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典型的文人才子,就好这小复杂味儿,太单调的看不上。 崔瑄也端起瓷盏,饮了一口。 酸涩,微甜,倒与外表很不相符。 茶是,人亦是。 二人喝完茶,崔瑄站起身。 这样一小壶大约是三竹筒的量,沈朝盈笑着报价:“一共五十文,郎君。” 崔瑄没带铜板,身上只有碎银,便留下了一小块。 沈朝盈估摸着,怎么也得有小二两呢。 —— 节日热度蹭了一波,重阳摆摊收入是之前三日的总和。 回去之后,沈朝盈忐忑了几天,见并没有官府的人来遣送她回去,这才安下心,不必搬家了。 官府张贴出来的嫌犯画像她倒是看了,老实憨厚的长相,眉眼周正,甚至有点小帅。 这样的人竟是三起命案的凶手,果然,人不可貌相。 沈朝盈看过之后又将这事抛至了脑后,反正她一介孤女,与人无仇,也不往那人烟稀少的地方钻,素来只在白天出没,大抵是碍不着那人的眼的。 且在官府抓获破案之前,她一个升斗小民,太忧虑也没用。 沈朝盈对长安县的治安表现出了充分的信任,不过,在摆摊和采买的路上,还是多了个心眼子留意周围动静——若是目击到了嫌犯踪迹,立马上报,会不会有重金报酬啊? 重金酬谢没等来,却来了一桩大生意。 原是长安县县衙年久老旧,好容易等到户部经费下来,总算可以进行修缮了,请了十几个民工匠人干活。 但是公厨负担不了这么多人的饮食,剩余经费又捉襟见肘,张主簿便让手下人尽寻那市井中物美价廉的吃食来,不仅要包饭食,还得提供茶水畅饮,将有限的预算最大化,总不好给外人留下县衙抠搜的形象。 沈朝盈听樊录事的抱怨,总忍不住想起前世时候在网上刷到那些一两百块经费安排全公司下午茶的行政,忍笑忍得辛苦。 飞来横财,沈朝盈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笑道:“核桃杏仁乳是做不了这么多的,若只是叫工匠们解渴甜嘴儿,儿倒是有个更合适的方子。” 樊承自然相信她的手艺,只不过他是手底下跑腿的,真正拍板,还得是上面几位。 沈朝盈想了想,道:“儿明日备好,请樊录事带去尝尝。” 樊承觉得可行,便先付了一百文的定金,不成,也当做她的辛苦费。 沈朝盈收了钱,收摊之后买了些冬瓜和红糖回去,做这冬瓜蜜茶。 这茶清热,劳动间隙喝很合适。 做法也简单,冬瓜切成薄薄片,用红糖渍上半时辰,腌出汁水,再入锅熬煮,又约莫半时辰,将茶汤原汁倒入罐中,拿白纱布过滤出汁,即是原汁,喝的时候加滚水、加蜜即可。 若是在夏天,还可以加些冰,更清爽。 还可以多熬煮一会儿,熬至水份蒸发成糖浆状态,放冷凝成块状,便成了便携的茶砖,走到哪带到哪,喝时用热水冲开,更是方便。 次日将这茶砖递给迫不及待一早就来寻常摆摊位置等待的樊承时,对方不禁疑惑:“小娘子,这是?” 沈朝盈给他讲清楚这冬瓜茶砖如何冲泡:“烧滚的热水、或是热茶汤冲搅匀都可,不够甜味儿可以再放蔗浆。” 樊承大喜:“竟这般方便!”连雇人煮茶饮子的工钱都省了。 他迫不及待就拿着茶砖回了县衙,连今日的朝食都忘了买。 不过,他是打定主意好好尝尝这冬瓜茶的。 回到县衙,张主簿在与尹县丞交谈,还没到办公点儿,大家都有些懒懒的。 随即身边一阵风刮过,就见樊承那小子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主簿,主簿!” 张主簿惊恐不已:“又又又有命案了?” 樊承一愣,“没啊”随即笑道,“主簿昨日吩咐下官去给工人们准备的茶饮子,下官寻回来了,包的方便价廉!” 张主簿有些春秋了,经不起这般吓唬,捂着心口怒瞪过去:“毛头小子,就为这点子事沉不住气!” 樊承嘿嘿两声,亲自去茶水间用热茶冲了一大壶冬瓜茶,端来主簿面前:“尹县丞、张主簿,快尝尝!” 又给自己也沏了一杯。 冬瓜清爽,红茶浓郁,入口柔和,清淡甘醇,带有清新的草木味,是冬瓜的香气。 “这香饮子不错,味淡清新,是很解渴,”尹县丞点点头,“是哪一家的?” 樊承笑道:“便是那卖杏仁露的小娘子。” 张主簿也很喜欢,总觉得喝了这茶,连日一来到疲惫都消除了。 得两位上峰的首肯,樊承立马托人转告沈朝盈,可以多做一些茶砖了。 做多少都是做,反正眼下天气冷了,茶砖留得久,做好了还可以放到摊子上卖,沈朝盈干脆花一整天时间熬了三大锅,其中一半都卖给了县衙。 樊承还觉得不够,沈朝盈道:“若不够,再遣人告知儿,加做些就是了。” 是这个理,樊承觉得,这小娘子厚道。 来交货时,还碰见了长安令,沈朝盈行礼。 崔瑄嗯了声,又想到那日被骗:“女郎何事在此?” 沈朝盈笑道:“来送饮子。” 崔瑄挑眉,看樊承。 樊承忙解释:“便是给修缮县衙的那些匠人备的。” “好。”崔瑄点点头,又道,“多事之秋,女郎家在外行走,还是谨慎着些。” 这可是来自县长的关心,沈朝盈忙道谢,反正都掉马了,顺便拍了一通马屁,云云在其治下很安心,相信县衙的执行能力,案情终会水落石出的。 樊承起初只是听着,后来都惊讶了,沈小娘子拍马屁的功夫真是...比他还溜呢,没看小崔大人都笑了么! 赶紧在心里偷偷记下,下回,下回他也这般说! 崔瑄大约是被她油嘴滑舌给气笑的,笑过后又重新肃穆了神色,“让阿青送女郎回去吧。” 沈朝盈再三拒绝了他的好意,县长大人的生活秘书兼保镖屈尊送她?罢了罢了,她怕是无福消受。 县衙虽然穷了些,好歹打款够快。 沈朝盈人还没出县衙,银子就到了她手里,银货两讫,敞亮干脆。 想起前世之还未辞职开店的时候做过一份商务工作,签了合同能付一半定金就很不错了,还要等几年合同验收期,顺利验收后才会打款。 掂着十两银锭子,沈朝盈宝贝得不行。 —— 沈朝盈买回去油纸,裁成小小一张,分开包装好剩下的冬瓜茶砖,按称数卖,一斤六十文。 不出所料,冬瓜茶砖在摊子上也卖得很好,比杏仁露核桃乳等还要方便,既不污手,又方便随身携带,只要有水,就能走到哪喝到哪。 不少人都是一次买好些回去,慢慢喝上几天,给家人也尝一尝,有失眠的人爱上喝冬瓜茶,甚至觉得连夜间睡觉都更香了。 有这样的“自来水”替她宣传,比沈朝盈自个叫卖这冬瓜茶有什么好处来得有效多了。 就是不知是自己被害妄想症还是怎的,总觉得近来身后有人跟着,沈朝盈留心回头,却又没发现异常。 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还没被抓住的连环杀人犯。 寻思着要不要去县衙报案吧,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两点一线的生活,万一只是疑心病犯了呢?便又拖了两天,拖到了县衙的人乔装上门来了。
第7章 莫大的风险 樊承也是摊子上的熟客了,但像今天这样低调打扮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沈朝盈才刚露出笑,对方就压低声音:“沈小娘子,借一步说话。” 不怪沈朝盈容易咯噔,又是这样多事之秋,最近心里本就毛毛的,县衙的人这样神秘,还没说什么就将她心里的猜想给坐实了。 她当即道:“樊录事在旁边先坐一会儿吧。” 这也算上峰派给他的公务了,故樊承并不着急赶着回去,而是状作悠闲地在一旁杜九娘的摊子上坐下来,点了一碟糖饼,慢悠悠啃着。 沈朝盈忙完手边的活,斟了一筒糖水微笑着推过去:“樊录事寻儿何事?” 樊承也不客气,接过那杏仁露先喝了一大口,才故作高深道:“近来长安的几起命案,沈小娘子可听说了” 沈朝盈肃穆了神色,点点头:“有所耳闻。” 樊承左右打探,确定那人还不敢光天白日出现在这市集之中后,才压低声道: “不瞒小娘子,某来便是为给沈小娘子提个醒,衙门最近刚找到这人,发现这人似乎盯上了小娘子。” 沈朝盈先不是惊讶,反而有股尘埃落定之感,果然啊 在心里啧啧两声,自己究竟是撞了什么大运,流年不利,先是和家里闹翻,私奔被骗,现在又卷入什么连环杀人案...啧,未免太衰了些 樊录事还在一脸严肃地与她解释其中利害: “因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同伙,小崔大人的意思是,叫咱们尽量多盯两天。这不是小娘子也算是熟人了么?这才派某来提醒。” 这是人家厚道,论她一个小喽罗,就是蒙在鼓里也不影响什么,反倒不会打草惊蛇。 沈朝盈郑重点头行礼道谢:“多谢樊录事。” “这都是小崔大人的意思。”樊承不好意思居功。 派他来,也是因为他小喽啰,此前没怎么参与过这桩案子,眼生,不容易打草惊蛇罢了。 两个小喽啰凑一起,沈朝盈又感念了一番长安令仁善爱民云云。 樊承叹一口气。 这案子被京兆府的人关注着,他们县衙这些时日都没睡过好觉,眼下总算是摸着了些线索,不知道在沈小娘子这儿断了之后,又要蹲多久。 不过小崔大人说的也对,抓凶么,就是为了不再出人命,断没有牺牲谁去保谁的道理。 见沈朝盈脸色变幻,以为她是害怕,是了,沈小娘子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在这市井中摆摊卖糖水糊口,怎么会不害怕呢。 他和颜缓色,出声安抚:“小娘子这些时日还是少出门些,一切都有小崔大人和我们呢。” 沈朝盈倒是不怕,死都死过一次了。 作为种花家热心市民,沈朝盈一腔热血,满心想为破案添把力,笑问:“这案子,可有我能帮上忙处?” 樊承惊讶了:“沈小娘子...” “诸位郎君平日治下勤谨,儿既在这坊间住着,享了安宁,若有能帮忙处,自当蹈死不辞。” 沈朝盈的场面话说得漂亮。 樊承都热泪盈眶了,真好,真好,竟然有人还念着他们...... 出了事不怪他们就不错了,竟然还有人念着生活安稳其实也是他们的功劳。 呜...... 沈朝盈被带到崔瑄面前。 崔瑄认真看着她:“女郎何故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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