事,朱雀才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 盛知春跪在佛像前,头也没回,仍旧闭目祷告着。 朱雀没有出声,只静静地候在一旁,待到盛知春从地上站起身来,才上前禀报着自己查到的线索。 “小娘所中的毒名叫相思子,本是用于青楼女子落胎,若是长期服食会使服用之人神志不清,浑身长出脓疮恶臭无比。属下查到,小娘身上的毒并非是近期所染,反倒是已经存在了许多年,倘若好生医治,并不会要人性命,可小娘如此严重是体内毒素加重,定是又有人重新喂毒。” “会是谁呢?”纸鸢皱起眉头思索。 盛知春冷笑一声,在桌前坐下:“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她们是想杀人诛心,可我阿娘心中当真还有那个早就烂掉的男人么?” 朱雀想了想,开口问道:“夫人是已经有了凶手的人选?” 盛知春没回答,只静静坐在桌前,纤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良久,才转过头来问:“侯府之中,可有私狱?” 朱雀愣了一瞬,正要反问,却被越诚拦住。 他冲朱雀摇了摇头,回道:“有。不知夫人问私狱,可是有什么用途?” 盛知春重新阖上眼睛,双手交握在胸前捻着佛珠,唇边似是带了一抹笑:“那便劳烦越大人,将我那二姐姐请过来了。” 越诚同朱雀对视一眼,应了一声是,两人一同快步出了屋。 朱雀跟在他身后,有些不解地问:“侯府的私狱不可随意开启,你为何不同夫人说清楚?” 越诚走得飞快,嘴上哼了一声:“夫人这个样子,自然是要从盛元柳口中挖出点儿什么东西来。若是不开私狱,难道要送到刑部不成?你也别闲着,这会子战事将近收尾,快些飞鸽传书给侯爷,让他速速归家做个决断!” “是!” 自从社日宫宴上被荣华抢白一通,盛元柳自觉丢了面子,便不再同渝州城的官眷们往来。 说好听点是她自请休养在家中,其实是官眷们即便设宴,也不会给她递帖子。她心中憋闷,又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困在孟家这暗无天日的院子里。 那日她被孟康暴打,奄奄一息之时却被五皇子救下,当时瞧他如天降神兵,早早便将自己的一颗芳心暗许,五皇子并不拒绝,倒叫她心思活络起来。 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容貌,定能在五皇子身边,最不济混个侍妾,谁曾想这些时日竟然半点儿讯息都不曾收到,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当真会错了意。 此刻她坐在孟家后院儿之中,百无聊赖地凭栏眺望着院中池塘里的残柳,心中气闷,不由得俯身抓起一把做的精致的果子,丢到早已结冰的池塘正中。 从院子外面的的高墙上飞下来一只麻雀,像是饿极了,朝着正中央那几只果子飞扑过去。 盛元柳瞧着它飞蛾扑火的样子,似乎来了兴致,四下环顾着,找来几颗石子,朝着正中间的冰面丢去。 第一颗石子砸中了麻雀,麻雀扑腾了两下,仍旧没打算放弃那些足以果腹的食物。 盛元柳歪着头,面无表情地又丢出一枚石子,这次石子打中了冰面。 池塘上虽然结了冰,却并不是很厚,方才丢出那几只果子后,冰面上便存了几条裂缝,如今再被石子一砸,裂缝更大了些,竟似一只张开口的怪兽,要将那只小麻雀吞噬进去。 果子先沉入了池塘中,麻雀的翅膀沾了水,肚子里有没有吃食,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力气,渐渐没入冰凉的水中,缓缓沉了下去。 盛元柳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的杰作,竟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 她满意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要让自己的贴身女使扶着回房歇息时,那小女使竟然在他手中塞了一个软软的纸条。 她拧眉看过去,小女使笑得甜腻,让她霎时间停下脚步。 她展开那张纸条,认认真真读着上面的字: 月色动人心,佳人来相约。 第91章 嫁祸 盛元柳心跳加速,连忙将手中的纸条团成一团丢进池塘中。 她反手拉住一旁的小女使,压低了声音问道:“是谁送来的?” “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大人。” 盛元柳心花怒放,连忙站起身来,朝着卧房走去,口中还喋喋不休地催促着:“快些过来帮我梳妆,再挑些时兴的衣服来给我换上,若是耽误了五皇子和我的约会,我定要你好看!” “是!奴婢定将大娘子打扮得如天仙下凡!” 两人在卧房中收拾了好半晌,等到出来时,外面的天色早已漆黑一片。 今夜不知为何起了雾,弯月挂在半空中,隐在浓雾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盛元柳却并不在乎,她叫女使搀扶着上了马车,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兀自出了孟府。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慢慢行驶着,摇摇晃晃间,竟叫盛元柳有些昏昏欲睡。 忽而,马车像是压到了什么东西,猛烈晃动了车身,将她晃得清醒过来。 她睁开迷蒙睡眼,车帘被人从外面挑开,进来的并非五皇子,反倒是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 她心中一惊,正要呼救,鼻间却闻到一股异香,旋即昏死过去。等她再度清醒过来时,却身处在一座昏暗的地牢之中。 地牢中间燃着一只炭盆,里面的木炭被火烧的哔啵作响,偶尔溅起几点火星,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盛元柳不知今日将她掳走的人是谁,心中害怕极了,面上却仍旧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往后退了退,后脊撞在墙上,凉气沁入肺腑。 “是谁?” 无人回答。 “我可是朝廷官眷,你们将我掳了,小心当今五皇子将你们问罪处斩!”她应着头皮又说了一句,这次却换来一声轻笑。 她费力就着昏黄的烛光朝着牢房外面瞧去,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定睛一瞧,竟是盛知春! 盛知春从黑暗之中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宛如一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她身后跟着的侍从为她放下交椅,纸鸢扶着她坐下来,这才正眼看向此刻正瘫坐在地上的盛元柳。 “二姐姐,好久不见!只是,二姐夫可知道姐姐同五皇子交情匪浅啊?” 盛元柳眯起眼睛,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她以为自己傍上了五皇子,如今看来,不过是被人当成了一颗棋子。 只是,如今五皇子的侍妾怕是攀不上,孟家许是也不能回去,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想到此处,盛元柳仰起头来,唇边带着了然地笑:“六妹妹想要什么,我这做姐姐的,自然是一清二楚。你不正是疑心我杀了你的小娘,才将我掳到这个地方来么!” 盛知春搭在扶手上的手指默默捏紧,不动声色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试探着问:“我自然知道姐姐并不是真凶,可姐姐当日阻拦我的行径着实可疑,再加上待字闺中之时,咱们姐妹之间相处的可并不是那般融洽,妹妹只好将姐姐请过来问个清楚,好帮姐姐洗清嫌疑!” 盛元柳冷笑一声:“你想知道什么?” “谁杀了我阿娘?” 两人目不转睛地对视着,良久,盛元柳似乎败下阵来。 她垂头低笑,朝着盛知春招了招手:“你过来,此事实属大家族内部秘辛,不可叫第三人听见。” 盛知春正要起身走过去,却被朱雀拦住:“夫人,此女心如蛇蝎,您断不可轻信!” “是啊!”纸鸢也劝着,“二姑娘未出阁的时候就心思歹毒,谁知道她会对姑娘你做什么!” 听见这话,盛元柳冷笑一声:“六妹妹做了侯夫人,这胆子也愈发小了。几个奴婢的三言两语竟让你忘了杀母之仇,虞小娘在天有灵,看见你如今这般懦弱的模样,怕不是要气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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