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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陌生人来此，他们也不出声，皆用一种警惕而敌意的目光正对着他们。 他们让白昭昭想起了马戏团中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的猴子，看见人时不敢上前，反而会害怕得瑟瑟发抖，还带着一点攻击性。 可是他们太弱了，而白昭昭这一行大多都是人高马大，并且还带着武器，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马车停下，墨恒与莲翘带着人将他们保护起来，目光扫过周围。 大约也没有料想到会有人出现在这里，灾民们短暂的惊惧之后，便从房间里、土墙后、转角处都绕了出来，瘦巴枯黄的张张面孔，在火把下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死鬼。 白昭昭看了一眼便觉头皮发麻。 她知道肚子饿是什么滋味，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灾民，竟有些呆住了。 云景辰见她在车辕上也不下去，还以为她是害怕了，连忙给莲心使了个眼色，让她扶着白昭昭，自己就站在车辕上，目光一扫。 放眼望去，果然如那两个男人所说，最少也有百来人。要是算上那些没有出来的，三四百人不在话下。 云景辰看着他们，脸色跟着难看许多，“此地村长可在？” 两个男人已经缩回了灾民群中，听见他的声音，这些人也没有动作，只是直勾勾地盯着。 白昭昭看着心惊，总觉得这群人看他们的眼神像极了在看什么食物，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你是何人？”过了会儿，有个白胡子老头从人群中出来，他佝偻着脊背，杵着拐杖，仰头望着那车辕上气势非凡的年轻人。 “村长！”有人在身后扯他袖子，一个壮年男人走出来，“小心点。” “没事。”村长扶着三儿的手，眯着眼望向那蟹青马车跟两旁的侍卫，“你们是来找人的？” 旁边的灾民忍不住有气无力道：“你们有吃的吗?一口吃的就好，我家囡囡快没力气了，我……” 谁知话才出口，这人就被其他人拽了回去，“别乱喊，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万一是官府的呢？” 云景辰看着贵气十足，说话时也让人不自觉地肃然起来，“你就是这里的村长？” 第382章 苛捐杂税 村长皱眉，之前回来的男人立刻在他耳边道：“我回去找些干柴，发现他们在您老房子那儿，像是过路的。” 过路的？ 哪个过路的会往这里跑？村长皱巴巴的脸皮有些难看，望向云景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慢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咱们这里都是灾民，可不是你贵公子来的地儿。” “我知道。”云景辰看着他们，语气稍缓，“你们不必害怕，我只是来问问情况，你们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 话音才落，那三儿就道：“你有粮食吗？有粮食就行！” 莲心忍不住道：“这位大哥，我们只有十几人，哪里能带来三四百人的粮食？” “没有粮食还打听什么？”三儿瞪着她，“俺们这里都是灾民，你们要是找人就找，没事就走吧，咱们这儿不欢迎外人。” 他们的排外性极强，这让白昭昭有些诧异。 他以为这群人看见他们，至少会向他们求助，毕竟他们看起来就很有钱的样子。 却在这时，云景辰突然转头，对墨恒道：“把之前的糕点跟果干先取出来，给老人小孩。” 此话一出，那三儿登时愣了一下，狐疑地望着他们，就连村长都微微睁大眼睛，“真、真有吃的？” “东西不多，”白昭昭柔声说，“村长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此地，这里突然多了好些灾民，有些奇怪，所以过来打听打听而已。” 才要退去的人又围上来，“你们咋会路过这儿？你们知道这儿是啥地吗？” “我们要去枣家庄，”云景辰沉声，“我听说朝廷在你们这里收缴粮食，这是真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没有说话。 饿到极致的人，大多都没力气说话了。直等到墨恒将方才的食物都拿了出来，众人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真的带了吃的过来！ “是，是吃的吗？”妇人挤出来，眼睛一下红了，“给我，快给我！” 其他人也跟着反应过来，沉寂的街道蓦如热水沸腾！ 众人一拥而上，墨痕直接被人挤到了角落，几个侍卫上前帮忙将人分开，大声道：“都别挤，我们有吃的，但是不够，先给孩子跟老人！别挤！” 可饿到头昏眼花的人哪能听到这个，他们见挤不进墨恒面前，一下将目光放在了白昭昭跟云景辰身上，发了疯地朝他们奔来。 “给我吃的，我也要……求求你了。” “我也要，给我，我阿爹快饿死了，先给我吃……” “你们车上还有吃的是不是？给我！” 灾民来势汹汹，甚至有人想要浑水摸鱼，盯上了那两匹拉车的马，马车顿时被人挤得有些偏斜。 村长跟那叫三儿的汉子也吓了一跳，连忙大叫“冷静点”，却已经被失去理智的人群挤到了后方。 白昭昭直接跳下马车，大吼道：“车里没有吃的，你们别抢……欸？” 可哪里有人听她的话？ 侍卫拦着灾民，可双拳难敌四腿，莲心莲翘是女子，见灾民涌上来，一双双手欲向自己扒拉，连忙护住白昭昭后退，大声怒斥，却无济于事。 场面瞬间混乱无比，闹哄哄的震耳欲聋。 云景辰见势不妙，将白昭昭一把抓过拥在怀中，却见卢之翰蓦然将旁边侍卫腰上的佩刀抽出。 刀刃在夜色下泛出寒光，一刀切断车辕。 骏马受惊嘶鸣，撞开了旁边的灾民，卢之翰压住原本浓重的喘息声，陡然沉声，“谁敢再动，别怪我刀下见血！” 车辕砰然爆碎，还在车辕旁边的何财吓得脸色发白。几个侍卫见状，也同时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都退下！” 墨恒终于挤了进来，没好气道：“再敢冲撞我们公子，别怪我们下手不留情面！” 刀光凛凛，脑子发热的灾民生生打了个寒颤，终于恢复理智，吓得尖叫后退，空气也瞬间疏通开来。 装着干果片的罐子已经不见，人们悻悻望着他们，被那刀光震慑，没敢继续冲撞。饶是如此，云景辰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村长这时候才终于挤出来，“你们在干什么？说了不准偷抢，你们这是干什么？” “都给我安生点，该哪边待着就哪边待着去，没听人说车里没吃的了吗？”三儿也没好气。 他饿得脾气暴躁，但还不是不分好赖。 云景辰虽然看着不好惹，但人家既然舍得拿吃的出来，他们再把人家车拆了像什么话？ 云景辰看眼卢之翰，表情仍是极为严肃，他先是回头关心怀中的人，“你没事吧？” “没事，有人护着呢。”白昭昭有些后怕地看着地上的车辕，抿了抿唇。 那村长也终于缓和了声音，上前一步致歉：“这位公子，您别动怒，大家伙儿都是饿了十几天了，一时失了分寸，并不是故意冲撞两位的。” 看看这些刀剑，村长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些富家子弟即便把他们杀光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云景辰这才让众人将刀放下，心里虽然仍旧有气，沉着脸望向那村长，“我问你，这儿是红花村吧？村民都在这里了？” 村长迟疑了下，这次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点了点头道：“是，都在了，连着旁边几个村子的都有，不过枣家庄的确实没有。” “枣家庄在潘县那边了，”三儿大声说，“你们要绕过潘县才能去。” 云景辰看他一眼，却又问道：“我听说朝廷上个月就下发了赈灾粮，你们没有收到吗？” 三儿一愣，惊疑不定地打量他，“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你只管回答我。” 云景辰目光一凛，三儿背心一凉，缩了下肩膀，而后哼道：“什么赈灾粮，老子是一颗都没见到！潘县的畜生还说什么要收买军粮，把我们的粮食收了大半，能熬到现在就不错了！” “平阳郡主与鞑国和亲，边境并无战事，”云景辰寒声，“这个时候收购什么军粮？” 而且朝廷就算收购军粮也至多只取百姓三成，谁敢取大半？ 第383章 主持公道 三儿不懂朝廷的事，本就黯淡的脸越发黑了，“朝廷想收什么粮就收什么粮，何时拿咱们当人过？哼，什么和亲不和亲的，跟咱们有屁关系！” 云景辰拳头一紧，被白昭昭用力握住，“别急。” 她望向那村长，从方才开始，她就发现村长似乎比旁人更加镇定。 “村长，这件事是潘县县令下的命令吗？” 村长望着两人，似乎在幽微间觉察了些什么，沧桑道：“两位初来乍到，不知道咱们这里的情况。若是相信老朽，咱们就边走边说罢，前面还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云景辰、白昭昭两人对视一眼，留下半数侍卫看着马车，而后就带着其他人慢慢跟上。 经过方才的闹腾，街道两旁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却都缩手缩脚地望着他们，没人敢上前。 “两个月前鞑子入关说是要和亲，那会儿大家倒也松了口气，毕竟不打仗就不折腾我们，”村长回头看眼两人，目光一闪，“可没过多久，潘县县令就说边关紧张，要征收军粮……咱们怕真要打仗，只能交了。” 交了不久，边境果然不知怎么的就囤了兵。 潘县县令于是第二次派人过来收粮，连着两次相隔不到半月，北方本就不宜种植什么，到了秋冬地里就断了，很快就吃不上饭，又哪来的余粮？ 他们本还等着朝廷赈灾粮，可不知怎么的，赈灾粮到了潘县，县令却压着没有往下发。 “他敢昧粮？”白昭昭秀眉一怒，“他就不怕人饿死了吗？” 谁知三儿却冷道：“他那不是昧粮，是要我们出钱买粮！就算顾及人命那也只顾得上那些大地方，咱们这些小村子死光了又怎么样？” 云景辰停下脚步，长街一片黑暗，废弃的宅院伫立在尽头，宛若张开巨口的恶兽，等着猎物送上门。 “两国和亲，边境平稳，他竟敢私下贩卖朝廷赈灾粮，难道就没有人告发他吗？” 村长拐杖在地上用力敲了两下，“告发？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要不是官官相护，这种事情早就瞒不住了！” 不就是因为现在没仗打了，朝廷不会再派监察御史过来走动，所以他们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吗？ “可恨我村中的几个同辈，鞑子打仗深入这里都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好生生活到知天命之年！就因为看不惯他们欺压百姓闹上公堂，竟被那贪官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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