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骗取了眼前女郎的钱财,张宣一个穷书生,哪来的银钱去平康坊的红绡苑夜宿? 在看向张宣的时候中便带上了鄙夷,对沈朝盈则又多了几分怜悯。 张宣忙矢口否认:“是这沈氏攀咬污蔑于某!某为人清清白白,自认坦荡无愧!” 又转头对沈朝盈恶狠狠道:“你说话做事要讲凭证的,这里是长安城,可不是你们那犄角旮旯地方!” 沈朝盈差点没笑出声。 面上却还要装得伤心欲绝,嘤嘤伏泣。 崔瑄淡淡出声:“那你便说说,她为何要攀咬你?” “这......”张宣噎了一下,他不过是为了脱身,这还没来得及编呢。 沈朝盈适时指出他方才话中漏洞,满脸希冀:“宣郎,方才崔县令并未说我姓名,你却一语道出,可见是还没忘了我。” 张宣大惊失色,再看座上,崔瑄亦是眼神锐利,看着他。 “这...这...某想起来了!” 张宣眼珠子一转,“崔县令,此女当初看上了某的皮相,便纠缠不休,从吴兴一路追至长安,主动赠某金银信物,以图结交相识!这些...这些银钱全是她主动给我的!身上的伤却不是我打的啊!” “清静庵有人证,看见你于庵堂后僻静处拖行沈氏,辱骂不止。” 清静庵的人证上来,竟是那日在后门呵走他的姑子,张宣脸上流露出心虚。 “她们,她们许是看错了......” 崔瑄看一眼沈朝盈,沈朝盈感觉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是怎么看上这家伙的? “你的意思是,沈氏看上了你的皮相,一介弱质女流,瞒着家中一路追随你到长安,凭自己逃过了各处城门公验,将身上所有盘缠尽数送了你。又在长安结了仇,被人往死里打......是这样么?” “对,对对,对!” 崔瑄忍无可忍,一拍惊堂木,“胡言乱语,漏洞百出!” 两名押送他的衙役立马上前,水火棍毫不留情捅在他身上:“混账!” “打量着我们小崔大人是那么好蒙的?!” “还不如实招来!” ...... “招!招!哎哟......我招!”
第2章 生意心理战 沈朝盈拿到剩下的银子,不免一阵肉疼。 这才几日功夫,原身给他的银钱便十去七八,那渣男,究竟睡了多少妓子!合该他阳痿! 因她是受害者,又如此凄惨模样,连一直冷眉冷目的年轻县令都缓声向她解释:到底她是吴兴人,对方是万年县人,长安县衙也只能代行基本职责。 将她所剩银钱给要回来后,只略判了张宣二十板子,便送还万年县衙了,估计此事也就此作罢了。 沈朝盈很能理解年轻的县令,初入官场嘛,总要谨慎着些!山外还有山,特别是在这吐粒瓜子壳能砸三顶官帽儿的长安城,比谁的靠山硬,哪能不谨慎啊? 在对方回过神来派人押送她回吴兴之前,沈朝盈见好就收,揣着钱,跑了。 —— 回到清静庵,总算将欠下的汤药钱与租住的赁钱一次性给付清后,荷包是空了下去,她心里压着的包袱亦是空了。 那不好相与的知客尼姑收了钱,依旧耷拉着眼皮,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沈朝盈另往后租了一个月,毕竟捉襟见肘,又要考虑往后生计,住庵堂里至少便宜,能省下不少。 关于生计,着实是个磨人的慎重决定。 沈朝盈静下心分析。 原身是被娇养大的,家中请了女西席,会认字,读过书,精通八雅。 沈朝盈不是个清高的,若要她依仗原身的底子卖艺为生,做个清倌也不是不行。 若是做到时下程行首那样程度,能名动长安似乎也不错,甚至后世野史上还能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还是有些顾虑。 一则,这种“青春饭”吃一年少一年,年轻时“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色衰后便是“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晚景凄凉。 二则到底水太深,说是卖艺不卖身,谁知道碰上的是不是黑心老鸨,亦或那客人素质不佳,强行动手动脚,那就比较恶心了。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能做什么? 沈朝盈在回庵路上瞥见坊内不少食摊,心中一动。 若说自己还会什么手艺......前世加盟某连锁饮品店时死记硬背下来那几百个方子倒是没忘干净。要不,拿出来让大梁土著们也开开眼界? 沈朝盈越想越觉得可行,时朝嗜甜,吃个樱桃还要浇糖浆呢! 若真决定了做,还得往长远计,考虑这生意能做到什么地步。 沈朝盈花几日功夫仔细在长寿坊内打探了一番同行行情,饮品大类中,约莫可分为酒、茶、豆制品、奶制品及饮子五类。 前面几样都好理解,后世常见,但饮子和饮料却不是同一种东西。 饮子大约有些像凉茶,多由中草药和一些药食同源的食材熬成,味微苦,宣传是能治病,以至于嗜甜的大梁人民也乐意喝。 与长寿坊仅一坊之隔的西市便有一家规模极大的饮子店,据说店主是江南人士,早年来此治病,便是被一道士给的饮子方给喝好的。 有店主人“亲身代言”,效果十分好,生意红火到了要一早就代请人来排队的地步,甚至还有辛苦排到了,转头就在附近高价叫卖起来的。 懒得自己排队的富户家下人往往愿意掏这钱。看得沈朝盈咂舌,黄牛,原来这么早就有了! 这样盛景,成了沈朝盈的远期目标。 近期目标么,长寿坊内,亦可见不少饮子摊。 沈朝盈观察几日,发现愿意每天花几到十几文不等的闲钱买饮子喝的人家还是不少的。 在此做饮品生意,至少有赚头。 在长寿坊里接连转悠了几日,就在坊丁快要将她列入重点可疑对象时候,沈朝盈终于打定主意,置办了摆摊家私,将原材料采购齐全......一套下来,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兜比脸干净。 —— 为了叫货真价实的本土大梁人指点指点,沈朝盈先给云心师太送去了自己将要卖的杏仁露两碗。 杏仁用的是南杏仁,加些糯米,加些百合,加些薏仁,加些冰糖,研磨细腻,加水熬煮。 煮出来的杏仁露,色如牛乳,顺滑香浓。 “色白的这盏清爽,色红的这盏香甜,各有千秋。” 被她这样看重,云心师太受宠若惊,认真尝过后,给出了中肯意见, “我倒是觉得这清爽些的好,清爽却不清淡,喝下去似乎五内燥气都散了些.....与寻常我们喝的杏仁酪很不同,别有风味。沈小娘子加了些什么?” 沈朝盈笑道:“其余倒没什么,不同的是色白这盏加了梨肉,色红这盏则加了玫瑰、薯蓣。” 薯蓣即山药。 云心师太显然也好养生,合掌笑道:“善!药食同源,玫瑰柔肝醒胃,疏气活血,薯蓣乃上品之药,助五脏、强筋骨,长志安神,此饮男女老幼皆宜。” 还能健精,嘿。沈朝盈自动替云心师太没说完的后半句补全,可不是男女皆宜么! 众所周知,六味地黄丸中有味原料就是山药。 沈朝盈虚心求教:“若儿在坊间摆摊,售卖此饮,师太以为如何?” 云心师太惊讶,沈小娘子还不肯回家去么? “莫怪我多嘴,到底是亲耶娘,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看小娘子这般知礼,想必家人也都和蔼。” 云心师太年纪大了,心肠也软,到这个年纪,虽是出家人,也多少有些向往天伦之乐,看待沈朝盈便如同看待庵中小尼一般,是真正把她当作自家晚辈来劝导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沈朝盈抿唇,笑得有些无奈。 云心师太点点头,言尽于此,转而说起她的杏仁露来:“其他都好,就是在这市井中叫卖,恐怕还得再加些蔗浆才够味儿。” 沈朝盈虚心受了,就又听得云心师太自话,“但若是卖与高门大户,这样却刚刚好。” ...... 原来师太也是选择困难症。 甜度那都是小事,若客人喝着不够甜,趁热乎的时候加一勺进去搅和搅和还能拯救。 —— 中秋过后,长寿坊中,离坊门不远处的一处小型早市,沈氏糖水摊紧锣密鼓地开业了。 刚度过了下半年中最热闹的三天假期,傅三郎走在街上还有些懒懒的,见着了熟人也不过点个头,再笑问一句:“柴郎君,用过朝食了?” 被打招呼的熟人转过头来,见是他,脸上绽出笑来:“是傅三啊。” 二人合伙做些米粮生意,在这长寿坊中就有铺子,此刻便是趁铺子开门前出来活动活动。 “柴郎君喝的那是什么饮子?” 寒暄过后,傅三郎实在不能不在意他手里捧着的竹筒——实在是太香了。 柴五郎也从没喝过这般爽口的杏仁酪,寻常杏仁酪中多加青稞,像粥般浓稠,这个也不知是改放了什么,口感丝滑,甜而不腻。 着急时,还能端在手上边喝边走,省事简单。 他喝着不错,便给友人推荐:“便是再朝前走,有个小娘子支的摊儿,写着糖水俩字,卖的两种杏酪香饮子。” 傅三郎刚好要出坊,便顺着他的话往前走,行不多远,便见着了柴五郎所说的糖水摊儿。 摆摊的小娘子约莫十六七岁,个头高挑,模样颇周正。 笑语盈盈,叫人看着便亲近,动作利落,透着股生动鲜活劲儿。 面前推车上放了两个大桶,竖个“沈记糖水”的招牌在前,又写“玫瑰薯蓣杏仁露”与“秋梨杏仁露”,周围已围着有两三个人等待。 小娘子从手边叠放一摞竹筒上取过一个,勺子在那大木桶中起落,打得满满当当,插上芦苇管子,再问一嘴客人,这味道可淡了?可要再加些糖? 大多数人都觉得刚好,也有那口重的,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来。小娘子抿唇一笑,接了回去,又在面前一个粗陶罐子中舀了两勺蔗浆,淋上去,再递还给那客人。 “客人再尝尝?” “够了,够了,这下正好!” 见没旁人了,傅三郎忙走上前一步:“小娘子卖的什么香饮子?” 沈朝盈在干净布巾上擦擦手,笑道:“便是招牌上这两样,进来天气干燥,郎君不妨要个秋梨的,滋阴润燥呢。” 一如她所料,这玫瑰薯蓣的,既能养颜,又能,嗯,卖得是要比秋梨的好。 眼下玫瑰的只剩个底儿,秋梨的却还有小半桶,她便着力推销起来。 傅三郎却是两样都要了一份。 见他这样爽快,沈朝盈笑问:“郎君连价钱几何都不问问么?” 傅三郎顺嘴问:“价钱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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