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柔嫩的花枝在风中摇曳,像是少女飘扬的裙摆。 舅舅这两年性子变了太多。他默默地感叹道。 施廷嘉昨夜见到他时就有这种感触,他看着李鄢俊美沉静的面容,全然无法将他和宫变时那个极尽杀夺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周衍陪着他一道走进院落,笑着说道:“施施姑娘已经醒了。” 施廷嘉微微点头,进入内间才明白施施的确只是醒了,她披着锦被坐在软榻上,用汤匙舀着鱼羹小口地吃着,朦胧的杏眼凝着水光,像是片刻后又要睡过去。 她对陌生人很敏感,不知怎地在见到施廷嘉后却没什么反应。 兴许是因为周衍先前同她说过的缘故,施廷嘉还是觉得惊喜,施施不排斥他,这总归是好事。 连谢清道都费了好大的劲,才让施施接受他呢。 但施施只跟周衍说话,她声音娇娇的,有些孩子气:“我想吃甜糕了。” “不行,姑娘。”周衍弯下腰认真地说道,“再吃会牙疼的。” 她的长睫低垂,神情柔软,面庞白皙如玉,又好似是有一层月辉落在脸上。 施施难过地说道:“不吃甜糕,我喝不下药的。” 周衍低声哄她“吃蜜饯如何姑娘不是之前就想吃吗” 施施的手撑在软榻上,她思索片刻,才缓缓地说道:“那好吧。” 侍从静静地将药和蜜饯呈上,周衍端过盛满药*汁的瓷碗,然后示意施廷嘉拿起放蜜饯的小碟子。 这是一个让施施产生好感的极好办法。 谢清道刚回京时忙于政事,可还是每日见缝插针地过来给施施喂蜜饯吃,过了半月施施见到他便不会排斥了。 施廷嘉的手微微颤抖,见施施面不改色地喝药,他都为她的勇气暗暗鼓劲。 他将瓷碟端给施施,这蜜饯本就裹着厚厚的糖霜,上面还又淋满糖浆,瞧着就发齁,但施施却吃得很开心。 吃完蜜饯以后她有些倦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施施软声问道:“七叔什么时候回来呀” “还早呢,姑娘。”周衍温声应道,“殿下今日有朝会,您忘了吗” 施廷嘉的神情却震动了一瞬,李鄢早就与谢氏断掉关系,施施为何还会唤他七叔呢 这个发现太让他吃惊,以至于他没有留意到施施在唤李鄢时的异样亲昵。 连着几日舟车劳顿,加之昨夜没有睡好,施廷嘉好好地睡了一下午,还专门令侍从在黄昏前来唤他,虽然不知施施为何不排斥他,他还是要多讨些她的欢心。 但施廷嘉还是去晚了一步。 他到的时候施施已经沐浴完毕,身上披着软毯,在静静地喝牛乳。 李鄢坐在她的身边,温声给她念书册里的内容,厚厚书本的侧面被朱笔绘上一朵小小的梨花,看着很是可爱。 内间的光线是温暖的澄黄色,这一幕极是美好,连施廷嘉也不忍打破这片刻的静谧。 喝完牛乳后,施施将瓷盅放在桌案上。 她撒娇似的说道:“七叔,王钊说牛乳喝得越多,就能长得越高,是真的吗” “是真的。”李鄢翻开下一页,“而且不会再常常摔倒。” “常常摔倒又怎么了”施施摇头晃脑地说道,“反正您会把我抱起来……” 李鄢轻轻掩住她的唇,嗓音和柔地问道:“是不是困了要睡觉吗” 他动作太快,施廷嘉没能听清施施说了什么。 牵着施施回到里间后,有过了半刻钟的功夫,李鄢方才从里间出来,他揉了揉额侧的穴位,略带倦色地说道:“你不用专意过来的,她现今许多事都能自己做。” “您不必忧心。”施廷嘉握了握拳头,“我一定会看顾好施施的。” 他这般热忱真挚的话语反倒让李鄢的神色冷了下来。 李鄢凉薄地说道:“先立业,后成家。” “京官不同地方,”他边说边向外间走去,“你若是休歇够了,明日便可去京兆尹。” 施廷嘉有些讶异,不过李鄢阴晴不定的性子身边人都知道,他低着头说道:“是,舅舅,外甥一定不负您的重望。” 他初来乍到,纵然扛着摄政外甥的身份,在京兆尹也颇经历了许多坎坷。 加之早出晚归,完全和施施清醒的时间错开,直到十日后休沐,施廷嘉才终于有空闲,但谢清道又邀他去谢府小聚,他归京后还未去拜访过,到底说不过去。 于是就这样又错过了和施施相见的机会。 谢清道的脾性比少时和缓许多,一向尖锐的谢相谢观昀好像也是,说话时的冷意都削减大半。 施廷嘉摸不着头脑,只是心里觉得众人都变了许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谢清道边沏茶边问道:“施施牙疼好了吗” “已经好了的。”施廷嘉温声答道,“我听周郎官说,那日用过药后便好转许多。” 倒是谢观昀忽然嗤笑一声“哪有那么简单八成是李鄢将她膳食里的甜品全都撤了下去。” 谢清道有些无奈地和道:“幸好我这几日没过去,不然肯定也要冲着我发脾气,施施这个小没良心的,对我比对王钊还凶。” 施廷嘉睁大眼睛,施施的性子最是和柔,连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原来她也有任性骄纵的一面吗 而且他与施施青梅竹马,竟从未察觉到她偏爱甜食…… 谢清道跟他继续抱怨道:“幸好现今天还冷,夏天她爱吃冰酪,又甜又凉,伤胃伤牙,偏生怎么都劝不住,也就只有雍王能稍微管管她” 他话虽这样说,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容。 施廷嘉觉得有些微妙,舅舅在施施的心里似乎是很特殊的存在,可偏偏连她的父兄都觉得寻常。 他们二人早就不是叔侄,可李鄢还纵着她唤七叔,他们现今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呢 他突然有些茫然 可京兆尹的繁忙事务让施廷嘉无暇多想,直到十日后的休沐,他才抽出空闲来看施施。 天气渐渐热起来,她穿着鹅黄色的明丽纱裙,在庭院里荡秋千,那娇俏甜美的声音隔着墙都能听得清晰,偶尔幕僚和侍从路过,也会含着笑意驻足观看片刻。 小姑娘娇声说道:“高一点,再高一点!” 玩得热汗淋漓,她方才从秋千上下来。 施施一玩得累就开始犯懒,连路都不肯走,伸出手臂让李鄢抱她 她的手臂和小腿都白皙纤细,缠在李鄢身上时就像个任性顽劣的小孩子,杏眼瞪得圆圆的,坏心眼地用发梢蹭他的脖颈。 施廷嘉和周衍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众人都面露淡笑,唯有他察觉一种微妙的怪异。 纵然是叔侄,这样的姿态也太亲近了。 他试图用施施的病症来安慰自己,可还是觉得一阵阵地别扭。 施廷嘉忍不住地向周衍问道:“施施和殿下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第90章 番外二·前世 倒是周衍讶异地说道:“自然是如此,施郎君不知道吗施施姑娘伊始时只允许殿下靠近,连谢相和谢侍郎都十分排斥。” 施廷嘉的话音有些干涩:“谢谢郎官,我知道的。” 但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亲密。他在心里暗暗地补充道。 转眼到了清明节,施廷嘉终于有空闲,李鄢要带施施去踏青,也允他一同跟去 她骑在白马上,身着绛色的骑装,端的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除却脸庞略显苍白外,和这个年纪的姑娘并没有别的区别。 李鄢副官里有位姓王的郎官,从前是管外务,最善理军务,有一段周衍有急事,便将他调任回来管内务。 外务瞧着风光,实则苦闷,内务得的却是实打实的好处,而且能常常随扈雍王身边,是极好的差事。 李鄢也是考虑到王钊功高劳苦,为了他将来更好地升迁,方才这样安排的。 哪成想施施却与他很不对付,施廷嘉之前很惊讶,不敢相信施施竟然也会与人针锋相对,沿途看他们二人一路拌嘴才知道真是如此。 施施小时候就是很乖顺、懂事的姑娘,连对侍从都极是和柔,一句重话都不会说。 现今她却很是骄纵地说道:“郎官,你挡着我了。” 王钊好脾气地说道:“在下没有,施施姑娘,是您骑着骑着骑偏了。” 李鄢只允许她骑一小段路,因此施施很珍惜这短暂的快活时光。 因先前患过眼疾,雍王的仪仗素来声势浩大,早就将施施挡得严严实实她只是喜欢找王钊的麻烦,总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在嘲讽她。 施施生气地说道:“我才没有骑偏!我虽然射艺不精,但小时候就很会骑马了……” 她的记忆是错乱、混淆的,过去在她的世界里,有时是一片空白,有时则是杂糅的乱象。 这是施施第一次明确地说出少时的事,而且——说对了。 众人的脸色瞬时都变了,李鄢与王钊对视一眼,快速地打了个手势,然后当即将施施从马上抱了下来。 施廷嘉也有些懵然,这是好转的迹象吗 怪不得施施天天和王钊拌嘴,李鄢还坚决地让王钊负责她的事。 雍王当真是用心良苦。 施廷嘉暗道,兴许是他多想了,若是舅舅真有难为人道矣的心思,应当会盼着施施永远不会好转才对。 一个懵懂天真、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小姑娘,任谁也抵抗不住的。 况且,施施生得还这么美。 未及笄时就美得名动京城,现今张开后更是如同浓丽的花朵,鲜艳芬芳,眉眼间都透着春意,叫人移不开眼。 施廷嘉心想,若他是施施的长辈,他也愿意将她疼宠溺爱,呵护到天上去 施施愤愤不平地坐在马车里,李鄢握住她的手,指尖轻点在她的掌心上。 缰绳粗粝,她的手掌白嫩柔软,像快新制成的豆腐,即使是被几道磨出细细的红痕来,看着也颇令人惊心。 “疼不疼”他轻声问道。 施施对着李鄢生不起脾气,不一会儿就像瘪了的气球般,懒懒地倚靠在他的肩头。 她闷声说道:“不疼的,七叔。” 李鄢还是用护手的香膏仔细地涂过她的每一根手指,说是香膏,实际上没有任何香气。 施施不喜欢一切制出来的香气,她只喜欢花香和瓜果的甜香。 “那就好。”李鄢垂着眼帘说道。 涂完香膏后,施施像猫儿般在他的怀里乱蹭,软声问道:“我待会儿还能骑马吗” 李鄢的手抚在她的肩头,轻轻地将她的衣襟理顺。 他状似无意地说道:“更想骑马,还是更想射箭” “啊”施施刚刚高兴起来,旋即唇角又落了下来,“只能选一个吗” 李鄢揉了揉她的头发“嗯。” “还是射箭吧。”施施纠结地摆弄着他的衣袖,“不过我射艺不精,你到时不能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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