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笑的时候不好?”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燕师姐该肆意自由些,须知有时候清规戒律困住的只有外在的皮囊,却束缚不住有些人藏在表象下的龌龊。” “你仿佛在说我内里有些龌龊?”燕枝故作挑刺,句句难缠。 “师姐明察,我不过意有所指罢了,说的是……有些满肚子谋求算计的人。” 说过这句话之后,两人正好站在殷昼的小院前。 他身前身后都是大片大片的芝草,点点灵草之间逸散的灵气萦绕在他的周围,衬得他眉目温润如画。 燕枝总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瞬,洞察了他这一句套着一句的话里有话,但她仔细想来的时候,又觉得通通无迹可寻。 “燕师姐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殷昼在看她,又似乎在看她身后的药田。 “殷师弟说的这些话我一日能听好几遍,不若换些新鲜花样?” 燕枝可是远近闻名的燕仙子,即便她宛如高岭之花高不可攀,她的追随者也向来不在少数,寻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搭讪她的人不知凡几,这最常见的就是“燕仙子与我一故人十分相似”。 她也是今日心情松快,放下许多防备,既然殷昼说她严肃不好,她与殷昼说话便宛如友人之间一样,总是半开玩笑。 “倒也不是故人,只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后生罢了。” 殷昼似乎洞察了燕枝的想法,他一边将燕枝送给他的传音符挂在了腰间,像是逗弄个小玩意一样抖了抖传音符下的红穗,一边姿态随意地说道。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就拐了个弯儿,燕枝也不知怎么自己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殷师弟这般说就巧了,我倒常常觉得,我也似乎在哪儿听过师弟的嗓音,有些熟悉。” 殷昼似乎愣了一下,他眼中有些错愕,随后便漫开点点笑意:“师姐这话说的甚是俗套,若是师姐想夸在下嗓音好听,或是盛赞在下生得好看,该换些新鲜句子。” 越是交深,燕枝便发现殷昼也是个蔫儿坏的,方才开他两句玩笑,这会儿他就悉数奉还了。 “我呸!”燕枝忍不住轻啐了一口,抱着自己的剑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既是你说的,我下回换个新鲜的,‘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你说好不好?” 她转身的时候,高高束作马尾的青丝正好从殷昼的指尖划过。 有些刺刺痒痒的触感,殷昼捻了捻指尖,忍不住失笑。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见过的。 * 很快便到了两人约好一同去冰泉的时候,燕枝素来是个守信之人,她比两人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半个时辰就到了殷昼的小院门口。 青云门周遭布下了极为森严的护山大阵,灵气重叠,故而日光也来的晚些,燕枝几乎是踏着灰蒙蒙的黎明而来。 他的小院还紧闭着,燕枝想他身子不好,这会儿应当还在休息,便没打算吵醒他。 即便天光未凉,药王峰的药田依旧风光甚好,她在遍地可见的合欢树下寻了一块儿僻静开阔处坐了一会儿,只觉得风光甚美,山高野阔,心中剑意忽然翻滚了起来,腰间佩剑也似乎发出铮铮鸣声。 燕枝的佩剑名唤“太玄”,是她结金丹的时候,从自己的血肉之中催生的一柄神兵。 那时候燕枝意气风发,常以为神位近在咫尺,为剑取名的时候也毫无滞涩,太玄二字脱口而出。 “太”为极、最,“玄”则取自“夫玄也者,天道也,地道也,人道也”,意为此剑乃超越三道六界之外的一柄神兵。 太玄还未生剑灵,却常常与燕枝心意相通,是她的本命剑。 自从凝结元婴失败之后,燕枝便感觉太玄也似乎沉睡了下来,一直都悄无声息,今日难得它似有所感。 横竖如今时间还早,燕枝干脆抽剑出鞘,踏着天光将自己已经修炼完毕的《万化十四剑》第一式至第十式尽数演练一遍。 《万化十四剑》是她在青云门所学正统道传,变化万千、气势恢宏,她剑气夹杂着冰灵气簌簌而下,头顶的合欢花被她的剑气所扰,如同一树粉雪一般飘然而下。 而她剑意惊鸿,太玄剑身裹着一层晶莹浑厚的冰灵气,灵气所到之处,皆化为飞雪万千。 粉花与飞雪交织在一起,待她最后一招完毕,收剑入鞘的时候,天光乍破,身边几乎落了一地的粉白,而她立在中间,没有一片花瓣沾染到她的身上。 “师姐好剑法。” 殷昼的声音从燕枝身后传来,燕枝才发觉自己练剑时太过投入,浑然没有发现殷昼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她额头一层薄汗,回过头来的时候眼中还带着方才练剑时未消散的认真坚毅,微微一笑:“殷师弟谬赞了。” 她周身灵气未散,天光洒落在她肩上,却依旧没有她的目光明亮清澈。 殷昼大约明白自己这些日子有时候能听到的话了——药王峰也有许多小弟子会来药田当值,他有时候能够听到外头小弟子们的闲聊。 他们说燕师姐天光未亮的时候便在洞府门口的树下练剑,风雨无阻,剑意惊鸿,连天光都似乎融化在她的剑光里。 但她甚至连太玄剑都不出鞘,便已经足够叫人叹为观止。 那些小弟子们常常叹气,用十分艳羡的语气说道:“从未见过大师姐的太玄剑,若是太玄出鞘,那又该是何等的景致?” 他那时候不置可否,如今一见,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不过小弟子们也有些话说的不妥当,太玄剑光美不胜收,却不及执剑之人剑意灼灼。 她像是一柄已经打磨锋利的剑,藏在自己的剑鞘里,有朝一日剑出鞘,便是帝骖龙翔,江海凝光。 燕枝读不出殷昼的心中话,她只是将太玄剑重新挂回腰间,笑道:“可是我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也没有,正是时辰。”殷昼扬了扬自己提着的小药箱,“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他几乎控制不住灵气,储物戒恐怕不大好用,只能提着小药箱。 燕枝瞧着他文弱的模样,心中难免叹息,又想到他玩笑间漏出来的一些话——他,从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第20章 小白脸一肚子坏水 炎毒这样凶险,发作的时候浑身如同有岩浆在经脉之中流动,而他偏偏经脉碎裂,这种疼痛便必定会传到四肢百骸,甚至深入脏腑。 长时间被疼痛折磨,是个正常人都会疯掉,更别说以殷昼如今展露出的本事与心性,他从前也必然是家族明珠、宗门顶梁。 从天之骄子落入到如今这般地位,如同从云端跌入凡尘——这种滋味燕枝是尝过的,痛彻心扉,心境日复一日地波动颠覆,最后趋近于崩溃,才一念成魔。 他从前究竟遭遇了什么呢? 但燕枝问不出口,只是目光又温和了两分,只沉声说道:“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殷昼垂下眸,抿唇笑了:“好。” * 冰泉在药王峰后山的禁地,非峰主丛乐之令,手执丛乐的信物,无人能够穿越后山的禁制。 燕枝从前闯过大大小小、不知凡几的秘境,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药王峰的后山禁地。 两人将丛乐给他们的信物捏碎,禁制便立即为他们二人敞开,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禁制之后的时候,禁制又瞬间阖上。 一踏入到禁制之中,燕枝就感觉到周围的灵气一下子湿冷起来,想必是受那一汪上古冰泉的冰灵气所影响。 她有灵气护体都觉得有些冰冷粘腻,更别说殷昼那个娇弱的小白脸。 燕枝转头看了看殷昼,果然见他脸色比刚刚还要苍白两分,口鼻间有白气呵出,显然是觉得冷了。 好在燕枝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这小白脸整天一副被风吹就倒的样子,上古冰泉冰灵气磅礴,怕不是要把他这个小白脸给冻成美人冰雕了,所以她早有准备。 “冷不冷?” “不冷。”殷昼非但不承认,还要冲着燕枝软着眉眼笑。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实在是杀伤力巨大,燕枝原本想呵斥他嘴硬,这会儿反而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 殷昼便甚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纯然像是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小绵羊。 燕枝实在担心他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小肥羊被人一口吞了,大叹了一口气,然后取出一枚用银丝串起来的火红金珠,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殷昼的手中, “你把这个拿去,放心口藏好。” 这一颗火红的金珠一入手,殷昼便感觉上头渡出来一股子暖洋洋的热气。 并无什么侵略性,倒是顺着他的手流动到了四肢百骸,马上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这是火龙之眼?” 殷昼按着燕枝的话将其戴在了脖子上,又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这金珠更像是一颗圆圆的眼瞳,其中还有一丝竖长的瞳仁。 “是了,我早年随师尊去南海归墟闯秘境,在火龙墓之中获得了这件宝物,昨儿想起来,便带上了。” 燕枝随口答道,一边放出引路的纸符小鸟。 这纸符小鸟是丛乐给她的,充当了引路人的作用,这样就不必他们两个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禁地之中到处乱走。 殷昼唇边有些笑意,跟在燕枝的身后:“多谢师姐,师姐这是特意给我带的?” 燕枝想都没想,立即反驳:“当然不是,我怎么会特意给你准备这般好物?我怕我自己被冻死在这儿,带来给我自己用的,这不是看你这小白脸冻得瑟瑟发抖,这才痛然割爱。” 殷昼将手指搭在火龙眼上,感觉到上头源源不断传出来的暖意,分明知道这火龙眼才刚刚去除了主人属印,偏是燕枝嘴硬,不肯承认。 她一个冰灵根的修士,甚至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就是上古冰泉也不可能将她冻死。 是不是给他准备的,殷昼心知肚明。 他看看自己腰间挂着燕枝给他的传音符,如今脖子上又挂着人家送的火龙眼,都说剑修穷得响叮当,燕枝怕不是把自己的家底子都掏空了拿出来送给他? 想了想以燕枝这护犊子的性子,这还真有可能。 殷昼不知为何,想到一只胖乎乎的小雪貂满脸圆滚滚的,还要努力护着自己身后的猛兽的样子,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燕枝见殷昼没了声音,也不说话,倒一个人低低笑了起来,心中无端有些心虚。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心虚什么,一边说道:“你别不说话,你一不说话,我倒以为从哪里冒出来什么妖魔鬼怪,又把你这小白脸抓去做压寨夫人了。” 话说出口,燕枝才微微一愣。 她从前从来不会说促狭话,在师门之中与师尊师弟妹们相处也是十分从容冷静的模样,哪里有这样油嘴滑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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