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终于没了人,她看着陌生装潢华贵奢丽的空荡回廊,却莫名有些眩晕。 在她的梦魇中,那座昏暗的宫室也是这般。 连砖瓦都仿佛是金玉雕琢而成,极尽奢靡,透着些颓败花朵般的香气。 施施单手扶栏,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还记得雅间的名称,只是这里太僻静,连个过路的侍从也没有,她便是想要问询也没有机会。 她咬紧牙关,快速地思索着。 得先找一处清净的地方,最好是有些凉风,若是靠近喧嚷的街市最好不过。 正当施施要踏出长廊,从拐角转向时她突然瞧见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真的是李越。 他的衣襟微敞,像是有些醉意,对着瓷瓶与身旁的人絮叨:“这瓷是好瓷,但若说有多么珍贵就未必见得。” “公子所言极是。”几人附和道。 她周身的气力在霎时被抽空,慌乱地向后退去,却被人突然扣住了手腕。 施施瘦削的脊背抵在那人的身前,若从后方看去那姿态极是暧昧,她整个身子都被人圈在了怀里,连丝毫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少女足尖微微踮起,纤细的手腕被攥住,扬起的白皙脖颈如天鹅般柔美。 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却能直直地勾起人心中最晦暗的欲念。 施施颤抖得厉害,如果不是被人扶抱住当即就要跌坐下来。 却听那人只是轻声说道:“慌什么”
第八章 他声音极轻,并没有半分要胁迫抑或是责备她的意思,反倒是像在抒发一丝对孩子般的宠溺。 施施的圆圆杏眼睁大,难以置信地仰头看向他:“七、七叔” 她如在梦中,声音里也带着恍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又遇见了他一般。 李鄢神情微动,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她走向邻近的雅间。 自从梦见那些诡谲的事后,施施一直都对男子有些畏惧。 但此时跟在他的身旁,她却只觉得惊喜欢悦,悬在半空的心也渐渐地落下来。 她应该害怕他的,即便是深宫中不闻外物的内侍也知晓雍王李鄢是个怎样可怖的存在。 但每每遇见他,她都会生出一种莫名的安然之感。 仿佛有他在,这世上都不会再有叫她担惊受怕的事。 雅间的门掩上后施施紧绷的情绪彻底消弭,她取下幕篱落座。 她悄悄地抬眼看李鄢,他仍然带着面纱,琉璃似的眼瞳被遮掩住了,但仅是那显露出来的半张脸庞就俊美得令人要暗自屏息。 他今日兴许也是来游玩,月白色的外衫将他衬得极是清隽。 只是看着他,便觉得暑气也消减了许多。 李鄢的神情不似平日那般冷淡疏离,多了几分长辈待晚辈般的温和。 施施露出一个粲然的笑颜向他问好:“见过七叔,您今日也是来游玩吗” 她这样说着,却将目光探向了站在侧旁的周衍,他笑着代答道:“不是,殿下今日是因公务而来。” “啊……”她轻声道。 今日又不是休沐,七叔是朝廷封王,自然有许多需要忙碌的事,也就只有她这样未嫁的小姑娘才有空闲整日游玩。 施施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笨的问题,脸颊也泛起微红来。 李鄢微微颔首,轻声问道:“方才怎么了” 她没想到他会亲自开口,支支吾吾地答道:“我……我方才迷了路,忘记怎么回去了。” 她不敢和他讲险些撞见太孙的事,旋即又紧张起来。 李越比薛允还要善于掩饰,人人都以为他纯孝,有古之遗直的君子之风,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会溺于美色,还因之做出坑害贵女的恶事。 李鄢是她的叔叔,却也是太孙的叔叔。 谁都知道他最是厌恶外家谢氏,而太孙再如何说也是他的亲侄子。 即便是经历过那样真切的梦魇,她仍然没有窥探清楚李鄢与太子、太孙的关系。 七叔他为什么会和兄长突然交恶呢是为了权力吗好像也不全是……他若是真的追逐权势,定然早就直接做了皇帝,哪用得着再做什么摄政王 施施的城府太浅,连思绪都直白地摆在脸上。 李鄢浅抿了下茶,轻声道:“别怕。” 她有些愣怔,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原来竟是在怕七叔吗施施的手指慢慢地抚上了腕间的幽蓝色玉珠。 被人看透心思合该是羞赧的,但此刻她却放松了下来。 “若有事的话,可以遣人送信到府上。”李鄢低声说道。 施施心中被一阵暖意所笼罩,就像是经冬的花枝突然到了春日,轻颤着落下瓣瓣芬芳,忽而在落在心海里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抿唇笑着答道:“谢谢七叔。” 那双灵动的圆圆杏眼定定地看向他,盛满了信赖,没有丝毫杂质。 她瞧着就像只小雀,稚弱,柔软,且坚定无畏。 李鄢的指尖悄无声息地从玉扳指上抬起,轻轻地取下面纱。 那双颜色清浅到近乎妖异的眼眸像极了琉璃,明净澄澈,藏着流光溢彩的辉光。 被他看过来时,施施的吐息都漏了半拍。 李鄢的睫羽很少闪动,被注视着时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被很认真地看着的。 他的容颜俊美,高鼻深目,白得像新雪似的,偏生又带着几分江南人才有的秀丽之气。 好像将皇族几代人在形貌上的优势全都存了下来,这样的一张面孔,纵是宫廷画师用尽毕生心血也无法描绘清楚。 雅间静默无声,连风的响动都被尽数隔在了外间。 像是为了让她放松下来一般,李鄢轻缓地说道:“上次的事,多谢姑娘。” 施施睁大眼睛:“是我给七叔添麻烦了才对,若是没有我,您定然也能化险为夷。” 她的眼眸澄净透彻,言辞也极是恳切真挚。 “不是这样。”周衍耐心地向她解释道,“情况那样紧急,连殿下贴身的侍从也未能发觉异常,如果不是姑娘及时搭救,只怕势必要令那恶人得逞。” 他朗声说道:“现今真凶尚未查清,只能先委屈姑娘莫要声张,陛下已有口谕,待到水落石出之日,定然要给姑娘最高的奖赏。” 施施展露笑颜:“能帮到殿下我就很开心了。” 李鄢又做了一个手势,那名隐匿在暗处的侍从便近前来献上一只小巧的檀木匣子。 他没有将匣子打开,而是直接送给了她。 “一个礼物。”他轻声道。 他神情舒展时的模样太过俊美,崖间新雪般的面容泛着莹润的辉光,加之他今日穿的是广袖宽袍,真真是如仙人一般。 她双手接过,礼貌地向他道谢。 但在李鄢侧身时,他的袖角似乎是无意擦到了桌案上的杯盏,茶水倾洒在地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的痕印。 施施的衣袖也被溅到了一些,所幸她穿的是深色的衣裳,看不出来什么。 “没事,七叔。”她下意识地先扶住他的手臂。 电光火石间,施施完全没来得及去想李鄢的袖上为何没有溅到一滴茶水。 看向他那双澄明的浅色眼瞳时,难言的酸涩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 她幼时便听人说过,若是他当年眼眸没有受伤,无疑会是下一任的储君。 他那样好,但命运待他却那样残酷。 李鄢神情如常,只是取来一方崭新的蓝色锦帕放进她的掌心:“衣服有湿吗” 施施将那帕子按在小臂上,轻声说道:“没有,谢谢七叔。” 她也没有想到短短几日,自己就学会了说谎。 先前说句掩饰的话都要慌张,现今在李鄢的跟前她都敢骗人了。 施施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她也要变强大起来,她也想保护七叔,虽然她现今只是个柔弱的姑娘。 他带上面纱,亲自送她回去雅间,又看着她上马车离开才回身。 踏出廊道时施施的心中还有些紧张,生怕一抬眼就会看见李越,但直到她上马车都没有瞧见他的丝毫踪影。 她离开后,李鄢的神情再度冷淡下来。 众人扈从上来,将他的身影挡得密不透风,与之同时到来的是身着玄衣的军士,本来歌舞升平的金明楼霎时被一阵肃杀之气所笼罩。 今日遇见施施其实是个意外,正午时他从东宫离开,才知晓她竟也来了金明台。 侍从匆匆回王府去取那早就备好的檀木匣子和锦帕,他倚在二楼的栏边,春日的暖风拂过面庞,姑娘的娇笑声甜软,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十年前的旧事。 那是他自眼疾后出席的头一次宫宴,他屏退了侍从,漫无边际地沿着湖畔散步。 快走至临水阁时,忽然被一小姑娘撞了上来。 宫人们急忙跟上来,讶异地看向这个自花丛后跑来的稚童,生怕她冲撞到雍王,又怕雍王不小心伤到了她。 要知道能出席皇帝寿宴的,无一不是钟鸣鼎食的勋贵人家。 李鄢也有些无措,在诸王中他是年幼的,而外家谢氏几代单传,同样没什么小孩子。 她似乎在哭,小姑娘的哭声细弱,听起来比猫儿还要稚幼。 他靠近了听,才听清她唤的是“娘亲”。 李鄢心中仅有的一处柔软被突然地触动,他轻轻地将她抱了起来,学着宫中的嫔妃那般温声哄道:“囡囡,不哭了。” 她轻得像只小雀,柔柔地将头垂在他的肩头,渐渐止住了泪水。 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却还是觉得她有些过分地乖顺了。 等到她在他的怀中睡过去,她身旁服侍的人才急匆匆地赶过来,那奶娘当即就跪匐在了地上。 这时李鄢才知道她便是施施,他名义上的表侄女。 没多久她父亲也来了,新袭爵的卫国公谢观昀谦逊地向他行礼道谢,却连半分目光也没有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是后来侍从向他讲起来的。 他听完后静默许久,最后只问了一句话:“施施的发饰是什么颜色蓝色吗” 霎时间,整个内室都静了下来。 李鄢收回思绪,将面纱重新戴上,遮掩住那双太有蛊惑性的琉璃眼眸。 “李越呢”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侍从战战兢兢,不敢将实情直接说出,用了相对温和的措辞:“回禀殿下,太孙正在雅间里休息……” 但李鄢的眉还是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众人皆知他最是寡欲冷情,不喜这些声色犬马之事。 他的手指搭在手杖上,轻声道:“去看看。”
第九章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间推开时,李越正在榻上小憩,他裸露出来的半边臂膀尽是痕印,歇在他侧旁的是个肤如凝脂的白皙美人。 这是大婚后他头一次与人云雨,倒不是因为他待妻子忠贞,也不是因为畏于外家萧氏的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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