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黟将东西交给霍三爷,让他自行安排仆从照顾霍玉清。 霍三爷眉目挑动,口吻不急不慢道:“许先生怎么急着交代这些,莫非是有其他事?” 许黟从容应对:“在下在贵府待了数日,独留娘子在家中,颇不放心。” “是时候该回去了。” 霍三爷没想到他会急着走,许黟在霍府数日,每日都有贴身丫鬟伺候。 当然,从他安排的仆从口中得出,这许黟是正人君子,从不留丫鬟在屋里过夜。甚至很多事都亲力亲为,不让丫鬟进到屋里打扰。 他问过仆从,原来这几日许黟也没闲着,除了炮制药散和药膏,还另外炮制药物。 只是他作为主家,也不好多嘴问别的。 “子瑜才刚做了缝合术,还请许先生多留几日,待伤口长肉愈合,再走也不迟。”霍三爷笑道。 “许先生若是放心不下家中娘子,我可派人将其接来一同暂住。” 许黟:“……”他可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霍三爷看着温文儒雅,很好说话,实则腹黑极了。 知晓许黟想走,就拿这话来以退为进,便是明白许黟是不可能同意颜曲月住进到霍府。 许黟看着他翩翩然地拿走药膏,心里有些郁闷。 但很快,外面响起敲门声。 “进来。”许黟坐在桌前看医书,头也没抬地扬声喊了一句。 “许先生,三爷差我送些东西来。” 进屋的仆从抱着个箱子放到桌前,行了个礼继续道,“三爷说,这些都是不甚值钱的药材,放在府里仓库好些年了,要是先生不嫌弃,可拿来打发时间。” 许黟微愣半秒,见仆从还想说什么,当即摆摆手:“替我多谢你家三爷。” 仆从“欸”了一声,行礼退出房门。 顺手将屋门给轻轻合上。 许黟看着房门关了,起身过来将箱子打开,在看到箱子上面第一层放着的一排有拇指粗的人参时,不由地轻笑出声。 他为了救霍玉清,用了仅存不多的人参散。 眼下这霍三爷就送了六根二十年的野人参给他……还真是大方。 再看下面其他累放着的药材,多是比较珍贵罕见,寻常药铺找不到的。想到这位霍三爷身上有顽疾,霍府有囤放药材也能理解。 就是从霍三爷的脸色来看,许黟单单从望和闻中,并不知这霍三爷得的什么病。 如此想着,许黟对他的病生出好奇的心思。 打住!打住! 他还是不要过多掺和霍府的事,以免惹得一身骚。 …… 不到半日时间,霍府上下都知晓被请入府中的许先生用“缝合术”,彻底将霍家二郎给救回来了。 “听说那伤口有一寸多深,但你猜怎么着,那被刺伤的地方好几日了都没事儿,也不烂肉也不化脓的。” “这缝合术到底是什么?” “当时樊家的哥儿也在场,好像是拿一根针一条线就将那伤给缝上了,他说可吓人了,都不敢仔细瞧。” “用针缝?那玉哥儿岂不是疼坏了?” “你这话说的,要是真真疼到了,大娘子岂能依着?我都打听到了,当时玉哥儿都没喊一声,那针扎在肉上好似都不疼,真是邪乎。” “这许先生好大的本事,听得我都想给他瞧病了。” “咦?你哪来的病?” 被问的妇人顿了顿,凑过去低声说了两句:“没别的病,就是夜里睡着总流汗,醒来乏累得很。” “那是该瞧瞧。” …… 霍府每处院子都在讨论这事,很快,就有其他院子的人晓得,云鹤居那边的主子醒了,还能下地走动。 这才几日呐,就已经恢复到这模样了? 便是时刻盯着霍府情况的其他高门高户,在听到这消息时,皆是露出诧异神色。 这……许黟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过半日时间,便有不少有心人打发了随从去打听许黟的消息。 这些都与住在云鹤居的许黟毫不相干。 他拿着霍三爷送来的人参,兴趣盎然地开始研磨人参粉。 把几根二十年的人参一部分切片一部分研末,就又捣鼓其他药材来。 直到仆从来报,说霍玉清醒来想找他,许黟才意犹未尽地收起半成品,顺带吩咐来人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房间。 霍玉清看到他很是高兴:“我以为许先生走了。” 许黟不客气地坐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把脉:“嗯,本来要走,没走成。” 霍玉清神色一顿,瞬间了然,虚虚笑问:“是小叔留你了吗?” “看来你很了解霍三爷。”许黟放下他的手,继续道,“脉细,气血两虚,已无大碍。” 霍玉清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这都多亏许先生,我与先生年纪相仿,可直呼先生名字吗?” 他生得神清骨秀,眼下虽只穿着素白袍子虚弱躺在床上,但难掩玉树琼枝,笑起来时星眼挚诚。 对上这么个病患,许黟难以拿出冷硬态度。 于是,许黟同意他叫自己的名字。 霍玉清得了同意,心里甚是欢喜,趁着伤口不疼,想多与许黟亲近。 他谈吐不凡,谦恭下士,渐渐的,许黟也没多么抗拒这个想要跟他做友人的权贵子弟。 “原来许兄来京都是来会友人的。”霍玉清听了,缓缓吸了口气,“蜀中离京都数千里远,许兄能为了这一承诺而爬山涉水千里,这份情太过难得。” 若是他也有如此笃挚友人,不远千里来与他相会,该是人生难得幸事。 许黟挑眼看他,淡然道:“以霍兄这般性情,这般款款深深挚友,该有不少。” 霍玉清:“……” 他轻咳两声,不自在地说道,“我常在书院读书,不喜和他人来往,后来入国子监,学业繁忙,谈情雅趣之事更是少有。” “那便多出去走走。”许黟看着他的眼睛道。 重生两世,许黟遇到的人,经过的事都要比霍玉清多得多,在看到霍玉清跨越层次想要跟他交友。 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久旱逢甘雨,逮到个合眼缘的人,就想要拉近关系。 见着霍玉清面露不解,许黟笑道:“你这伤再养半月,便能好得差不多,届时哪怕不能坐车颠簸,也能在院里走动。浴日能养精神,解郁气,素日里无事,也可站在日光下活动拳脚。” 霍玉清坐在床榻,神色有些复杂。 不是不赞同许黟说的话,而是从许黟说的这些话里,他渐渐地品出来—— 许黟同意他喊“许兄”不是想跟他交好,反倒像是在哄病人。 他们没聊多久,伺候的丫鬟进屋,提醒霍玉清要休息了。 许黟见状没有多留,愉快地迈步离开。 霍玉清:“……” 翌日,许黟给霍玉清换好药膏出来,还没来得及去捣鼓他的人参散,就有其他院的娘子打发妈妈来请他。 “我家娘子这几日总是睡不好,麻烦许先生给瞧下是何病因?” 妈妈站在旁伺候着,为坐在凳子上的中年妇人打起珠帘,贴心地用帕子覆在手腕处。 许黟放下药箱,例行询问几句。 听完妇人所说病症,又把脉诊断,不多时就晓得妇人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夫人这病是胃脾虚弱,引得虚弱自汗,容易梦魇。”说完,许黟继而又道,“我给夫人开一张胃脾汤,先煎服两日,病症好转就可停药,换成药性温和的药膳粥再吃三日就成。” 说着,许黟拿出纸张铺开,洒洒洋洋地写下一张药方。 递给在旁的妈妈,交代如何煎服,而后提着药箱准备离开。 夫人见状,朝着陪房妈妈使了个眼色,妈妈福身送许黟出去,往他手袖塞了个的略有份量的锦囊:“奴替娘子多谢许先生,少少诊金,还望许先生收下。” “嗯。”许黟不客气地将那锦囊收了。 他回到云鹤居客屋,放下药箱,提着水壶想要喝口茶,这时,外面有脚步声过来。 许黟一愣,茶还没倒出来,又来新的妈妈来请他,说是二房二娘子有请。 “……”许黟无奈,草草喝了茶润喉,提着药箱再次出门。 “麻烦妈妈带路。” 霍府上下足有两三百人,宅院更是宽敞幽深,前方妈妈带路,在一段又一段的抄手游廊下绕着走一刻钟,进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好院子,便有数道打量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许黟好似没发现,跟着妈妈进入到会客厅。
第255章 霍家二娘子崔氏是市侩出身, 当年嫁给霍家二爷的时候,霍大爷还没当上太尉,只是个七品官员。 崔氏娘家有钱, 在临安府的买卖做得大,常一车车的金银珠宝送来霍府冲脸面。 因而崔氏在霍家虽然地位低,但却过得比其他院的娘子舒坦。 院子里用的一切物什都是顶好的,不仅院子里摆放各色奇珍花卉, 屋里陈设也是华靡精雅。许黟跨步进入, 就被眼前红木镶嵌贝壳金丝绘山水彩屏风给亮瞎眼。 带路的妈妈没有停顿,引着许黟穿过屏风。 崔氏坐在软垫上, 摆弄着眼前的介休窑白瓷香炉, 见着人来, 将手上剩余的香料丢入炉内,满脸带笑地招呼他:“许先生可算来了,快, 入座。” 等许黟坐到妈妈搬来的凳子上, 这位崔氏又兴劲儿地吩咐妈妈道,“快去拿今年春的雪芽来。” 说着又笑着看向许黟,关怀他这些日子在霍府住得可习惯。 她保养得好,年纪瞧着比许黟大不了几岁,又是笑得满面红润,看起来不像有病之人。 关心罢, 她终于进入主题:“今儿请许先生来,是听说先生医术高明, 便是有个不情之请想求问许先生。” 许黟驰然道:“崔夫人但说无妨。” 崔氏看他一眼, 没甚底气地问道:“许先生可知晓,这世上有没有‘聪明药’。” “哦?”听着这耐人寻味的话, 许黟沉思。 崔氏见他不说话,耐不住性子地主动将事儿抛出来。 “实不相瞒,我家璿哥儿不爱读书,一看到书就头疼犯困,起初我以为是拿话哄我,后来方知,他只要用心想事就心慌不宁。” “原先二爷说他愚笨,我是不信的,这孩子小时候可聪慧了,定是被什么给冲撞了去。我也去拜神求佛,上香供奉,但效果都甚微。” 崔氏为了这个哥儿也是操碎心,大房的霍玉清是个读书料子,年纪轻轻就中举人。她哥儿今年都十八了,可连四书五经都读得不明白。 日子久了,霍府里就有难听的传闻,说是娶了个市侩娘子,才将那聪明脑袋换成愚笨脑袋。 崔氏这些年花了十数万贯银钱,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想到许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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