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总总加起来,现下手头已经稍有余钱。 唯一遗憾的是,今秾想给人写信抄书的心仍没有得到满足,在那条街上,所有沿街百姓,都知她是给人算数的看账本的,给她起了外号神算姑娘或算数姑娘,所谓神算不是算命的算,而是说她算起数字来比算盘还快,因而称神算。 无人知,她也给人写信抄书念信等,那个像算命先生一样的极简破烂风牌匾,是她唯一的倔强了,从不曾撤下。 要回家这日,今秾和瑜生雇了一辆马车,除了人外,其余空余的能装的地方都装满了行李,因要跟着蔡家商行的人走,又去了蔡家商行门口汇合,见到了久久未见的蔡逸。 蔡逸仍是往日的一派狂肆风范,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似是又换了一匹,这匹通身棕红色,四蹄踏雪,极为神气。 见了瑜生,笑嘻嘻揽上他的肩膀,又冲今秾眨眼睛。 今秾无奈浅笑。 “我说书呆子,你和你未婚妻搬来府城这么久怎么不告知我?也不曾和我聚聚吃吃饭喝喝小酒?太不够意思了吧!” 这话纯属冤枉人了,蔡逸办完生意上的事后听说已经回老家了,后来再没来过府城,便是有也是替家中生意奔走,从不久留哪里,来无影去无踪,如何相聚? 瑜生知他这人就是如此,说话带揍,也没有多辩解,而是关心问道:“功课学得如何了?有没有勤快些读书?明年院试重来可有把握?有无需要在下效劳的地方?” 蔡逸脸就拉了下来,刚才还搂怀里瑜兄长瑜兄短,一转眼就把人推开了,“你这书呆子,烦死了!” 今秾笑得乐不可支。 瑜生仍不解其意,他分明是关心蔡兄,若换成之前,他也同夫子一样,看不上他的做派,也懒得理,只是来府城院试前后,蔡逸对他和秾秾二人帮助颇大,欠下了他的恩情,才想还上一二,一尽绵薄之力。 蔡逸叹道:“在家我爹念叨我,在私塾里姓郭的老不死骂我,在这里好不容易同昔日同窗相遇,这同窗是个不解风情的,竟也念叨我,我还有何好日子过?” 瑜生:“……”他无言以对。 蔡逸也就开了个玩笑,过后正色道:“今年没中院试,我又替家中办了不少事,才知道做生意,做商人的艰难,虽时政对商人已好过前朝,商人仍然低人一等,要办点事情四处求人,求爷爷告奶奶,总有万贯家财亦如无根之树,上面一句话就可叫你无路可走,稍有不慎就倾家荡产。我已决定要好好读书,来年定要考上院试,若能……” 后面未尽之语,今秾瑜生皆听明白了。 若能考到殿试,当了官,改换门庭,就换了面貌,也能成为真正有脸面有根之人,方能庇护家族。 只是今秾还是略显迟疑,当今虽许可商人之子科考,却设下种种限制,想来还是不太乐意见到商人当官的,今秾甚至猜测是丞相为了填充国库收各种德银什么的,才设下种种许可的条件。 细想若是商人掌握了权柄,必然政治倾向利于己,若碰上贪婪之辈,只怕利用官权商利于民生百姓不利,想来上头也会多加限制,除非蔡逸的确是过人之辈,品行亦经得起考验,否则断然无真正的青云之路,想往上爬只怕难得很。 思绪转过,自己先无奈笑了,写上官场的话本子,思考方式竟然也偏向官场政治了。 蔡逸素来不是个爱纠结的,正好也要回县城,一马当先骑上马,又招呼瑜生也骑马。 “君子六艺御马射箭亦在其中,瑜兄不如一起骑马回家?” 瑜生是会骑马的,在府学里专门有夫子教授,但是他因出身限制,自小就没碰过马,只会苦读书,就算在府学有学了些,也不太精通,更不能经得起长途跋涉。 他第一想法是拒绝,可不想在秾秾面前出丑。 谁料,蔡逸已经让下人去牵了一匹好马回来。 “这匹马是母马,与我坐下这一匹是同胎出来的好马,父母皆是汗血宝马,若不是我家经营塞外马匹生意,在外面也买不到此等好马,都是进献给王公贵族的,瑜兄快珍惜点福气,你若敢骑,我便把这匹马送你了!” 瑜生还是犹豫,虽说是母马,却因血统关系,仍然马高腿长,生得粗壮得很,眼神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一匹性子烈不好驯服的马。 他摔伤事小,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丢脸才事大。 今秾人还没上马车,见了这马满眼的喜爱,这匹马与它同胞兄弟外表几乎一致,就只稍微矮小一些,但四肢更加粗壮,额头还生了一撮黑毛刘海,威风鼎鼎得很。 她不自觉走了过去,伸手试探性在马鼻子下,那马好奇嗅了嗅,而后轻蹭,今秾高兴得伸手在它脖子上摸了摸。 蔡逸大笑道:“你未婚妻都比你有胆量!” 脾性再好的男人也终究是男人,经不起这样的激将法,瑜生板着脸就上了马,那马开始稍微挣扎,瑜生吓得脖子都红了,怕掉下来,怕在秾秾面前丢脸。 却见秾秾伸手在它粗大的脖子上又轻轻挠了挠,那马就瞬间安静下来,乖得不像话。 蔡逸大为惊奇,“今秾还懂驯马?” 今秾摇摇头,“不懂,只是内心觉得它极为威风可爱,甚是喜爱,倍感亲切,它大抵能感觉到我的友善欣赏喜爱之情,于是便也待我友好。” 蔡逸觉得瞎扯淡,哪有畜生懂人情的,马听不懂话,也不可能懂人的情,倒是觉得今秾这姑娘兴许身上有什么奇异,能让马心生亲近之情。 瑜生就这么坐上了马,只骑到府城外,就感觉两腿酸得慌,不得已下马回了马车。 出了城后,今秾就一直掀窗看生哥骑马,满眼的羡慕,他下来后,她想了想问:“生哥能否教我骑马,我也想试试看。” 瑜生自己骑都够呛了,没有那个技术多带一个人骑,但是教她基本的方法还是没问题的,趁着车队停下来休息,瑜生就拉着今秾的手去学骑马,蔡逸一旁围观。 他先教了今秾如何踏上脚蹬,如何握紧缰绳,如何坐稳马鞍不使它滑动等等,待今秾坐上去时,又叮嘱她:“坐姿要直,用力夹紧马肚,若有感觉马匹情绪不稳急躁的时候,定要压低身子抱紧马脖,不使自己掉下来。” 等今秾坐稳,他待观察今秾坐姿,准备在一旁牵着马匹,让她先学上下马的姿势,这些都会了,再慢慢自己放开骑。 谁知道,今秾一坐上去,双腿一夹马肚,马匹就兴奋地跑了起来。 瑜生在后面来不及抓绳,吓得一声惊呼。 蔡逸大笑:“莫慌瑜兄,我看那马喜欢她得很,不会伤害她的。” 瑜生就看见自己素来温柔可人的未婚妻在马背上骑得飞快,完全不知害怕为何物,完全初生牛犊不怕虎,笑得极为欢快畅意。 他的担心忽然就散了,渐渐地也勾起一抹微笑,他好似从未见过这样的秾秾,从未见过她如此畅快肆意,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儿飞出了笼子,触摸了天空。 “驾驾驾!宝儿再快些!再快些!” 女子轻软温柔的嗓音变得高昂而清亮,带来一阵阵银铃声,她笑得极为欢快,在这一片空旷的草地里肆意奔跑,一时纵情而忘乎所以。 蔡逸满眼欣赏,拍拍瑜生的肩膀,“瑜兄好福气。”身在乡野之间,能遇到这样一个女子,哪能不是福气? 他常年在外行走,亦见过不少富贵权贵,鲜少见过这样的女子,本以为柔到了极点,却转过一面,也骄若烈阳。 今秾跑了好几圈才停下来,骑马飞奔时不觉得如何,停下来才感觉双腿酸软,气喘吁吁。 瑜生拍着她的肩给她缓气,又喂了她水,最后还蹲下来亲自给她捏腿。 今秾高兴道:“生哥,我好开心啊,骑马原来是这么一件快乐的事。” 瑜生哭笑不得,“也就你了。” “这般大胆,吓得我差点呼吸都停了,骑马岂是一件易事?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甩下马身,若是掉下来被马腿踩到,轻则重伤,重则一命呜呼,下回可得当心些了,别再这么吓人。” 今秾知道生哥关心自己,应了下来,但她看着不远处吃草的马儿,满是喜欢,“它稳得很,才不会摔我下马。” 马儿似是听到有人夸它,抬头打了个响鼻。 今秾见此更添喜爱,总觉马儿自有灵性。 蔡逸走过来,说道:“我见你跟这马有缘,不如马儿送你了,这马倒是更配你,你家这位坐在马上战战兢兢,还不如你威风。” 今秾含笑看向生哥。 瑜生:“……吾不善骑马罢了,人皆有不善之事。” 今秾:“对对对,我家生哥说得对。” 蔡逸见了,哼了一声走人,作为一条单身狗,最烦人家在自己面前秀恩爱了! 得了蔡逸一匹马相赠,今秾不知如何回报,上回已经欠下恩情,这回又添赠马之情,大的报不了,不如从小的报。 从马车上找了两罐亲手做的果脯和一些小食,让他路上吃,蔡逸是个吃货,果真高兴,还说:“下回还有多送些来,只怕不够吃!” 一路这般行走,因路途愉快,不时骑马,和蔡逸等人玩闹,感觉没几日就到了县城,两方分离,今秾与瑜生带着一辆马车一匹马回了家。 从县城到家又是大半日。 天黑前堪堪赶到。 赵氏先前就得了信,说他们放秋收假回家一趟,收拾些旧衣回去渡冬,她早好几天就盼着了,每日都提,说不知今天会不会到。 恰巧地里的活刚做完准备回家路上,就听村人来报信,说看见瑜生和今秾二人坐着马车回家了,现下已经把停在家门口,好似还多了一匹高头大马。 赵氏喜得加快了脚步,一家人几乎用跑的速度赶回去。 正好碰上今秾两人正在卸货,就一道上前帮了忙。 赵氏看着儿子稍显红润的脸,可见在府城日子过得不错,不曾亏待,倒是比在家时养得气色好多了。 又见今秾好似更白了,更漂亮了,兴许是在乡下要干家务活忙活里外,再好的容颜也容易糙,到了府城,她底子好年纪轻,养一养就白嫩回来了。 两个小丫头也扑到今秾身上,仰着头说:“小婶婶变美了!” “小婶婶是天上仙女!” 今秾笑着揉揉她们的小脸蛋,“你们也是仙女,只是还没长开的仙女,长大后也会漂亮的。” 小丫头信以为真,一时兴奋又高兴。 今秾从车上拿了两个漂亮的绣着丝绢花的头绳绑在她们脑袋上,“给你们的。” 两个小丫头立刻跑去井边水盆照,一会儿又跑回来,对着小婶婶亲亲抱抱,好不快活。 周氏觉得自己脑子有叉,今秾一走这么久,家里的活计都落她身上,现在赶上要秋收了,每日总忙得腰酸背痛,一时又怨恨起她来,觉得同为瑜家的媳妇,她随着未婚夫跑去府城享福,自己留在家中做苦力很不得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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