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哄人,这话说的干巴巴的,眼见着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反而好像越描越黑,殷昼似乎更加黯然神伤了。 她顿时急了,只觉得哄人这事儿比练剑还难,抓心挠肝儿地又说了好几句解释的话,就差指天赌咒了,殷昼脸上才终于有了个笑容:“只要师姐不当我是个没用的废物,我心中便满足了。” 丛乐原本还在心中大笑,却猝不及防地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淹死,那白眼翻得自己都快抽过去了。 真是好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脸! 丛乐仗着燕枝背对着他,满脸都是“真不要脸”,而对面那好不容易阴转晴的娇弱小白脸立即回以一个“与你何干”的眼神,差点将丛乐给气得厥过去。 只是他再无语,这会儿还得帮这“小白脸”将事情给圆过去,轻咳了一声,说道:“其实小燕儿也不必这般担心,那冰泉里头也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上古妖兽,只是有些药草古怪,与咱们平素里常见的不同,我怕你自己应付不来,这才让殷昼陪你一块儿进去。 而且你也知道他身中炎毒,需要冰灵气疗伤,这冰泉之中的灵气对他的伤势也同样有所帮助,你俩进去正好能够相互扶持。” 燕枝听到冰泉之中并无妖兽威胁,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素来不愿意欠旁人太多的人情,这头还收了人家一箩筐的丹药符篆没还清楚,若当真要殷昼冒着丧命的危险陪她进去,她这人情就越发还不清了。 好在冰泉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危险,而殷昼也同样有自己的好处,燕枝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这般为殷昼考量,丛乐心中又是无语又是腻味,只觉得自己辟谷已经数百年,今日却因为殷昼这般做作生出呕意。 丛乐又翻了个大白眼,顿觉今日兴致全无,看到殷昼便如同看到个装模作样的妖魔鬼怪,十分疲累地说道:“我有些乏了,预备歇着了,你们两个不如一同下去吧,正好也能商讨一番冰泉修炼之事。” 丛乐下了逐客令,燕枝也看出他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行过礼便打算下去了。 她看了一眼殷昼,殷昼便随着她一块儿往外走,瞧着似乎不是来找丛乐的,倒是专程为找燕枝而来。 乍一见面还觉得没什么,如今两人并肩而行,燕枝倒觉得自己有点儿不知如何面对殷昼了。 自从那日与华渊不欢而散之后,她有心上门为华渊出口冒犯之事致歉,但不知因何缘故殷昼这几日并不在洞府之中,燕枝只得暂时搁置下致歉之事。 如今一见到殷昼,她便想起来那日华渊是如何阴阳怪气地评论殷昼,那等言语实在是满心怨怼狭隘,叫她都觉得惭愧万分。 似乎是察觉到燕枝波动的心绪,殷昼忽而停了下来。 他今日没有戴帷帽,垂眸站在燕枝的身边,目光显得尤为平静:“燕师姐在想什么?” 燕枝下意识地扭头看他。 他比燕枝生得高挑,燕枝便只能仰视他,却又发现殷昼早已经微微颔首,叫她不必抬头抬得那样吃力。 有那么一刻,燕枝甚至觉得殷昼的目光带着一丝安宁的包容,就像是长辈看着自己还不谙世事的晚辈一样,即便他的口中仍旧这般温和地喊着师姐。 “我在想……我师尊那日说的话并不是那样好听,有些,有些侮辱人了。” 燕枝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所遁形,没料到殷昼闻言却笑了起来:“这样的话我早听了许多,就华渊那点儿嘴皮子功夫,对我来说如同挠痒痒一般,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当他那日给你我讲了个笑话,笑过了就忘了。” 他说话的时候身边正好有风吹过,两人头顶的合欢树被吹得掉下几朵毛绒绒的合欢花,正好落在燕枝的肩头。 殷昼伸手将她肩上的花拂落了,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燕师姐为人素来豁达乐观,不必拘泥于这样的小事儿。” 他唇角带着笑,燕枝差点看花了眼。 两人之后便开始正经说起进入冰泉的事情,相谈甚欢,一路相伴着往药田走去。 而温静和宁无尘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人渐渐远去。 温静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第18章 原来师姐也是会开玩笑的 “宁师兄,那位师兄是谁?” 温静将自己眼中的几分嫉恨藏好,娇声询问身边的宁无尘。 其实她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诸如那位师兄为何生得如此俊俏,又诸如为何那位师兄会和燕枝交好,但这些问题温静一个也不能够问出口,只能将自己心中的嫉恨立即隐藏。 宁无尘却似乎在看地上被风吹落的合欢花,并未注意到温静的变化,闻言也不过嗤笑道:“他算你哪门子的师兄,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客卿罢了。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也不是人人都能够做你的师兄。” 宁无尘平常说话皆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除了燕枝之外的人表示出如此不喜。 除了恨屋及乌,温静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而宁无尘看着那些掉落在地上的花朵,眼中竟然漫出几分癫狂的躁动,随后他才慢条斯理的说道:“罢了,看来今天也是我们两个来的不凑巧,师尊让我们没事多往药王峰走动,可惜师姐似乎并没有要见咱们的意思。” 宁无尘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两个今天不用再来见燕枝了。 温静实在是不愿意和燕枝打交道,不用见到燕枝,她心情也难免明朗起来。 她转了转眼睛,试探着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宁师兄与燕师姐的关系是不是不大好?” 宁无尘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变得讥诮起来,往温静的双眼上那么一落,温静便觉得自己似乎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我与她志趣相反,话不投机,关系势如水火。若非是还在一个师门下,早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又何止是关系不大好?” 宁无尘也不知作何想法,他走到方才燕枝与殷昼站着的位置,然后施施然地用脚尖碾压住了那几朵毛绒绒的合欢花,不过那么轻轻一用力,原本还粉红娇美的花朵顿时被踩得没入污泥之中。 看着地上那被踩的一团脏污的花朵失去了原本的美丽颜色,宁无尘的眼中竟然露出两份快意。 温静窥见宁无尘这状似平静的外表下深藏的厌恶之意,确信宁无尘与燕枝的关系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差。 但她仍旧要做出一副惊讶万分的模样:“怎会如此?宁师兄与师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也不等宁无尘回答,自己又自顾自地说道:“若我早些知道就好了,想我从前央着师兄陪我一块儿来拜见师姐,竟是这般没有考虑到师兄的感受,是我不好。” 温静把这话说的这样快,好像生怕宁无尘说出一句别的来,似乎迫不及待的就要坐实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 宁无尘也不知道在笑谁,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才说道:“能陪师妹过来,倒也不是那样难受了。” “我平生最讨厌装模作样之人,倒没想到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竟碰见了两个。” 宁无尘这话说的意有所指,温静只当他说的那两个人是燕枝和殷昼,一面觉得宁无尘有些话说的很有道理,一面又觉得殷昼生的那样完美无缺,这话说的又好像有些不好,便忍不住想要辩解一二。 “其实说不定那人也不过是受了大师姐的蛊惑呢,宁师兄也知道的,大师姐毕竟名声在外,外头许多人都对大师姐十分尊敬认同,也许是被大师姐的名声所蒙蔽了也不一定。” 温静这话究竟在踩谁捧谁,恐怕没人听不出来。 宁无尘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而是祭出自己的长剑,准备御剑离开了。 * 燕枝和殷昼两人边走边说,大概就将来日哪一天要前往冰泉,两个人又究竟要做什么样的准备,在哪里会面等等事宜都确定商量好了,这才分别。 燕枝临走的时候又想起来一件事,她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对长得差不多的传音符,从其中拿了一个递给殷昼。 “咱们两个人日后应该还有许多要联系的时候,有些时候距离隔得远,那些传音符篆就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不如这种传音符好用。 这是我托铸造府的师兄锻造的一对传音符,正好拿一个给你,等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同我说,却又找不到我的时候,便能用这个传音符和我联系。” 燕枝是想着这样也更方便一些,省的有的时候确实有急事,却找不着人,心里着急。 殷昼大约是有些意外,他一边接过了传音符,一边笑着说道:“我这辈子似乎还不曾受过别人的礼物。” 燕枝难免有些惊讶,她和殷昼今日相谈甚欢,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都拉近了不少,这会又忍不住有些促狭话想说:“这话怎么说?我还以为殷师弟如此国色天香,身边必定有许多狂蜂浪蝶才是,不说有没有收到过什么上好的天材地宝,但是那些漂亮的花朵香囊,那恐怕是不少的吧?” 殷昼看着面前少女明朗的笑容,忍不住有些失笑:“我日日看着师姐一本正经,还以为师姐不会开玩笑呢,想不到师姐原来也是个这样促狭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的弯了起来,似乎含着一两份淡淡喜悦。 殷昼的皮相实在过人,他笑与不笑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采,燕枝总是忍不住在心中叹气,这世间造物主总是这样不公。 “我确实不曾收过,毕竟我的名声大约也算不上什么良善之人,从前我的经脉没有碎裂的时候,有些人看着我都是绕道走,对我避之不及的,恐怕我下一秒就要杀了他们。” 殷昼用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用着最无辜的语气,说出这样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话,燕枝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些话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信。殷师弟为人如此平易近人又温和体贴,那些人怕我都不会怕你。” 燕枝笑了起来,殷昼不置可否,也笑了起来:“大约是因为师姐对我的印象总是很好的缘故吧。” 这些话要是让某人听见了,恐怕又要呕出半斤来。
第19章 不及执剑之人 若是有其余殷昼的故人在此,恐怕当真大跌眼镜。 只可惜殷昼素来没有什么故人,他更多的是与他有血海深仇的仇家,是恨不得他去死的亲朋挚友,是折断了他的风骨、踩碎了他的脊梁的……世道无常。 燕枝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地笑过了,她生得绝艳,即便不作脂粉修饰,她能展开了眉眼的时候仍然美得惊人。 殷昼的眉眼也温和下来,他的目光落在燕枝的身上,长叹一句:“燕师姐平素里总是太过严肃,多说些促狭话也好,多笑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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