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边用手帕擦着眼泪,一边转了转眼珠看向坐在一旁喝酒的两个男人。 “姑娘这是什么话?”布十三有些无地自容,脸颊更是红得要滴血,硬着头皮伸出手臂,道,“我扶姑娘回去便是了。” 女子又擦了擦眼泪,暗中冲那二人眨了眨眼睛,然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布十三的手臂上,掐着嗓子娇滴滴道:“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布十三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浑身一僵,又有点后悔自己刚出做出的决定了。 不过看着女子楚楚可怜的一张脸,他只得扶住她的胳膊:“姑娘小心。” 不等他们离开此处,一旁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越的女声:“慢着。” 二人抬头看去,正看到一个素衫女子抱着个孩子走过来,身旁还跟着四个抬着担架的鲲船仆役。 “姑娘脚崴得这么严重,怎么能走回去呢?”洛越冲四个仆役扬了扬下巴,“你们将她抬回去吧,到了她自然会给你们赏钱。” 四人忙抬着担架上前,二话不说就把那女子扶上了担架。 “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我,公子,公子……”女子急得推搡了仆役一把,回头看向布十三,“公子救我。” “姑娘何出此言啊?”洛越微笑道,“你脚崴了,抬回去自然比扶回去好受,难道姑娘想要脚踝肿得更严重吗?还是说,你找这位修士帮忙,有一些别的想法呢?” 在一旁喝酒的两个大汉原本已经站起来了,眼看就要走过来,被洛越拿话一挑明,又坐了回去,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 女子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眼见自己这次是不成了,便对四个仆役恨恨喝道:“还不快走,慢了我可不给钱。” 四人闻言立刻抬起担架,脚下生风般抬着人走了,颠得担架上的女子又骂了两句。 布十三愣愣地看向洛越,后知后觉自己差点中了圈套,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十三叔叔,笨笨。”念念冲他做了个鬼脸。 “多谢姑娘襄助。”布十三的脸还是火烧火燎的,看着念念道,“也谢谢念念。” 洛越微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个喝酒的大汉果然跟着离开了,心道仙人跳真是无处不在啊。 那女子估计是色.诱不成,便想利用布十三的好心肠,让人送自己回房,然后装模作样地叫两声,让那两个同伙趁机跳出来,污蔑布十三轻薄于她,到时候他有口也说不清,只能受人胁迫、拿钱消灾。 “呃……念念,这位是?”布十三见她半晌不说话,便咳了几声。 念念骄傲地昂着小脸,脆生生道:“是娘亲呀,念念帮爹爹找到娘亲辣!” 布十三缓缓张大了嘴巴:“啊?” 正巧走过来的布无痕踉跄了一下:“啊?” * 丑时,落霞山。 谭尚通拿出一个六孔的骨埙,抵到嘴边吹出了一阵类似鸟鸣的乐声。 隐在山林暗处的成群活尸骤然睁开了眼睛,顺着埙声迟缓地走了过去,在谭尚通周遭停了下来。 这些活尸皮肤乌青,双眼翻白,嘴中长出了两寸长的獠牙,刺破嘴唇,不时滴落恶臭的涎水。 谭尚通逐一清点了活尸的数量,见个数不多不少,这才略微放了心。 西疆的事迟早要闹开,他谭家不比慕容家,跟通天阁以及其余三大家族可耗不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私藏的这十二个尸疫种还在,就算现在散尽家财逃命,将来还能东山再起。 他将骨埙收了回去,越过活尸往不远处破败的白虎神庙走去,脸上的阴冷谨慎逐渐化成了唇角的一抹温和的笑意。 只要接上娇娇,在这群活尸的保护下,他们肯定能安稳到达南湖。 他的乖女儿在这破地方藏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饿瘦了没有? 谭尚通前脚刚走,一群戴着乌木面具的玄衣人后脚就出现在了寂静的深林中,银网一撒,将那十二个活尸牢牢困在了原地。 察觉到活人气息的活尸忽然动了起来,强烈的攻击性驱使着他们撕扯银网。 站在枝头的玄衣人们刚要出动,不知名的暗器便破风而来,带着几张金纸镇尸符精准地拍到了活尸们的额心。 站得最近的玄衣人惊喜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唇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那将符箓当空拍下的暗器——是一把瓜子。
第30章 鲲船来信 ◎浑浑噩噩的、没有她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十年了◎ 谭尚通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被冷风一吹,浑身打了个冷颤,忽然感觉四周似乎有些过于静谧了。 鸟叫虫鸣全都消失了,只听得见风吹树梢的簌簌声响。 他心里愈发慌乱,右手紧紧攥住了骨埙,加快速度走了几步后,猛地停在了原地。 他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疾不徐,似乎是在这夜半深林里闲庭信步地赏月。 谭尚通咽了口口水,里衣已经被汗水濡透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心跳愈发剧烈,终于忍不住僵硬地转身看去,正对上那双沉如深潭的眼睛,登时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来人也是一身玄衣,脸上扣着个纹路古朴的乌木面具,露出的下颌线干净利落,冷白的皮肤在月下显得格外肃然。 谭尚通死死看向那人腰间系着的一方鎏金赤玄文印,浑身不住颤抖了起来,舌头打结了般哆嗦道:“执……执印……” 晏深缓缓俯身,伸手钳制住了他的下颌,略一用力便让人难以并拢牙齿。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谭尚通,声音冷然:“吐出来。” 谭尚通眉心皱成了一团,极力想要挣脱桎梏,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一点儿劲。 从这人出现的那刻起,他就彻底丧失了反抗的余地。 “你女儿,在里面吧?”晏深瞥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白*7.7.z.l虎神庙,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疑问的意味。 谭尚通瞬时瞪大了眼睛,舌头一顶,将藏在舌下的黑丸吐了出来。 晏深又垂眸看向他紧握的右手:“骨埙。” 谭尚通伸出右手,闭了下眼睛,摊开手心,露出其中的骨埙。 晏深松开手,捏起骨埙后随手丢给了跟在一边的小印主,然后直起身子往白虎神庙走去,声音是一贯的冷淡:“捆起来,带走。” “是。”两个玄衣小印从暗处走出来,不给谭尚通丝毫反应的余地,三两下就将人牢牢捆住了。 “执印……执印……”谭尚通望着晏深的背影,狼狈地在地上爬了两下,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我女儿她是无辜的,娇娇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求你放过她……” 晏深顺着爬满了青苔的石阶往上走,头也不回地说道:“通天阁从不滥杀无辜。” 谭尚通得了他这句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整个人瘫倒在了尘土里,任人将自己拖了下去。 这座白虎神庙年久失修,百年未有人前来供奉了,看起来却还算洁净,供桌和香案都被拭去了灰尘,大殿侧面还堆着一簇烧尽了的篝火,明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晏深仰头看向那尊掉了一只耳朵的白虎像,就这么与早已失去灵性的雕像对视了几秒,然后扫了一眼神像后面的阴影,沉声道:“出来吧。” 暗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却仍旧没人肯冒头。 晏深懒得陪人耗下去,俯身捡起供台边散落的一枚石子,手腕猛地发力,将石子直直抛进了传来声响的暗处。 “哎哟。”殿内忽然传来一声痛呼,眼见藏不住的主仆俩这才从神像后面爬了出来。 先爬出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婢女,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因在庙里过了一段苦日子而显得灰头土脸,却难掩姝丽的容貌。 刚刚那枚石子正是打在了她的小腿上。 她一瘸一拐地伸手去扶自家小姐,随后迅速打量了大殿一眼,没看到谭尚通的身影,心下当即有了几分了然。 晏深静静站在一边,等二人都爬了出来,才抬眸看向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问道:“谭娇娇?” 小女孩儿浑身战栗了一下,害怕地往婢女身后缩:“你……你是谁?” 婢女看清了眼前这人身上佩着的印,跪倒在殿前,滚落了两滴泪:“求您放过我家小姐吧,她年纪尚小,对老爷做的事都一概不知。您行行好,放过她吧。” 晏深没理会婢女的哭诉,径直走到了谭娇娇身前,垂眸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被抓吗?” 谭娇娇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 “因为你父亲炼制活尸,传播疫病,企图将一城百姓都变成只听从他号令的活死人。”晏深很轻地挑了下眉,不疾不徐地问道,“你说,他该死吗?” 谭娇娇愣了一下,连哭都忘记了,叉着腰对他大喊道:“你骗人!爹爹才不是坏人!爹爹……爹爹给我买糖人,带我去看诗会,我生病了他还守了我一晚上,他……” 谭娇娇的脸蛋急得通红,声音却越来越小,最终又化作了破碎的哭腔。 爹爹对她很好,她能说出爹爹对她好的几百桩几千桩大事,却说不出一件足以证明爹爹是个好人的小事。 晏深就站在她身前,认真听她一件件细数,最终在女孩儿的哭声中转身吩咐道:“送她去百草园。” “爹爹……爹爹他不是故意当坏人的……”谭娇娇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扬着哭花了的一张脸,啜泣道,“我会劝爹爹当好人的……他不是故意的……” 晏深很轻地笑了一声,俯身平视着谭娇娇,低声问道:“那被他害死的人该由谁来偿命呢?” 谭娇娇瞪着大而静的一双眼睛,如雕像般僵在了原地,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有眼泪滚滚而落,任人牵着出了神庙。 一旁的婢女似乎是想追上谭娇娇,快步走了两步,结果脚一崴,冲着晏深便倒了下去。 晏深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及时往后退了一步,任由她整个摔在了冰冷的大殿上。 一个等得不耐烦的小印主“啧”了一声,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催促道:“别墨迹了,快走。” 婢女掀起眼皮娇嗔般看了晏深一眼,却发现对方压根儿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不由得有些挫败。 扶着她的小印主早就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便在走出殿外后嗤笑了一声:“胆子不小啊,还想勾引我们执印。” 婢女杏目微瞪,转瞬间又软了下来,讪讪笑道:“奴家只是腿脚不便,我们这些凡俗中人,哪敢肖想仙人啊。” 小印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晏深放心不下林中的活尸,处理完这边后便想亲自过去查看情况,结果他刚出白虎神庙,一个专管消息往来的信字印小印主就捧着一个机关玄鸟走了过来,回禀道:“布大印主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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