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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回头，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对云景辰道：“公子以为我们为何会聚集在这里？因为这里曾经得过瘟疫，那些贪官走狗不敢靠近！” 三儿屏住呼吸，握紧了拳头，“村长说的是！我爹，就是被那狗官打死的……这群畜生！根本没拿我们当人！” 他声音哽咽，高大的汉子一下泪流满面。 气氛悄然凝固，不知道是不是白昭昭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村长没准是猜中了什么，故意说的这些。 她心下一紧，望着道路两旁瘦弱的人们，不忍叹气。 官官相护，自古朝堂如此。 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大约更是常态。 “那你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白昭昭忍不住问：“快过冬了，你们总要买些粮食回来？如今粮价几何？” 三儿红着眼抬头，提起这件事就怒上眉梢，“一斗都快五百文了！” 五百文？！ 莲心倒吸口凉气，“疯了吧！这都可以买两只瘦鸡了！” 这个价格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承担的起的，云景辰心中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我方才进来时，看见你们有人好像在吃什么东西，那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三儿从怀里摸出一把青绿带黄的烂叶子，“这山上的野草，地里的草根，好歹熬过这个冬天。” 云景辰脸色微变。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熬过冬天？ “行了，你们这该问的也问过了，也可以说说你们的身份了吧？” 村长握着拐杖沉声，他轻咳了声，眼神锐利，“你们……是朝廷的人吧？” 街上阒然。 月色轻洒，气氛却在悄然变化，三儿脸色稍稍凝滞，手中握着的野菜一瞬间攥紧了。 两旁的灾民也变了脸色，带着敌意望向云景辰与白昭昭，“是……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来这里干嘛？村长不会看错了吧？” “村长以前可是去过京城的，怎么可能会认错，你看他们穿那么好，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议论迭起，像无数风声在耳边窃窃私语，带着说不出的猜忌与怨怒。 莲翘与墨恒立刻警戒起来，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武器。 白昭昭有些意外，侧头望向云景辰。却见云景辰不慌不忙，反而平心静气地问那村长，“我的确曾为边境城中的将领，如今在朝中也算是身兼要职。” 三儿登时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云景辰，“原来是朝廷鹰犬。” 云景辰还没有说话，莲心先忍不住了，扬声道：“我们是好心过来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你别忘了刚才可是我们拿了吃的出来，你说话放干净点。” “我呸，谁稀罕你们假好心？”三儿充满抵触地盯着他们，“谁知道你们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墨恒眼神一凛，“放肆！我家公子若是要对付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家公子图谋的？” 三儿又想说什么，村长却哼了一声，截过话头，下了逐客令。 “我等不过区区贱民，自然犯不上大人计较。我们自己的事情，也不敢劳动这位大人大驾。大人还是早早离开此地，免得被瘟疫染身。” 这话可太难听了些，云景辰身份尊贵，心中到底有几分不喜，他皱起眉头冷着脸道：“你们不必如此戒备，我来此也是听闻有人昧下朝廷派发的赈灾粮，想来探个究竟，若真是事实，自然会想办法为你们主持公道……” 话未说完，村长蓦地笑了。 他冷冷盯着云景辰，“公道？我村中老人被贪官杖毙之时你们在哪里？我举村被屯兵骚扰时你们在哪里？如今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你才假惺惺地说要出来主持公道？” 第384章 野菜是宝 “本官从前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既然来了，自然有办法为你们讨回粮食，只是……” “用不着知道，我们也不需要假惺惺的帮忙，出去！”三儿忍无可忍，再次打断了云景辰的话。 朝廷一次又一次地逼他们交粮，回头却高价倒卖，不仅打死了他的父亲，还让他们不得不逃到这个地方来栖身。 朝廷要是真的在乎他们这几个小民，又怎么会对他们一再打压？ 话说得再好听又怎么样？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两旁灾民逐渐靠拢过来，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敌意，“官府的走狗，跑这里来耀武扬威来了？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你们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还要干什么啊？快走吧。” “快走，这里可没粮食给你们交，也没钱买你们的粮了，走！” 怒火迎风而涨，灾民们义愤填膺，根本不给云景辰说话的机会，已经逼将上来。 有人甚至捡起了石头，朝着他们丢砸，却被墨恒提早一步抬起长刀挡住。 卢之翰皱眉，回头道：“公子，这是非之地，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 云景辰到底是修养极好的王侯公卿，也的确做不到如市井泼妇般纠缠不休。 他心下气急，扫眼不讲道理的众人，脸上阴沉吓人，抓住白昭昭的手就要离开。 谁知就在此时，白昭昭却突然蹲下身，将地上掉落的野菜捡起来，微微一笑道：“这是苋菜吧？这可是好东西啊。” 灾民本想以势压人，谁知道白昭昭不仅不怕，却反而笑了起来。 而且她说什么？ 苋菜？好东西？ 本来就气愤不平的人越发怒火中烧，三儿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也就是这玩意儿好养活，他们才去挖了来吃，根本就填不饱肚子，好多人都吃得两眼昏花，几乎站立不起。 结果这人竟然说是“好东西”？ “呵，”村长也气得面红耳赤，“从前老夫只是听说过‘何不食肉糜’没想到今日竟是真正见到了？”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白昭昭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这苋菜可以清胆明目，还能够治疗痢疾呢。” 她目光一转，胸有成竹地说：“你们吃了这么久野菜，我看也只是瘦了些，应该都没有怎么拉肚子吧？” 此话一出，愤怒的人们都不禁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忆了起来。 好像，还真是？ 三儿哪管这些，大怒道：“放屁！没病死那是大家运气好，这玩意要真有那么大作用，老子早就去当大夫了！你以为我们只吃这个吗？” 他又从袖中抓出几节枯叟的硬皮子，直接丢在了地上，“饿到没办法的时候我们连树根都吃！这要是好东西，你自己怎么不吃？！” 云景辰护住白昭昭后退，“别靠他们太近。” 这是一群连朝廷官员都敢驱逐的人，显然对朝廷已经生出了极大的不满。 人多势众，他们要是一不小心惹火了他们，最终受难的只会是自己。 白昭昭一挑眉，却又从那硬邦邦的树根旁捡起两排你手指长的叶子，“这是艾草，这好像是泥胡菜叶？虽然有些老了，却可以制作青团，味极甜美。不仅可以凉拌，还可以做炒菜、蒸菜。” 说着白昭昭又是眼前一亮，把旁边的“树根”也拿起来，“这可是桔梗根，还有个俗名叫做‘崂山参’呢，这个还可以用来做腌菜呢。” 她说得头头是道，倒像是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一时竟连灾民都摸不准了。 他们其实并不是世代住在这里的老村民，很多是从遥远的地方逃灾过来的流民，所以当地很多野菜他们完全不熟悉。 不等众人反应，她又道：“还有这个，鱼腥草，生嚼没有什么味道，可是搭配野葱味道却极鲜美。不过有人大概不喜欢它的鱼腥味，有人却对这个东西喜欢至极，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一个灾民下意识问。 其他人立刻瞪了过去。 那人回过神，尴尬道：“不是，这味道我是不喜欢，觉得怪恶心的。不过我媳妇还真的挺喜欢……我这不是好奇，好奇，呵呵。” “其实这很简单，不过是吃的方法不对，不然这些都是上好的食材。” 白昭昭长叹一声，道：“诸位能够随手丢出这些东西，说明这附近多半有一块野菜地，却空守宝山而不自知，实在可惜。” 白昭昭一派胸有成竹，说得井井有条，煞有其事，让众人都不禁有几分惊疑不定。 这些玩意没油没盐实在难以下咽，他们每次都吃得极为艰难，哪能好吃？ 而且连他们这些小民都没听过，这官家夫人哪里会知道他们疾苦？ 众人心下都是半信半疑，都睁大眼睛瞪着白昭昭，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谁料白昭昭却不走寻常路，偏偏在这时候对云景辰道：“算了吧，既然他们不需要这份好意，我们也没有必要强求，还是先出发去枣家庄的好。” 四目相对，云景辰立刻反应过来，笑了一笑，“好啊。” 说着，两人竟真的转身，就打算这么离开。 人群中顿时有了几分不安定，三儿寒着脸，啐了一口：“装模作样，这些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能知道个屁的野菜。” 然而这次却没与人附和他了，一人迟疑道：“没准人家见多识广呢？” “你什么意思？”三儿脸色一青。 那人吓了一跳，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可我们已经十几天没吃过好东西了，手头上没有米就算了，要是这玩意真能填饱肚子……有什么不好吗？” “就是啊，再说，人家之前还给我们吃的呢。” 却在这时，那白胡子村长却迟疑道：“这些东西真能好吃？” 白昭昭停下来，同云景辰对视一眼，眸底带着同样笑意，回头望向村长等人，“你如不信，不如让我试试？” 三儿一惊，大声嚷嚷说：“村长，你别听他们胡言乱语！” 第385章 打理野菜 村长皱起眉头，没有理会三儿，却将目光放在了周围人身上。 这三四百人大多都是这个模样，身形单薄，面黄肌瘦，两眼浑浊，只有一双眼睛仍旧带着几分期待与不安望着他。 难道他要为了一时气愤，连这么多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老村长实在是不忍心。 “再这么下去，咱们都要饿死了，”村长对三儿尴尬道，“其实……也不用一杆子打死所有人，是不是？” 三儿气急败坏，“可是……” “既然如此，你可以不吃。”就在这时，白昭昭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气得三儿脸色发黑，“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不吃，没人逼你。” 白昭昭微微蹙眉，她看得出三儿心中还有深仇大恨，但也没必要逼着别人跟他一起受苦吧？ 莲心早就受不了三儿了，闻言立刻抬高了声音，心直口快道：“就是啊，我们小姐可是临安的大厨，连当今圣上都亲自召见过的！你以为是什么人都可以品尝她的手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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