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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可以一旨抹除隐患，却偏偏还要安插这么多死士一次又一次的刺杀，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林铮不服气道：“王妃不懂得，这打仗要的就是出师有名！皇帝就是心虚，怕老王爷被他害死的事情昭告天下，落人口实，所以才要密谋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们。” 老王爷的事情始终线索混乱，白昭昭知道这件事对云景辰的影响甚大，是以也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 她收回视线，却换了个话题，好奇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皇帝的？又是为何会怀疑皇帝？”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难道就没有一个契机吗？ 夜风扑簌敲打窗门，堂屋的炭火烧得黯淡了些，云景辰盯着那炭火，缓缓道：“当年父亲骤然离世，丧礼办得迅速，我心中悲愤交加。就在那个时候，我收到了一封告密信。” 那封告密信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父亲绝非急病暴毙而亡，而是被人在茶水中下了剧毒！ 而且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块极为特殊的金丝帕子，那是皇室特有的东西。 云景辰记得那上面的每个字，他一字一句地说完，却听白枭突然啧了一声。 众人侧目。 白枭见状，忙讪讪道：“不是，我就是觉得这个告密信……你要是交给我，我能写一百张。至于金丝帕子，在这个时代的确少有，可是……” 他同白昭昭对视一眼，父女两个想法大致相同。 “这要取得这么一块帕子，就真的很难吗？”白枭在记忆中挖掘出皇帝的身影，迟疑道：“其实这事你也是在怀疑，对吗？” “不错。”云景辰自然不会单纯靠一封信就断定什么，他眉头一皱，“可是从那以后，他却一直将我当成金丝雀般养着，不让我涉足朝堂，凡王公贵子所立基业、所需试炼，于我而言都遥不可及。” 白昭昭望着他，还未开口，又听一将愤懑开口。 “不止如此，当初老王爷逝世之后，皇帝立刻迫不及待地收回兵权，将老王爷匆匆下葬，连个风光的葬礼都没有！” “对啊！皇帝还把我们这些心腹大将都发配边疆，这么多年死守边关，不曾提拔任用，他这不是心虚害怕，会是什么！？” 他们当年陪着老王爷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身上更是通晓兵事战法，可是直冲到了这里，却如同养老一般毫无作用！ 众人心中皆是不平，对曾经的经历很是不服气。 可白昭昭却不这么看。 她沉默地听完，忽然忍不住道：“我以前听过一句话，叫做‘见人不善而处处不善之’，意思就是，当你觉得一个人不是好人，那么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无论出发点为何、结果是什么，对你来说，都不是好事。” 云景辰怔了一怔，却听白昭昭反问道：“景辰，不是我替那皇帝说话，只是我想问你，以你当初的情况，你平心而论，自己当真可以入朝堂吗？” “为何不能？”林铮问。 “你们王爷幼年带病，这件事诸位不知道吗？”白昭昭拧眉，看向他们道：“诸位将军，我知道你们心中不忿，可事实就是当初景辰被小心将养着，分明就是因为那病。” “倘若换位思考一下，你们有一个兄弟的儿子身患重病，一见天日便有性命之忧。而你的兄弟恰好身亡，只留下了一对孩儿，你是会让这个孩子小心养着，还是让他日理万机，辛苦劳累？去太阳底下走动？”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傻眼。 他们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望向云景辰。 云景辰支起后背，良久，泄气道：“是，我……那时的确不适合出门。” 看来这人终究还是有些理智的。 白昭昭点了点头，语气缓和几分，又分析道：“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兵权。我且问你们，当时兵权若不收回，你们谁想要？” 众人急不可耐道：“当然是给小王爷！” “给他干什么？”白昭昭循循善诱，“你觉得他拿着兵权，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林铮又语塞了，他伸手抓了把头发，“那，那可以给，给……” 白昭昭笑了一笑，“给你吗？” 林铮有自知之明，这种东西自然是落不到自己手中的，可他还是道：“那也不能那么快收回去吧！” “所以在你们看来，在父王逝世之后皇帝收回兵权，其实也是在情理之中？” 云景辰哑口无言。 白昭昭惆怅道：“诸位，昭昭是女子，不曾领兵，但也知道一件事。兵权，是维护一个国家安全的保障，而不是哪一个府门私权，诸位是将军对此可有不二意见？除非这个府门……是天子。而我想，老王爷应该……没有这个心吧？” 众人再度无话可说。 白昭昭没有停下，跟着又道：“林将军还说你们是被分配到了边疆，从此之后就再无大用？并且是被分派到了不同的地方？” “对！”林铮总算找到话题了，“这个没法解释了吧！” “可在我看来，这反倒是最好解释的。” 第448章 重新盘点 白昭昭的回答依旧出人意料。 “景辰，我之前就问过你，当时父王骤然逝世，对边关有影响吗？” 云景辰心下震动，脑海中迅速划过什么，抓住了椅子扶手，“有。” 肯定有，这毋庸置疑！ 白昭昭心下有了底，“那我再请诸位自己仔细回忆，当初诸位被分派到各处，究竟是发配，还是正常赴任？是因为边关有变化，需要有老将坐镇，还是边关平静，皇帝不问缘由强行将你们打散？” 这…… 众人面面相觑，云景辰也不由得看了过去，“有吗？” 林铮对上白昭昭的目光，一下子回到了当年。 “有的。”一个将士声音迟疑道：“当年老王爷逝世之后，不说远了，鞑国蛮子就有了异动，还有几个蕃国王侯也好像转移兵力……” “我记得林铮来枣家庄之前，也去过边境城镇守两个月，就是为了抵御鞑国？” “对，我当时也是去防着游牧骑兵！皇帝还给了我二品大将的饷粮，待遇其实……还真挺好的。就是后来事情平息了，就被调到后面来……” “养老。”白昭昭截过话头，“对吗？” 林铮愣了片刻，心中不敢相信，这话听起来，怎么反倒像他们胡思乱想似的？ “不对，这不对！”林铮急得上火，“那皇帝为何不让我们回京探望王爷？我们都是老王爷的旧部，难道关心小王爷也有错吗？那皇帝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我们！” 白昭昭有些无奈了，她说了这么多，其实矛盾之处已经很明显了。 她望向云景辰，云景辰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面上惊疑不定。 “诸位，请恕昭昭直言。”白昭昭索性将话摊开了说：“你们一直在为皇帝添加各种猜疑与罪名，但其实你们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都是在他居心叵测的前提之下为他冠上的各种猜忌，不是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大家都不明白吗？还是他们多年蒙在鼓里，认定的事实太久，已经很难转变了？ “我们不如换个想法，先把我们臆想的这些个所谓皇帝的‘为难’给撇除，”白昭昭镇定地说，“如果皇帝不是存心为难你们，那剩下的问题无非就是老王爷的尸体为何会匆匆下葬，以及为何不允许你们回京探视两件事。” 但这就能够证明皇帝下了黑手了吗？ 云景辰站了起来，如果舍去猜忌的目光，很多事情其实就变得不一样了。 “证据……” 白昭昭点头，“不错，证据。除了这两件事之外，最重要的，也就是最先让你们联想到皇帝身上的那封密信……究竟是谁送的？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封密信内容是真的？似乎前者跟后者，我们都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什么。” “可是老王爷骤然逝世，定然是不正常的！”将士争辩道。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白昭昭从没有否认这件事，她语重心长地说，“但如果说下剧毒的就是卢之翰，可是卢之翰从未承认过。” 林铮不信，“那是他狡辩！” 白昭昭摇头，“林将军，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们找到卢之翰的时候，他是什么情况吧？” “什么意思？”有人问。 云景辰深吸口气，终于开口道：“卢之翰，这些年他一直隐姓埋名，当初发妻亡故留下一对儿女，之后也遭到数次追杀。他为了自证清白，愿主动将儿女交给本王‘照顾’，来此对质。” 也就是说，他是做好赴死的准备的。 一个死士可以不顾一切去死，但试问连自己儿女都交出来，也这么容易吗？ “除此之外，卢之翰自己身上也中了死士的毒。”白昭昭拉了下云景辰是袖子，让他坐下，冷静地听，“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出现，卢之翰或许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他身上还有一条陈年伤口，至今犹在。”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却怕自己背上下毒的污名，那么他们何不换个方向看？ “如果卢之翰没有说谎呢？” 白昭昭视线扫过众人，“如果老王爷病故并没有人下毒，或者说……下毒的人，不是卢之翰呢？” 房间中一下子变得死寂，众人心下咯噔，变了脸色。 林铮脸色有些发白，“可是！可卢之翰当初为什么会离开京城消失不见？他要不是心虚，为何不来找我们解释！” “这个答案，我们不妨问问他自己。”白昭昭望向云景辰。 灯火溶溶，云景辰紧抿的唇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他呼吸急促，提声道：“墨恒，把卢之翰带过来！” 墨恒在外听得头皮发麻，白昭昭的一次次心平气和的反问，就一次次让人心神动摇。 他恍恍惚惚地“欸”了声，立刻过去叫人。 云景辰反手握住白昭昭的腕子，不知为何，心下怦怦直跳。 一直缠绕在他心里的症结似乎就要解开了，可更大的迷雾却又笼罩过来，他很难想象，这么多年，他们竟有可能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摆弄！ 这一次，卢之翰再度出现，堂中却无人出声。 林铮等人让开道路，看着卢之翰一步步走进来，眼神却是不安起来。 到了这时候，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觉出几分不对了。 但最重要的，还是卢之翰的供词。 “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京城流落在外？又为何不去找他们？”云景辰盯着他，“从头到尾都说清楚。” 卢之翰早就从墨恒那里知道了情况，他点了点头，直言不讳道：“当年老王爷猝然离世，是我护主不利，罪该万死。然我虽一心求死，可天子念我陪伴王爷许久，知道王爷善待身边之人，故此赦免了我的死罪，只是将我贬为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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