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过药不久青萝便匆匆过来道:“姑娘,薛三郎来了。” 施施并不想见到他,但眼下更不愿坐以待毙。 他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却能将未过门的妻子亲手送到旁人的床上以谋取更多的利益。 一想到薛允故作无辜的形貌,她就几欲作呕。 她没再更换衣衫,直接到了待客的前庭。 继妹谢二娘竟也在,她靠坐在软榻上,娇笑着唤她姐姐。 施施不想与她太过亲近,谢清舒却偏要不如她的意,硬要与她坐在一处。 连串的细声软语落在耳边,若是平常施施早就主动地到了她的跟前,但是她现今是一点也不想靠近她。 谢清舒的脸色逐渐冷下来,反倒是来兴师问罪的薛允为她们打起圆场来。 “施施,都是亲姐妹,二娘昨日等了你那样久也没说些什么。”他站在施施的另一侧说道,“她不过是想与你坐在一处罢了。” 施施容色艳丽的面庞有些冷淡,她的杏眸凝视着薛允,直瞧得他有些心虚。 她的下颌点了点,发间的银簪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我不想。”施施轻声说道。 原本在心中琢磨千百回的拒绝话语就这样轻易地说出,她自己都有些愕然。 薛允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施施有些想笑,他们二人看起来还真是登对。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施施你昨日去哪里了我与二娘等了你许久。” 他假借关切,实则是在指斥她。 施施自顾自地坐在了圆椅上,她模样冷淡下来时瞧起来与平时很不一样,矜贵得宛如天边的游云,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我去了哪儿关三郎什么事”她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昨日我没有去,三郎和二娘在白云观玩得不也很快活吗我若去了……才不好吧。” 她不知这样刻薄的话语是怎样从自己的口中说出的,但她实在想不出要说什么好话给他们二人听。 在那个梦魇中,她沦为了皇太孙李越的侍妾。 而他们二人则成为了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薛允和继妹有没有龃龉施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二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些念头出现时,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薛允依旧神情自若,丝毫没有被道破的尴尬与羞赧。 倒是谢清舒的柳叶眉颦蹙了起来,她不着痕迹地看向施施,好像要用目光将她吞吃下去,这豺狼虎豹般的形貌极蹊跷地出现在了一个年轻姑娘身上。 “施施,你在说什么”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又放缓了语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薛允温声道,“二娘是以为你早已出发了才过来的,昨日我们一直在等你,哪来的心思玩乐呢” 他又做出一副温和谦恭的样子出来,想要将她哄骗过去。 “三郎自己心里没有鬼就好。”施施柔声说道。 她说这话时慢慢的,明亮透彻的眸子扫过二人,似将他们的私情全部看透。 施施不想将话说得太直白,但在望见继妹手中的白色花朵时,她莫名地想起了一袭白衣的李鄢,原本滞在喉间的话语一下子有了说出来的勇气。 她微微仰起头:“施施不愿毁人姻缘,三郎若是真的爱二娘,便娶了她吧。” 她笑着说道:“我这也算是成人之美。” 薛允的神情当即就变了,他像是在压抑着怒意,但还是竭力安抚她:“施施,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下人向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三郎自己清楚。”施施不想和他继续虚与委蛇下去。 她站起身直接从前庭走了出去,绛色的纱袍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待到走回自己的院落,她才感知到那种模糊的快乐。 束缚在她身上的重量,好似在她说出拒绝话语的刹那骤然消逝了。 施施离开不久,谢清舒脸上为数不多的笑意就尽数退了下去。 “你还真是厉害,寥寥几句就能让我姐姐发怒。”她抚弄着瓷瓶中的花束,嗓音凉凉的。“她上次生气应当是去年还是前年来着。” 薛允敛了敛衣衫,他颧骨有些高,谦恭的假面褪去后显得有些尖刻。 他冷声道:“这一切难道还不是怨你”
第六章 谢清舒的神色更加凌厉:“怨我” 她冷笑道:“是你自己蠢吧。” 薛允刚刚受了施施斥责,又被她这样一激,心中更加不快。 他面上挂不住,当即就要拂袖离去,但想起与皇太孙间的交易又深觉不甘。 他放下身段温声安抚谢清舒,三言两语便将她又哄笑了。 薛允深知这谢二娘的虚荣强势脾性,她爱他未必有多真,只是因为他是施施的未婚夫方才对他动了心思。 他须得从长计议,既要抓住施施的心,还要勾住谢清舒的魂。 众人眼里他是尊贵的侯府嫡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跟上头两个兄长比起他什么也不是,他不愿做他们的陪衬,所以势必要竭尽全力地向上爬。 现今太子一脉失宠,储位几次岌岌。 楚王、齐王这些年长的皇子有的是人巴结,连身患眼疾的雍王都有人想要笼络,可这东宫易主哪有那么容易 太子自己当年也是机关算尽方才堪堪上位,这条路有多难走只有踏过的人才知道。 薛允不觉得他会轻易垮台,皇帝虽然嫌他,但到底也没废了他。 不过他也奇怪,施施好端端怎会突然如此 上次见面时她还不是这样,小姑娘含羞带笑地望向她,那模样当真是漂亮到了极致。 难道真是有人向她透露了些什么 他一边在心中不断地思索着这些事务,一边向着施施的月照院走去,未曾想还未走到她院前的木桥上,便被她院里的女使给赶了出来。 “姑娘不见外客。” 身着青衣的侍女横眉看他,一副极是鄙夷的样子,似将他当做了拜访卫国公府、还企图擅闯姑娘闺阁的登徒子。 施施温和随性,但她身边的婢女一个比一个的跋扈。 主子长于富贵因而视权势为无物,可这些自泥沼里成长起来的下人太知道权势的妙绝了。 她的言辞熟稔得像是说了千百遍一样,其实也不怪她们,谁人不知卫国公的长女生得容色浓艳。 更有觊觎者说那等倾城之色,就算是遥遥地看上一眼也能抵上二十年的醇酒。 薛允从未吃过这等闭门羹,但他心中清楚就算他明说自己是施施的未婚夫,她也不会高看自己一眼。 因施施嫁他是下嫁,全赖卫国公他才有幸能成为她的未婚夫。 就算谢家最落魄的时候,她嫁他也是绰绰有余。 他平生最忌恨被人看低,眼下只得憋着一肚子火,颇有些狼狈地离开。 薛允回府的时候小弟正在院中与侍从一道蹴鞠,就见小弟突然飞踢一脚,包裹得瓷实实的皮球如流矢般猛地向他袭来。 “三哥,小心——” 薛五郎的脸色比他兄长还要煞白,急忙奔过去用帕子掩住薛允的口鼻。 他是家中幺儿最受母亲疼爱,天不怕地不怕,也知此番是酿了大祸。 听幼弟聒噪地说着抱歉的话语,薛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的衣襟上落的都是血,鼻腔和喉间尽是血锈之气。 薛五郎那一脚太精准,直直地命中他的面门,现下他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了。 他缓慢地抬起手臂,最终还是放下了。 薛五郎的神色却彻底乱了:“三哥,你怎么了” “三哥,你说句话啊!” “三哥,你不会死吧!” 薛五郎颤抖着手拿开帕子去探他的鼻息,他身边的侍从也不机灵,竟提议掐薛允的人中。 薛允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缓了片刻后终于有了力气,他直接推开小弟站了起来。 还没等他找到清水,又见二哥气势汹汹地过来:“你疯了不成!” “不知今天家中有贵客吗”他揪起小弟的耳朵,压低声音怒斥道,“蹴鞠就算了,方才嚎那么大声,是哭丧呢” 此话极是刺耳,明着是在说薛五郎,暗里把薛允也一并骂了进去。 他们二人自小就不对付,虽是亲兄弟但明刀暗箭从来不少。 及冠以后薛允心思渐沉隐忍居多,但今天实在是薛二郎撞在了枪口上,两人吵得厉害,险些要大动干戈,薛五郎哭丧着脸劝架,很是倒霉地挂了彩。 薛允抿唇去看小弟脸上的伤痕,他肺腑里有火在不断地灼烧。 听府医讲,饮下鸩酒后便是这般滋味。 四肢百骸都是滚烫的,心脏也快要炸裂开来,薛允强忍着怒意察验小弟脸上的红痕。 薛五郎的颧骨已经高高地肿起来了,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但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貌比小弟好到哪儿去。 正当薛允艰难地靠墙站稳身子时,中庭的门突然打开,一道高挑瘦削的身影渐渐地浮现出来。 他的心跳漏了半拍,缓慢地抬起头看向那男人。 姿容昳丽,俊美温雅。 日光落在他的身上,都不及他本身的气度粲然。 金玉冠和深色的龙纹袍服无不昭示他的身份,而那双琉璃似的眼瞳更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他是谁。 “见过雍王殿下。”庭中的几人齐齐下拜高呼。 他生得太好,如皎洁的月光般,衬得他们比泥沼里的灰尘还要庸俗下贱。 可惜这个人有眼疾……他暗想。 他心中不由一阵暗痛,虽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的权贵,可在这人面前全都低微得像草芥一般。 好在他有眼疾。他又想。 李鄢神情冷淡,只是微微颔首。 听闻其中一人是施施的未婚夫薛允时,他方才来了些兴致。 遂安侯本在心中暗骂几个不肖子,见雍王流露出些许的情绪,渐渐又来了主意。 李鄢静默不语,但在遂安侯劝他再留下喝一盏茶时也未回绝。 薛允不明所以地跟着父亲进了中庭,鼻腔中的血迹才刚刚止住,形容颇有些不堪。 他是
第1回 如此近距离地面见雍王,即便是面圣时他也没有这般无措、慌乱,好像手放在哪里都是错的。 李鄢的神情始终淡淡的,却并不会让人感到疏离。 他话很少,都是遂安侯在不断地说着些什么。 薛允斟酌着言辞,在父亲投来目光时缓缓地开口。 他心生庆幸,还好雍王不能视物,若是让他知晓自己现今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狼狈模样,那可太难堪了。 他在暗处悄悄地打量着李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薛允总觉得雍王的神情在有些时候像极了施施。 只是施施太过柔弱温和,没有那份冷意。 但旋即他又想到他的外家本就是谢氏,有些相似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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