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让他跟着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还得再确信一遍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 永宁宫。 杜朔早已把那件衣服摆在屋子正中央。 周围站着三个年纪偏大的宫女,围着那件衣服绕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打量着这件衣服破损的地方,思考着该怎么修补。 顾江漓的出现,让屋子里的人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事情。 “参见……” “不用参见了,都下去吧。”顾江漓很着急,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皇帝发病的原因。 “是。” “荷花,我记得跟着我们来天元的侍女中,有一个叫‘阿曼’的,你帮我把她叫过来吧。” “是,奴婢这就带她过来。” 周围的人全都退了出去,顾江漓看着这件外袍,心中不断泛起复杂的情绪。 要是真的如她所想,那她就得把安王想得再阴狠恶毒一些。 或许,安王的目的真的就不只是皇位这么简单了。 不久后,荷花带着那名叫阿曼的侍女回来了。 阿曼穿着与普通宫女一样的衣服,不太能让人察觉她是个云疆姑娘。 顾江漓对这张脸很有印象,入宫第一天,阿曼也是献舞的侍女之一。 “阿曼见过云妃娘娘,云妃娘娘万福。” 她行着天元的礼数,看起来适应得很不错,是个很机灵的姑娘。 “免礼吧。阿曼,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问问你。” “娘娘请讲,阿曼一定知无不言。” “我听闻,你家中都是长辈皆以寻草问医为生,对云疆的山中的毒物十分了解,你年幼时,也跟着家中人上山采摘草药,是也不是?” “回娘娘,确实如此。” “那你知不知道,云疆有没有哪种毒草或者是哪种动物的毒液,会让人性情大变,六亲不认,仿若入魔,将人变成嗜血残杀的怪物……而且,这种毒不需要被人吃进肚子里,或许是让人闻一闻,或者是摸一摸,就能达到目的,有这种毒吗?” 顾江漓的话让阿曼陷入短暂的呆滞。 她低着头,像是在进行某种深沉的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头,说道:“娘娘,奴婢年幼时的确听说过有一种藤蔓会让人陷入疯魔之中,叫碧月藤,只需要取下这种藤蔓的汁液,滴在人的皮肤上就能让人中毒。 “这种藤蔓会让影响人的心智,让人变得暴躁,产生幻觉,情绪激动,不过,让人变得嗜血残杀这种事,奴婢倒没听说。 “而且,碧月藤的汁液奇臭无比,一旦沾上,都不用诊脉查看就能知道这人是因为什么原因犯病的了,所以还挺好治的。” 顾江漓又问:“那除了这个碧月藤,还有别的东西有类似的功效吗?” 毕竟皇帝的症状可不仅仅只是情绪激动和暴躁这么简单。 若是有毒效更厉害的毒物说不定能更加贴近皇帝的病因。 阿曼有些为难地说:“娘娘,奴婢学艺不精,很多年没有上过山了,也就只能想起这种名叫碧月藤的东西。这事对娘娘来说特别重要吗?要不要奴婢写一封信回去,让奴婢的阿爷也来天元?阿爷见多识广,想必定能为娘娘解惑。” “好,阿曼,你即刻就写信吧,银子的事不用担心,只要阿爷愿意来帮忙,无论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荷花拿来纸笔,阿曼即刻写下信件。 一边写,一边笑着有些羞涩地说道:“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福气,娘娘这般心急,此事应当是与陛下有关吧?” “你看出来了?” 阿曼点点头,“娘娘对陛下用情至深,除了陛下,恐怕没什么别的事能让娘娘如此急迫了。奴婢猜想,陛下发狂杀人,应当不是陛下的本意。 “那一次在生辰宴上时,奴婢曾看到陛下的双眼,双瞳微凸,瞳光散漫,眼白被红血丝布满,这明显就是病人的模样,所以,娘娘应当也是为了陛下的身体吧。” 顾江漓没有否认,“阿曼,你果然很聪明。” “多谢娘娘夸赞,还有一事,奴婢猜想,应当也能帮上一些忙。” “哦?你说说。” 阿曼看向顾江漓身后挂着的那件龙袍,道: “奴婢刚刚跟着做女红的嬷嬷看了一眼,能闻到衣服上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是,寺庙里的香火味。但陛下久不出宫,宫中也未行祭拜之事,所以这种味道出现在这件衣服上,是不太正常的。” 这话让顾江漓打了一个激灵。 她连忙赶到那件衣服旁闻了又闻,果然如同阿曼所说,有一股味道。 但是非常淡,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阿曼的鼻子一定非常好使,才能在闻到这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香味。 “香火味……”顾江漓嘴里喃喃道。 她好像在哪里听人说起过这种味道。 顾江漓眉心猛地一跳,立马对荷花道:“荷花,去让陛下来一趟,顺便把林太医也叫来!” “是!” 顾江漓的目光牢牢锁在外袍上,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如同她猜想的这样,有些东西,好像能串起来了。
第441章 和亲公主与暴君27下毒的手段 皇帝应该是一直在等她的消息,所以很快就赶到了永宁宫。 林太医也跟着一起来了。 到了以后,顾江漓没急着给皇帝解释,先是对林太医说道: “林太医,您先看看这件衣服上面有没有沾染毒粉的迹象,可能有些危险,您小心些。” 林太医额头上的汗都快滴下来了。 他从没听过这么让人心惊胆战的要求。 这可是陛下的龙袍啊。 谁会胆大包天的在这上面撒毒粉啊? 林太医瑟瑟发抖的戴上手套,开始在衣服上检查起来。 顾江漓趁他检查的时间,来到皇帝身侧。 她一把搂住皇帝的手臂,把鼻子贴在他身上,像小狗一样在他周身闻来闻去,努力地吸取他身上的气味。 她闻到过的,她记得她真的清楚地闻到过。 虽然特别淡,但是绝对存在。 片刻后,顾江漓抬起头,眼眸亮得像是宝石似的,说道:“陛下,您身上果然也有那个味道。” “什么味道?” 皇帝脸色茫然,抬起袖子学着顾江漓的样子闻了几下,可他却什么也没闻到。 顾江漓解释说:“陛下,味道是会习惯的,如果您长时间都被一种气味包裹着,慢慢的就不会察觉到那种气味的存在了。” “是吗?”皇帝紧皱眉头,“这味道有问题吗?” “有,而且问题很大。陛下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吧,我让荷花给您拿干净的衣物过来。” 顾江漓神色郑重,转头又向荷花吩咐事情。 这样一来,事情便与她猜想的八九不离十了。 安王不只是在那件外袍上动了手脚,皇帝日常所穿的衣物,也是被他做过手脚的。 皇帝日日穿着那些有问题的衣服,就是他发病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种手段的确很难查到问题所在,难怪这么多年,祁晋等人没什么进展。 的确很少有人会联想到用衣物下毒的办法。 只能说,安王心机深重,而且万般狠毒。 皇帝对她的安排十分听从。 刚刚换好衣服出来,便看到林太医那张异常难堪的脸色。 他心尖一颤,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林太医,可是有发现?” 林太医重重点头,“陛下,是发现了东西,但老臣现在还不太能确定,恐怕还得用点别的办法……” 他欲言又止,显然有些不敢说出口的样子。 皇帝一惊,又看了一眼顾江漓。 难道一切真的如同云妃所言,安王真的在这件衣服上动了手脚,当真对他图谋不轨吗? 他捏紧拳头,接着对林太医说道:“但说无妨,你打算如何做?” “……老臣可能需要一口锅。” 顾江漓听闻,立刻安排。 没等多久,林太医已经把那件精致华贵的外袍扔进滚水之中。 林太医找了根柴,在锅中不断搅拌。 那件黑色的龙袍顺着林太医的搅动的方向游走,没过多久,锅里的水就变了颜色。 很快,屋子里蔓延开来一种奇异的味道,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林太医双手颤抖,扔了手中的柴火,拿起碗舀起锅中的水。 那透着绿色的水不管怎么看都是不正常的。 他端着碗,来到皇帝跟前,又惊又怒,“陛下,这件龙袍确实不对劲哪。即便是天元最小的染布坊染出的衣物,在滚水熬煮之下也不会褪去颜色,更何况是给天子的龙袍? “而且,就算是布料褪色,黑色外袍也不该褪出绿色的汤汁来啊……这煮过衣服的水,还带着怪异气味,当是有毒的,若是陛下整日穿着这种衣物,难保不会对身体有害呀。” 皇帝脚步一晃,死死盯住那碗透绿色的水。 他亲眼看着衣服被放进锅里,又亲眼看着林太医舀出这碗水。 做不了假的。 看来,果然如云妃所说…… “有人在朕的龙袍上下毒?” 他的声音中满是失望。 林太医察觉到了,可也不得不照实回答:“回陛下,下毒之人应当也是用的熬煮之法,在布料染好颜色之后,把衣物放进带有毒物的锅中熬煮,如此一来,毒物便会沾染在布料之上。 “此法虽然颇费工夫,但成效却好,而且没有风险,毕竟很难被人发现衣服上有问题。 “只不过,老陈见识浅薄,暂时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毒物,而且,具体会带来什么危险也暂时不清楚,但老臣可以断定,这东西绝对不安全。” 皇帝失望地闭上眼,语气沉重说道:“朕……方才还换下来一套衣服,林太医,你再看看,那套衣服是否也有问题。” “是。”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林太医又给出让皇帝心寒的答案。 “回陛下,您方才换下来的衣裳与那件龙袍一样,也……有问题。” 皇帝冷笑:“这么说,朕日日都与这些毒物相处了。” 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额角青筋突显,明明没有大发雷霆,却能让人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汹涌怒火。 林太医不敢说话,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谁都能看出来皇帝的气愤。 他很生气,是顾江漓从来不曾见识到过的生气。 “陛下……”她轻声呢喃一句。 皇帝眉头挑动,却没有回应她。 她摆摆手,对其他人说道:“林太医,辛苦了,你先回去吧,这衣服里究竟是何毒物,还需要林太医再仔细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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