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你们怎么了?” “老板娘,你那鳗鱼饭出问题了。”电光闪过,王伯面色白得渗人,“咱们吃了你那鳗鱼饭,中午还好好的,没过几个时辰就开始腹泻,如今那医馆外已经排起了长队!” “什么?”何婶声音一颤,“怎、怎么可能?之前都没问题的啊!” 王伯也叹道:“就是因之前没有问题,所以我们觉得这次保不齐是个意外。小娘子年纪轻轻的做生意也不容易,我家夫人也帮你晒过鳗鱼干,想着过来给你报个信,怕是过会还有不少人要来找麻烦呢!” 这是念着之前的情分,不忍心呢。 唐昭昭脸都白了,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却当机立断道:“多谢几位通知我,请诸位放心,如果是我的责任,我绝对不会推辞!” 几人看她态度诚恳,也就没说什么,捂着肚子又走了。 “这、这可怎么办?”何婶一下子慌了,“咱们不会沾上官司吧?” “总归人是在我的小吃摊上出的问题。”唐昭昭深吸口气,转身急急进了房间,将自己这段时间挣的钱都带上,道:“走,我们去医馆!” “不是,你们带把伞啊!” 何婶阻止不及,他们已经跑出去了,她又六神无主,忙去找何方说这事。 雨很快就下了,淅淅沥沥地洒满临安,长街之上浑然死寂。 唐昭昭脸色微白,眼里掠过阴沉之色,很快就跟财哥儿来到了那家医馆。 果然正如王伯所说,这医馆里都是小食摊上的熟面孔。 那几人也没料到她竟然敢跑过来,也都是一怔,神色古怪地看看彼此。 唐昭昭在人群中找到大夫,上前急问:“大夫,这些病人,果真都是吃错了东西的缘故吗?” 大夫苍苍白发,抬头时虚着眼睛,待看清是个年轻女子才道:“这内虚下泻之症,多半就是吃的东西里有坠肠之物,多数是巴豆,但好在啊,并不伤根底,倒也没什么大妨碍。” 唐昭昭一听,手指还是狠狠攥紧了,“谢谢大夫,我知道了。” “巴豆,”财哥儿怒道,“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的!” 医馆里弥漫着一股恶心的味道,唐昭昭半晌没作声,过了片刻,她突然回头,当着众人的面,忽然深深鞠了个躬。 那发丝上还在滴水,医馆一静。 “今日的事情我知道了,是我没有处理干净食材,很对不起诸位的厚爱。”唐昭昭诚恳道:“为表歉意,今日诸位的诊金都由我来付。” 医馆外有人好奇往里看,医馆内顿时不平静了,“好哇,我就说是在她那儿中招的!” “道个歉就算完了?” “老板娘,我们可都是奔着新任你手艺去的,你这么对待我们,不合适吧?” 早就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唐昭昭抿了抿唇,再次饱含歉意地说:“我知道今日的事是我辜负了诸位的信任,所以诸位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多少钱我都愿意赔。” 何财一下子急了,“小姐你……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啊?这就是有人故意给我们下药!” “不管怎么说,是我的疏忽,就该我赔偿。”唐昭昭对他摇头,她不是推卸责任的人。 不依不饶的人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别怪我们狮子大开口了……要不然你送我两罐子腌菜,这是底线!不能少了啊。” 唐昭昭一怔,何财也傻了眼,看向那人。 又一人咳了声道:“鳗鱼饭有事,馄饨却是没事的,这样吧,你给我们每个人都打包点馄饨?” “其实那个鱼汤也不错啊……” 老大夫听得目瞪口呆,可能是没想过还会有人为了吃,居然愿意上让人拉肚子的铺子买东西,看唐昭昭的脸色都有些匪夷所思。 这小姑娘人缘挺好啊。 然而唐昭昭的脸色却不好,她听着这些话,心里异常难受。 这是她的错,是她辜负了大家的信任,作为厨师,竟然连最基本的食品安全都没做到! 而食客们的宽容,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她心上。 他们其实跟现代人也一样,明知道路边摊子未必干净,但还是愿意去吃,不过就是为了饱个口福。但她却不能利用大家这“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心理,就松懈了。 自己这里的工序一直没有问题,只有晒鳗鱼干这一步不在自己眼下,很有可能就是这一道工序上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唐昭昭突然想到了昨夜邻居闹贼的事情来。 那几个邻居正是自己委托晒鳗鱼干的人家,两件事发生的这么巧合,让人不多想都难。 唐昭昭给众人付了赔偿,脸色难看地回了院子,思索片刻,决定暂时先停业。 第二日,她就在摊位前挂了停业整顿的牌子,还附上了道歉的公告。 来往的客人正好奇这里今儿怎么没人了,凑上去一看,立刻啧了一声,“食材出问题,这不害人吗?” “要我说就是这种摊子不干净呗,以后还是少来吧,她自己都承认有问题了,啧。” 第44章 瞎BB的大马猴 有人却不以为然,“我倒觉得这老板娘挺有担当的,居然敢自己承认错误,而且我听说她还赔付了所有诊金。小姑娘也许只是一时疏忽呢?” “就是啊,这满大街的店,有几个能跟人小姑娘这么敢作敢当的?” “再说了,拉肚子算什么,人活着就靠一口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只要吃不死就要来。” 众人争议不下,但对唐昭昭承认错误的勇气倒是颇为赞赏。 不过这事多少还是影响了小食摊的口碑,家里有老有小的可拉不起这个肚子,也都不太敢来消费。 至于那些达官贵人也嫌弃这儿脏,豪客瞬间少了一大半。 客流量减少,唐昭昭那租赁铺面的计划自然也得耽搁下来,她倒还算镇定。 反而是何氏夫妇担心得不得了,愁得嘴皮子都上火起了泡,起早贪黑地叹气。 何婶:“下三滥的混账,连个小姑娘也祸害!” 何方:“这谣言杀人啊,只会越传越夸张,若不想个办法来,这铺子保不齐就做不下去了。” 何财抱着何珠珠没说话,盯着自己的腿脚,神色也是郁郁不乐。 “那鳗鱼不能用了吗?”何珠珠傻傻地问。 众人看向唐昭昭。 唐昭昭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虽然很可惜,但不安全的食材她肯定是不会再用的,这是饮鸩止渴,造成的影响只会越来越恶劣。 “不能用了,”唐昭昭知道他们心疼,但还是斩钉截铁道,“那些剩下的鱼干,但凡是外包晾晒的,全部都不能用了,以后当肥料处理吧。” 何婶一听,眼泪都差点出来了,“那可是几乎花光了本钱才买来的啊,如今诊金花了,收鳗鱼的钱跟请人晾晒的处理费也都给了,老底都该掏空了!还得借钱去买其它食材,唉!” 唐昭昭辛苦了这么久,起早贪黑的挣来那点银子,就在所有人都在蒸蒸日上的时候,却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这凉水还是带巴豆味的,真是让人气得彻夜难眠。 一家人看着那堆积成小山的鳗鱼干,心都在滴血。 唐昭昭受不了这沉郁的气氛,忙笑了笑安抚道:“何叔,婶子,你们放心吧,我有的是手艺,如今还不是末路呢。” “这次,就当是咱们花钱买了个教训。”她顿了一顿,指甲陷入掌心,故作轻松,“幸好我们的小吃铺还不大,要是换了大酒楼,怕是要赔个倾家荡产呢。” 何婶一听更心塞了,何方倒是无奈地笑了笑。 唐昭昭是个很有韧性的人,若换了别人,这个时候怕是早就心灰意冷了,也就她竟然还能反过来安慰别人。 “那以后可怎么办呢?”何方打起精神问。 唐昭昭道:“不做鳗鱼我还可以做其它的菜,总不会走投无路的。这次的事情也是给我们上了一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咱们之前生意太好了,难免有些坏心眼的人或者竞争对手看不过去,往后不能再这么粗心大意了。” 如今是巴豆,将来万一出现了什么要命的毒药,那可真就是断送了一切。 唐昭昭深吸口气,站起来看着他们,柳眉微扬,仿佛不带丝毫阴霾,明媚如初。 “都别灰心啊,咱们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呢。” …… 歇息了几日,唐昭昭准备了一下重新出摊。 鳗鱼是不能用了,单用馄饨也不够抵债的,何方也暂时没有办法找到帮厨,唐昭昭想了想,就又追加了一个青菜鸡蛋面。 这面的名字简单,做法也不困难。 唐昭昭用的活面,口感更加筋道,也不容易坨在一起。面的汤头跟馄饨用一个鸡汤汤头,里头还隐约沾带点肉香,一锅二用,这样也方便多了。 至于食材的处理,何婶直接就在菜市场就给处理好了,鸡是掏净了和内脏分开拿回来的,青菜也只要拿回来淘洗,并不耗费工时,也基本安全。 馄饨跟面也还是分早餐、午餐时间售卖,剩下的时间唐昭昭就需要在家处理食材了。 除此之外,她还自己剩了一点鳗鱼干,还能供应点鳗鱼饭。 而正如预料之中,小食摊前的食客有倒是有,甚至也不算太少,但却几乎已经不用排队,跟往日的热闹沸腾比起来,还是稍显安静。 王伯等几个熟面孔照旧还来,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似的。 有过路的人看着那小摊前站着的人,止不住摇头,啧啧两声说:“真是为了一口饭连命都不要了。” “就是啊,也不怕吃了再拉肚子,也不知道哪里收的低价菜……” 唐昭昭垂眉,没有作声。 谁知就在这时,一道修长人影忽然出现,就像拦路程咬金一般杀了出来,怒声一喝:“胡说八道!” 王伯等人转头,唐昭昭也止不住眼角一抽,看向那人。 薛放衣冠楚楚,瞪着那被吼愣了的路人,“昭昭的手艺谁不知道?她的照烧蜜汁鱼还被唐家酒楼收坐招牌菜,她需要买低价菜吗?” “她在这里摆摊许久,之前可有出过一件意外?”薛放目光一厉,“昭昭心性纯正,敢作敢当,你根本不了解她,凭什么这么说?” “这分明就是误会,昭昭就是被鳗鱼贩子坑了!再敢胡言,我薛放头一个不放过你!” 闻香阁前一片死寂,路人懵了,食客呆了,就连唐昭昭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诡异。 有病? 她昨天都竖了牌子道歉了,都说了是巴豆的问题了,这蠢物是脑子进了水吗?跑这瞎BB? 像个大马猴。 这横插一杠让唐昭昭有些反应不过来,谁知薛放却又话锋一转,拱手对四方。 “诸位放心,从今日起,这间小食摊的鳗鱼皆由我薛家提供,薛放敢用自己的名誉保证,食材绝对不会再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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