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府学像是又在大测验了,生哥忙得两日没出门来找她。 今秾摆到鱼娘子边上的时候,鱼娘子都愣了,“你认真的?” 今秾很认真点头,“自然。” “那你该去那些书铺门口摆,你在这里摆,附近皆是卖菜卖豆腐卖吃食的,哪有生意?” 今秾摇摇头,“正因为市井之中,才有不识字的平常百姓需要人代写书信,书铺门口往来皆是识字的书生,岂会找我写信?” 鱼娘子觉得她说得倒也对,只是没见过人在这里摆这种摊子,一时也无法想象这种到底能不能有生意。 今秾摆好小木桌,人坐在小马扎上,再把笔墨纸砚往桌上摆,而后想了下,还差点什么。 就把备用的粗布袋子裁剪了一张下来,在上面写了个招牌:“代写书信、抄书、读信、算数。” 然后寻了木叉子挂在边上。 她很认真地做,鱼娘子却笑得直不起腰,“你只差把上面的字换成:算命算卦,每日一卦!就是个似模似样的江湖骗子了!” 今秾瞪圆了眼睛,才不理她! 今秾满心期待地摆上了摊,过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没什么生意,倒有经过买菜的百姓问她干啥的,她就说自己代写书信等等,后面还有个算数,是临时加上的,因她不知为何算数颇好,有时算起来比生哥反应都快一些,想着这里既是集市,没准有人需要呢。 “那你帮我算算,那卖鸡的摊主上上回没零钱少找了我十三文钱,上回我赊了一只鸡,这只鸡四斤,一斤十二文钱,现下我又买了半只鸡约莫一斤半,我该给他多少钱?” 不出两三息,今秾很快算了出来,“扣除互欠,再给他五十三文即可。” 那边摊主还没算明白,这边已经给出了具体金额,后来摊主认真算了算,还真是,惊异道:“你这小姑娘算起账来比算盘还快。” 那个买鸡的大娘给了今秾一文钱,就高高兴兴离开了,她原先还跟摊主起了争执,因两人算起来不太对数。 因着算数的事,一传十十传百,附近买菜买肉的如数目复杂而大的,算不明白,就跑来找今秾算,今秾坐了半日,一个找她抄书写信的都没有,全是算数的。 算数很简单,一会儿就能算好一个,她就只收一文钱,半日哪怕找她算的人不少,也只入账六文钱。 今秾叹了口气,“钱难挣。” 鱼娘子都惊呆了,“这还不好挣?你呼吸几口气就挣一文钱,比我们这种辛辛苦苦去河里捞鱼来卖的强多了,虽说一条鱼少则十几文多则几十,但每条鱼都是辛苦捕捞宰杀的,哪有你坐这里轻松?” 今秾一想好像也是,只是若要靠算数为生,是要饿死的,不知会不会有人找她写信,这就跟姜太公钓鱼一样,摊位摆在那,等着顾客上门,只是太公老人家不想钓起鱼,她想钓鱼。 瑜生是从同窗那听说未婚妻在摆摊的。 “好似是给人算数来着,摆了有两日,我娘说有一回买鸡算不明白一个小姑娘给她算了账,后来一打听说人未婚夫君在府学念书,又是姓瑜,我一猜就知是你,你未婚妻来找你那天我见过,好看得很,我娘也说那姑娘美极了。” 瑜生考完试,连忙跑去找今秾,果然在杜大娘家没找着,说出去摆摊了,他又跑集市上去,因跑错路还绕了一圈,才找到人。 那会儿围在未婚妻的摊位上有好几个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他怕出事就赶紧跑过去。 一个大汉怒目圆睁:“分明你是坑我,我扛了半月沙包,又做了半月木工,做苦力和木工工钱不同,你却按抗沙包的钱算!” 大汉原是一名木工,但因府城里百姓种地少,生计就很卷,尤其木工这活儿卷得不行,无熟人介绍很难接到活儿,日子撑不下去了就去一个包工头那扛沙包,扛了半月,包工头一听他还会木工活,就让他去做木工,但二者一个是纯苦力一个是技术活,价钱不同,包工头以为他不识字不会算数就只给他算前者的价钱。 这个大汉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今秾这边给人算账,就拉着包工头来今秾摊位前算账。 算账是好算的,把两者的工钱加起来就是包工头应付的价钱,只是二者的矛盾根本不在于算法,而是包工头纯忽悠人家,坏了心肠不给人家后者的钱。 今秾把价格算出来后,大汉更有底气了,争得剑拔弩张的,好似随时要打起来。 今秾因此被迫成了判案的“判官”。 大汉一口一个:“人家算数姑娘已经说了,是这个钱,你怎么给我这个钱,你快把钱补我!” “人家算数姑娘说了……” 今秾:“……” 她接收到了来自包工头无数个白眼,深觉累意。这单生意她只收一文钱,只是算算数,算完了你们就该各回各家,站在我摊位钱,要我评理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不兼职当判官啊! 只是她一个小姑娘,还真没法对着这些人高马大的汉子吼:快滚出我的摊位! 于是就僵持下来。 周围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 瑜生挤进来,护住未婚妻,不及问她什么时候来摆摊了等,先问眼前什么情况,今秾只好把两人的矛盾说了。 瑜生便道:“大兴律法,雇佣良民者,应照约定付与工钱,否则告上衙门,少一文钱就拘一日。” 那包工头喊道:“我并未说要按木工的钱雇他,我是用扛沙袋的钱请的,他中途去替我干别的活,也是一样的价格计算!” 那大汉都要气哭了。 虽未明说,但行业都是这么认同的,不同工种就是不同价钱,府城这边一般普通的木工受人雇佣干一天活儿就是一百文,若是那种给人定制家具按件的则另算,高级的木工也是另外约定价钱,他这等普通木匠,就是一百文的价。 瑜生皱着眉,想尽快把这些人打发了,就道:“大兴律法对木匠石匠等技艺工人皆有规定,不可以贱价压之,这位兄台不如告去知府衙门,自有青天为你做主。” 最后那包工头只好把银子付了,却不敢多说几句,也不敢瞪人了,因他见瑜生身上穿着府学的学子服,那里读书的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不敢随意招惹。 大汉拿了赢得的工钱喜不自胜,连连跟瑜生和今秾道谢,还要多给几文银子酬谢,今秾没要,只收一文算账钱。 瑜生问了大汉可有去官府登记木工工种,领了木工证?若无的话,告到官府也是没用的,方才只是吓唬那个包工头的,他得去官府登记了,成了登记在册的木匠才能受这条律法保护。 大汉不知道还有这种事,直说还是读书人好,什么都明白,千恩万谢,说过后立马就去补上。 人群散去的时候,今秾拉着瑜生在摊位前坐下来,借了隔壁鱼娘子的凳子。 瑜生打量未婚妻的小摊位,看了那个招牌同鱼娘子一样笑得乐不可支。 今秾嘟囔嘴巴,“有什么可乐的!来日我做个别种颜色的,看你们笑什么!” 瑜生擦擦眼睛,问道:“秾秾几时生起的想法?怎么会想到摆摊,又是怎么想到要给人算数为生?” 今秾说起这个就叹气,“我本是想给人写信抄书读读信什么的,算数是后来随手加上的,没想到反而算数的人多,都没人找我写信抄书。惹得名声传开,都以为我专门给人算账。” 今天是摆摊的第三日,经过大汉和包工头的工资纠纷,今秾有预感,日后算账的名声肯定更胜了,她何时才能给人正经写一封信? 瑜生给她出主意,“你要多说多宣传,百姓大多不识字,都靠人口口相传的,你写了这招牌,识字的人看懂了自然也不需要别人写信抄书,不识字的人你摆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你干什么的。” 今秾恍然大悟,难怪这几日都没人找她写信,因算数的名声传出来了,大家都以为她专门算账。 可叫今秾在闹市上大喊:“写信喽,抄书喽,走过路过莫错过!”她也喊不出来。 这瑜生也是没法子的,让他喊他都喊不出来。 “莫着急,日后名声打出来,自然有人来找你写。” 今秾笑着扭头捏着他的脸,“测验考得如何?你怎么寻到这里来的?” 瑜生脸被未婚妻捏变形了也没挣脱,含糊不清说:“听同窗说的,一个姑娘在摆摊算数,隐约像是你,我就跑来看看……” 今秾放下手,认真看他,“生哥可会介意我抛头露脸?” 瑜生愣了下摇头,“我不也在外面读书?” 今秾忽而笑了起来,她的生哥总是不以世俗为标准,而是以自己为对标,他能做的事便也觉得她照样能做,从不像世俗那样,对女子区别对待。 一时情绪上来,当众抱住他的脖子蹭了下。 瑜生 面皮薄的书生,从脸红到耳根,小声说:“秾秾……人家看着呢。” 今秾赶紧放开他,低头整理笔墨,装作无事样。 这趟出来,瑜生还告诉了今秾一个好消息,因这次测验成绩不错,夫子心情好,多放了他们一日假,算上休沐日足有三天。 杜大娘租他们的院子是半边,那屋子有两间房,瑜生要住进去也没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能放假,这三日瑜生就想搬过来住,陪在秾秾身边。 今秾听了也高兴,干脆摊也不摆了,在鱼娘子调笑的眼神下,和未婚夫一道回去,走时手里还提了一条鱼娘子卖的鱼,顺便在边上的豆腐摊位买了一块豆腐,给生哥炖汤喝,豆腐鱼汤最是补脑了。 当晚瑜生就在杜家小院住下,房间在今秾的隔壁,吃完饭,两人一道看了月亮,说了会儿话,又聊聊今秾在写的话本子的内容,瑜生给她找来两本专门介绍官场之事的书,如今已经写得很顺畅了。 约莫戌时,感觉乏意了,才各回屋子睡觉。 当晚天子心有所感,把本来要批阅的奏折放下,早早入睡,果然来到书呆子的身上。 这一次的屋子换了,不是学堂里那个,像是普通的百姓家里,他掀开书呆子身上的被子,把屋子看了遍,床一套桌椅,并无其他异常和其他人。 再推门出去走走,寻常的百姓小院,书呆子这是在哪里? 不知想到什么,他心稍微紧了些。 站在隔壁屋子门口,本想推进去看看,但又放下,透过纸窗往里看,也不太看得清楚什么。 少顷,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会是她吗? 第27章 天子稍一犹豫,终是踏步进去 月朗风息,老旧木门咯吱一声,开了一道门缝,屋内寂静黑沉。 天子稍一犹豫,终是踏步进去。 他的脚步极轻,极缓,像是怕打搅了屋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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