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胡思乱想时,李鄢突然提到了他:“三郎可有婚配” 他自是有婚配的,还是要与谢家结亲,这事雍王竟不知道吗他们的关系居然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 薛允愣怔片刻,有些不知要怎样讲。 他不想去触雍王的霉头,看过父亲一眼后硬着头皮地说道:“回殿下,有的,是与卫国公府的谢大娘子。” 他的情绪有些过于明显了,好像施施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外室一般。 当真这么不喜欢吗 李鄢的手指轻轻抚过杯沿,滚烫的热茶隔着一层瓷胎将热意递进他的指尖,连玉扳指都变得温热起来。 “是吗”他轻笑一声。 笑意未达眼底,显得冷淡疏寡。 薛允听不出他的喜乐,袖中的手指渐渐收紧,他心想反正这桩婚事也不会有结果,等到施施入东宫后便和他再无什么瓜葛。 有太孙为他保驾护航,就算是他日后连谢清舒也踢开另择新偶都不是问题。 他只是心下迷惑,父亲什么时候和雍王有了联系 这些年,朝廷封王中再没有比李鄢更低调的了,曾经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下一任太子,但自从眼睛受伤后他便彻底沉寂下去了。 但薛允心中还是紧张,雍王的气场太过强大,他就算一言不发也能令人生出战栗之感。 李鄢离开侯府后,他几乎要瘫坐在圆椅上。 李鄢走后直接回了王府,他在觉山寺静养多日,府中的花树都已经盛开。 他倚坐在软椅上,轻声道:“再去查查。” 温声诵读文书的侍从愣住,犹疑地问道:“您是说谢姑娘,还是薛三公子” “都再看看。”他捧起杯盏抿了一下。 和煦的微风轻拂过他的脸庞,面纱之下那双色泽清浅的琉璃眼眸透着至深的冷意,几乎是带着些杀意了。 “还有卫国公。”李鄢又道。 他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修长的指节细白有力,几乎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 “总觉得有些奇怪。”他轻叹一声,“怎样的父亲才会将那样好的女儿,往狼豺的怀里送呢” 李鄢很少多言,更鲜少透露出心思与情绪。 如此这般,已是极反常的情状。 低下侍从的脊背都要被冷汗浸湿,连忙应下后退开。 午后新的文书便呈上来了,李鄢昨日彻夜无眠,到现今精神仍是不错的样子。 服侍的人都已经换过两班了,他却连片刻的阖眼都未有过。 新调来的侍从并不懂规矩,也不知雍王的性情,上来就遇见了这等要事,他磕磕绊绊地开始念,才读了两句就要吓得瘫倒在地上。 “……遂安侯府薛三公子确与卫国公府谢二娘子有私情。”
第七章 那事过后施施连着几日都没有出门,除却在旬日向继母请安后更是没见过旁人。 她不知道李鄢是怎样向她的家人们解释的,只是隐隐能察觉到他定然是采取了极关怀她的言辞,将此事就这样揭过去了,连让人叨扰她的机会都没留。 但她总还是在浑浑噩噩间陷入梦魇里,绿绮将她从梦中唤醒,仔细地替她又擦洗了一遍身子。 施施长发垂落,遮掩住略显憔悴的秀丽面容。 “我想看看月亮。”她轻声说道。 绿绮像哄孩子似的为她披上外衫,先把窗子支开,然后将她抱到了窗边的软塌上。 “姑娘是大孩子了。”素来张扬的她嗓音带着些苦涩。 那日施施向继母明言要退婚的事没过几日就在府里传了开来,小姑娘的身子瘦削单薄,但话语极是坚定。 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这样决绝。 国公夫人虽是愕然,但并未多言,只说让她再想想,等国公回来再商议。 绿绮听闻后也是吃了一惊。 施施只是安静地仰头望月,月亮越来越圆,这意味着距离那天也越来越近了。 她太想改变命运,但还是频频梦见祸事的发生,好像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没有用,种种心绪压在心头,快要将她稚嫩的身躯压折。 七叔待她已经很好了,可她不能就这样赖上他,现今他还不是日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自己还有着许多烦心事。 她眨了眨眼睛,颗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滚落下来。 施施别过身子,想要悄悄地擦净泪水,绿绮却已经瞧见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住绿绮的手小声说道:“我没事的,就是这几日睡不好,眼睛有些痛。” 她从软榻上下来,逼着自己饮下药茶后才回到床上。 绿绮坐在床边看着施施睡熟才离开,外间候着的青萝担忧地问她:“姑娘怎样了” 那日便是她喝止了薛允,月照院中就属她和绿绮最得施施喜爱。 青萝虽是侍女,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却像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一样,令人极是难忍受,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不叫她们柔弱的姑娘被人欺负了去* 绿绮摇摇头:“又做噩梦了。” “也不知国公几时能回来。”青萝性子急,说话也没什么遮拦,“当时我就觉得薛允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趁着还未在明面定下赶快断干净也好。” 作为施施的贴身侍女,她自然认得出薛允,只是她也对这青年没多少喜爱,知晓姑娘要执意退亲青萝高兴还来不及。 两人在外间细声交谈,仔细思索怎样才能让施施高兴起来。 清晨施施刚醒青萝便进来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接过她递来的信笺:“是谁送来的呀” “姑娘,是云安郡主。”青萝笑着说道,“您不是早盼着去城东的金明台吗她想邀您明日一道前去游赏。” 施施轻轻地展开信笺,眉眼微微弯起。 金明台建成已经约莫半年了,她期待许久,但因继妹畏高没能去看。 由于谢清舒的缘故,她一直没什么密友,也就和云安郡主有些亲近。 她比施施小上半岁,母亲虽贵为公主但并不受宠,幸运的是也因之远离了残酷的宫廷斗争,父亲出身赵氏旁支,施施与她也算得上是表姐妹。 两人都有些孩子气的天真,纯善得有些过头。 “好。”施施甜笑着说道,撩起乌发便要起身提笔写回信。 青萝见她笑了,心中也舒快许多。 翌日一早云安郡主便到了府中,她来的时候施施还坐在铜镜前梳发。 “怎么到得这样早”她稍偏过头说道,黛眉舒展,笑靥柔美。 云安郡主看向镜中的她,软声说道:“自然要来得早些,若是二娘醒了,定然又要千方百计将你扣在家中。” 施施愣了愣,故作镇定道:“是、是吗” 她被继母教养得迟钝懵懂,辨不出旁人的善恶,连些浅显的勾心斗角手段都不甚明白。 若是平日,她甚至还会为下意识地继妹辩解。 “施施忘了吗上次咱们本要去踏春,二娘非说心口痛要你陪在她身旁。”云安郡主愤愤说道,“她有那样多挚友侍女,凭什么还要你陪着她” 施施隐隐记起这事,但那时谢清舒做的样子极真,她全然没看出此间的门路。 她一颗心都放在了继妹的身上,哪还有心思出去玩乐。 她有些歉疚地抚上云安郡主的手,坚定地说道:“以后都不会了。” 虽然已经听过许多关于金明台的诗赋,真正来到的时候施施还是有些惊异。 两人游玩了许久,仅是穿着单薄的春衣走上半个白日都觉得有些热。 云安郡主快活地说道:“我没有骗人吧,自从这金明台建成后谁还去城西呀,可惜二娘是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了。” 她心直口快,比施施身边的侍女出言还要随意,而且模糊地显露出几分孩子般的恶意。 两人都生得天真,却是不同的两种天真。 施施恍然发觉云安郡主兴许不是不懂,她只是不在乎。 好像被父亲母亲全心全意疼爱的孩子就是这样,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想法。 她正欲开口,目光却被远处的横桥给带走了。 横桥极高,凌空架在两座高台之间,像道彩虹在日光下泛着金光。 施施吃了上次的教训,穿了身轻便的深色胡服,她站在桥上隔着幕篱向下看,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越穿着青衣,身旁陪着的似是一娇俏女子,他像寻常儿郎般摇着折扇慢慢地从桥下走过。 她掩住唇才没让自己惊呼出来,但再去看时他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怎么了”云安郡主歪头问她。 施施抚在桥上的手指收紧,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方才仰头看了她一眼。 不可能的。她带着幕篱,他们又没有怎么见过,他是不可能认出她的。 但想起前世他的举动,她的心还是乱了起来,金明台人这样多,他要是做出些什么该如何是好 “没什么。”施施强装平静道。 云安郡主牵过她的手,仔细地瞧了瞧她的脸色:“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隔着幕篱,到底看不清楚。 若是掀起那层白纱她便能看见,刺目的日光下施施脸庞没有半分血色。 施施摇摇头:“方才是看错了人而已。” 云安郡主也没有细想,拉着她蹦蹦跳跳地向远处的茶楼走去:“施施定然听说过这金明楼的莼羹鲈鱼,早先我就想带你来品味一二了。” 施施本来慌乱的心也被她带了起来,她鼓着腮帮执着玉筷,用了顿很是满足的午膳。 正当两人在栏边消食说起下午要去玩乐的地方时,云安郡主的侍从忽然近前向她说了些什么。 她变了神色,很是抱歉地说向施施解释家中突然有些急事,需要她速速赶回去。 “啊……”施施的杏眸睁大。 那一刻紧张先于失落触动了她的心弦,那种奇异的被人操纵的感觉又袭上来了。 在梦魇中她懵懵懂懂,被人一步步推着走向深渊。 直到那座囚了她两年的殿门被再度打开时,她方才意识到造成她悲剧的所有巧合都是旁人蓄谋已久的精心策划。 送走云安郡主后,施施本能地想要离开。 陪护在她身边的侍从她是一个都不敢信,薛允将她送上皇太孙的床榻是个繁复的计谋,定然需要有她身边的人做内应。 连七叔身边都会有人反水,更何况她的这些侍从。 但金明台距离卫国公府颇有些距离,长路漫漫,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哪里是安全的。 施施感觉自己又傻傻地跳进了陷阱中,偏生她还不清楚她是怎样跳进来的。 她走在金明楼回环曲折的廊道里,转着转着便发现自己错了方向,她刚刚走得太急,金明楼的客人又很多,本来紧跟在她身边的侍从也被落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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