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咻”的一声,一道疾风从侧面飞驰而来。 沈盈缺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烛伊就已在她身后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她手上的桎梏也跟着松开。她二话不说,飞身就朝槐序他们扑去。 槐序及时接住她。 沈盈缺顺势扯动他袖子,回身指着烛伊藏着火折子的衣袖,“咿咿呀呀”不停提醒。 夷则最先反应过来,轻功一动,赶在烛伊忍着手腕中箭的剧痛,弯腰捡起火雷之前,一掌将她拍飞。另一个护卫贴身跟上,将那颗火雷朝着烛伊的方向一并飞踢而去。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白光乍现,地动山摇,才刚平静了没多久的水面又再次翻江倒海。 沈盈缺被爆炸声震得头晕眼花,双耳嗡鸣,纵使有槐序挡在她面前,她依旧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冲击,昏倒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自己被人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动作算不得温柔,但却带着满满的安全感,竟就让她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依旧能安心地闭上眼,将自己全权交给他。 * 咝。 可真疼啊。 就好像浑身每块骨头都跟被人拆开来,重新装过一遍一样,有几块还装错了地方。 沈盈缺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就忍不住瓮声喊:“疼……” 一只大手无情地将她从柔软的床榻上捞起来,递来一只沿口冰冷的瓷碗,就着她嘴巴张开的一小道缝,毫不客气地往里头灌药。 沈盈缺苦得整张脸都皱成包子,闭上嘴,“呜呜”扭着脖子拼命挣扎,“我不喝了!我不喝了!疼死我,我也不喝了!” 萧妄将药碗举到她够不到的地方,冷冷地睨着她,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哼”字,“那该好好苦一苦你!” 说完,还是放下药碗,转身去拿了一个镶紫玉的紫铜小罐过来,从里头取了一颗蜜饯,喂到她口中。 酸甜甘美的滋味在舌尖融开,沈盈缺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就着对面妆台上的铜镜,摸着自己右脸上贴着的纱布,还有脖颈上缠着的一圈又一圈裹布,她长长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长好呀,该不会留下什么疤吧?” 萧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脸色凝得比冰块还冷。 显然是动了大怒。 沈盈缺吐吐舌头,乖巧地挨过去,抱住他胳膊,摇了摇,声音软得像绸缎:“忌浮不要生气了嘛,我这不是都好好的,没出……”余光瞥见铜镜中自己的狼狈模样,她咳嗽一声,改口道,“没出什么太大的事,对吧?” “哦,是吗?” 萧妄扬了下眉梢,甩开她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抬向自己,笑眯眯地问,“那阿珩觉得,什么样的事才算大事?是被火雷炸得粉身碎骨?还是被那胡女捅个九千九百九十九刀,连五脏六腑都被掏出来剁成烂泥?” 他边说,指尖边跟着发力。 沈盈缺直觉自己的下巴颏都快被他捏碎,拍着他的手让他松开,“这些都是意外嘛。谁能想到,那么大的水流,拓跋夔都被困死了,烛伊居然还能游上来,给我们来这么一下。真要计较,当时我也是太过担心你的安危,才没有留神,让烛伊乘虚而入,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呢!” 边说边垂下八字眉,噘嘴瞪住他。 幼鹿般滚圆清润的杏眼泛起淡淡的红,水光潋滟,我见犹怜。 萧妄却冷哼一声,“这还赖上我了?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跪下来,好好谢谢晏清郡主百忙之中也不忘抽空挂念我这个局外人士?” 沈盈缺大手一挥,慷慨道:“下跪就不必了,我这人很好说话的,道一句谢我就什么都原谅了。” “我给你一个榧子!还道谢,还原谅……” 萧妄在她腰肢窝上一顿狠挠,痒得沈盈缺倒在榻上,“哎哟哎哟”一顿打滚讨饶,两只眼睛都笑出泪花,气都喘不匀。 “哼,就这点力气,还敢跟我闹。”萧妄将人抱起来,仔细检查她右脸和脖子上的伤,确认裹布都牢牢敷在伤处,才将人放开。 却是起身就要离去。 “诶诶诶,你别走啊。”沈盈缺赶紧抱住他胳膊,“我有话还没问完呢。” 萧妄停下来,冷眼睥睨。 沈盈缺哆嗦了下,赶紧随口扯了一句:“水库那里有拓跋夔安排的火雷,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赶在他们的人动手之前,将火雷卸下来,丢到空旷的地方就好了。”萧妄冷淡地回答,说完又转回头,继续往屋门方向去。 沈盈缺连忙又道:“那水库边上的村民呢,都安顿好了?” “我看着像是那么没用的人,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吗?”他的声线明显又冷却下几分,挣脱她手臂的力气也越下越大。 沈盈缺几乎抱不住,索性“哼”的一声撒开手,背过身去“哼哼”抱怨起来:“你走你走!你现在就走!走了就别回来了!烛伊说的没错,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性,看见长得不错的,就腆着脸上去哄,跟苍蝇似的,怎么赶也赶不走。现在看我毁容了,连句话都不愿与我多说,始乱终弃,见异思迁,亏我为了你的事奔波了这么久,还险些丧了命,你就这么报答我?现在想想真是不值,我、我……” 肩膀一颤,眼睫一垂,她小珍珠就“噼里啪啦”掉了下来,衬着她纤细单薄的身子,俨然就是一朵不堪风雨摧折的娇花,好不可怜。 萧妄僵在榻前,冷眼看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又在使苦肉计,自己应当扭头就走,否则以后永远都要被她的小珍珠给吃死了。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他脚就是迈不出去,拳头捏了又松开,松开又捏起,末了到底是叹了口气,重新上前,将人抱回怀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怪你,我就是担心,关心则乱。” “你都不知道,我忙完堤坝的事,连口水都不敢喝,就急急忙忙往你这边赶。看到整座别业都被洛水淹没,我都快急疯了。不等他们去找船,我就自己个儿扯了几块木板捆一块,丢水里头划过去。结果还没上岸,就瞧见那个胡女押着你去捡火雷,我险些吓晕过去。这要真在那时候爆炸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一边说,一边拿袖子帮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珠,免得右脸上的伤口感染。修长有力的手腕从袖子底下探出,包在腕上的白色裹布也跟着露出来,沾着一层浓浓的鲜血。 “哎呀!” 沈盈缺惊呼着抓住他的手,卷起袖管查看,袖口都快卷到腋下,白色裹布仍旧没有尽头,甚至越往里,渗出来的红色还越深。扎口处有些松脱,露出裹布下的伤口,深可见骨。 ——显然是受伤之后没时间处理,随便裹了两下就过来了,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有换过药。 至于在忙什么? 端看他守在自己榻边,她喊一声“疼”,就立马给她端药,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各色滋味在腹内交缠,沈盈缺眨了眨眼,泪水这下是真的流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傻啊,伤这么严重还过来做甚?这只手不要了吗!” 说着就把人摁倒在榻上,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床,去床头置着的药箱里翻找金创药,和干净的裹布,帮他重新包扎。 萧妄躺在还带着她身上芳香的高床软枕上,舒舒服服受着她的骂,等她骂够了,才将她抱入怀中,一点一点吻去她眼角的泪珠,“我傻一点不是挺好的吗?你为了我不顾性命地去找药,我为了救你也能抛弃自己的性命,我们都蠢,正好般配。” “去你的。” 沈盈缺剜了他一眼,“扑哧”笑出声,展臂扑入他怀中,抱住他,用自己没有受伤的左脸轻轻蹭他,“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涉险了,所以你也要为了我好好爱护自己,千万不可再做傻事了,好吗?” 萧妄哂笑,“晏清郡主的承诺就跟喝水一样,随随便便都能扯一句,我可不敢信。” 沈盈缺从他怀里抬起头,瞪眼又要骂。 萧妄已笑着翻过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绵密爱怜的细吻自她饱满的额头一路蔓延而下,绕开她的伤口。即便没有唇舌缠绕的亲密,却也渗满了难以言说的疼惜,仿佛要将她含在口中,一辈子都带着,去哪儿都不撒开。 沈盈缺被他吻得头晕目眩,情不自禁抬起双手,tຊ圈住他脖子,瓮声囔囔:“忌浮……” “嗯?”萧妄从她绵软的酥软中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浅褐色凤眼在八月午后的阳光中熠熠生辉,底下的半弯弧线还闪着细碎的流金之色,仿佛收纳在水晶盒子里的绝美琥珀。 沈盈缺一直都很喜欢。 直到她知道,他这双眼睛就是叫七情谶之毒所害,才有显出这种异样的“美丽”。等红丝布满整个眼珠,便是他的死期。 曾经,她就是那个害他毒发身亡的罪魁祸首,可现在…… 沈盈缺摩挲着他的眼尾,仰头在他眼睛上印上深深的一吻,“咱们有以后了。” 许许多多的以后。 数也数不清。 再也不用彼此猜忌,再也无需为无解的剧毒烦心,想在一起多久,便在一起多久,真正的“来日方长”,给曾经跨越三生三世的遗憾,也给现在毫无芥蒂的两心相惜,至死不渝。 萧妄鼻子泛酸,心头涌起一股刺痛般的喜悦,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唇。 泪水没入彼此交缠的唇舌之间,却再也不会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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