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秾回头偷看一眼,恰好撞见那人皱着眉恰似不解看过来。 她连忙回头,小声问瑜生:“他是谁?” 瑜生也小声道:“那便是我跟你说过的富商家独子蔡同窗,郭老先生不喜他念书为人的态度,然而因其父经常资助私塾寻些上好典籍之故,便不好赶他离开。” “他平时虽狂些,也不会见了先生不下马,今天恐怕是因为前几天先生做了那首诗笑话他之故。” 刚说完,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搂住了,来人噙着笑:“好哇,你个书呆子敢背地里偷偷和美人说我坏话?” 今秾又是一惊,连忙后退,避免和此人衣着碰到。 那人搂着瑜生,“谁说我记仇了?一首诗而已,那老匹夫骂得还少了?不过是因为他带了偏见,不许我与你们同路,不让我上你们的马车,我便自己骑了马来,不碍着他!” 瑜生哭笑不得,将他手臂拉下来,不理他的荒唐之言,郑重其事,“秾秾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今次是为了陪我赶考,蔡兄休要无礼,否则我便与你断交!” 那姓蔡的,才正了神色,对着今秾一拱手,“小嫂子莫怪,我生性如此,非是有意!” 今秾摆了摆手,又躲进瑜生背后。 她鲜少见外人,何况是外男,记忆以来见得最多的就是那些朴实的村人,男人不会无故接近她一个有主的小姑娘,也就与村里的姑娘妇人说过几句话,且她常常窝在家中做活儿,不常外出,经常近距离接触的唯有瑜家人而已。 猛然见着这么个轻浮孟浪的男人,一时不适。 没多久,同行的赶考学子陆续到达。 要赶考的算上瑜生蔡逸,共有五人,蔡逸自己骑了马,说路上歇息有客栈住客栈,没客栈便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其中一位姓柳的学子,一听,心生豪迈,竟也去牵了一匹马回来,说也要骑马上路。 于是一同坐马车的就剩下瑜生和另外两个同窗,其中有位同窗是郭老先生的孙子,生性腼腆为人知礼,和瑜生很谈得来。 还有一位叫什么,今秾没记住,好似是个复姓,性子不太好,板着一张脸见了包括她在内的女子就皱眉头,她便敬而远之。 家眷有她,还有柳学子的妻儿,以及郭老先生的孙女,她同兄长一道去见世面的。 互相认识之后,女儿家就自个儿钻进马车里说话,不一会儿,车队便前行了。 来时,赵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与人相处,当心与人口角,真正相处时,今秾才发现,外人也没那么可怕。 柳学子的妻子知书达理,儿子尚是个襁褓中的婴儿,除了饿肚子时哭一哭,倒也好相处。 小郭先生的妹妹与今秾差不多大小,生性活泼爽利,是个直性子的人,见了今秾就握住她的手吟了一首美人赋,把今秾逗乐了,三人并一个小娃坐在一辆马车气氛很是和谐。 这边平安上了赶往府城的路,那边老汉也趁着无雨时驾车回村,到了村里把牛擦干净伺候舒服了再去瑜家还牛,瑜老汉给了他二十个铜板作为报酬,问了情况。 老汉自是把一路遇上下雨的事情说了,瑜老汉一阵担忧,怕儿子淋了雨感冒,不过天高路远,伸手摸不着,也只是空担心罢了。 赵氏想得开。“若上天真要你考不成,千万种办法,路上淋了雨生了病考不成那就趁早归家,到了考场生病没考成还多折腾一番,你就安安心心在家等,我看秾儿是个有福气的,她在四郎身边,定能顺利考成。” 瑜老汉感觉没有被赵氏安慰到,又担心起了万一这次淋雨没事把福气用了,到了考场生病怎么办。 四郎可真是命运多舛。 赵氏懒得理他了,这些年当爹的没少操心,随他去吧。 周氏见公婆心里眼里全是四郎,心里也泛酸,肘肘丈夫胳膊,“怪你没那脑子,不会念书。” 瑜大郎没吭声,他便是会念书又如何,当年他刚出生的时候,家中与大伯一家尚未分家,且时景艰难,衣服不够穿粮食不够吃,再是神童也读不得书。 四弟是爹娘老来子,赶上好时候,家中境况好些了,再大点逢新帝登基有了新政,启蒙时除了给先生的一点礼,未多花一点银子,这才能读得了书。 后来读得深了,因义塾只授开蒙,教授科考就难为了,方送去郭老先生的私塾。郭老先生是去大地方上任退下来的乡宦,为人清廉正直,颇为赏识四弟,束脩收得比旁人少,四弟又惯是体谅人的性子,总爱抄书贴补,一来二去,家中虽艰苦,却还能撑得下去。 虽多年来四弟除了童生未得其他功名,但考不上秀才举子的读书人多了去的,一辈子考不上童生的也大有人在,比起旁的读书人,四弟已经好伺候多了。 再则仔细想想,若不是四弟天生神异,才七岁便考了童生,也不至让人觉得他蹉跎多年,多少人这个年纪才下场试考。 瑜大自己想得开,周氏心?*?里还是酸。 大宝和四弟差不多年纪不也没读书?只因家中只供得起一个读书人,大宝稍微愚钝些,不如四弟就没了读书机会。 这厢瑜家心思各异,那边三辆马车一路风尘仆仆几日后,便到达了府城。 城门口,瑜生特意下马车唤今秾出来。 今秾站在府城门口,仰望高而阔的城门,再看看那些身配长枪把手城门的士兵,赞叹不已。 见她双眼亮晶晶,满面红霞,瑜生心里也高兴,他庆幸自己生了急智,决定把秾秾带来府城见见世面,思及此,他提议道:“秾秾是要上马车,还是要自己走进去?” 今秾问了定的住处在何处,若是离城门口不远便走进去,若是离了远,自然还是坐马车舒适。 风景人文要赏随时能抽时间来逛逛,就不必费腿了。 院子是柳学子的妻子定的,他们对这儿熟,瑜生不方便去问,今秾小跑过去问了,方知那姓蔡的也掺和一脚进来,说自己孤单一人,不如委屈同窗与他同住,便退了那小院,决定住到蔡学子家的别院去。 柳学子家也不富裕,比一般的小老百姓稍好点,妻家经营两间小铺面,偶尔能贴补一二,但养家供读书科考也是花钱如流水,得精打细算。柳夫人见能省一大笔银子便应了下来。 今秾跑去同瑜生说了,瑜生皱着眉,询问今秾的意思。 “若是秾秾不喜,我们便单独去赁个地方住,实在不行住客栈也好。” 今秾倒不是真讨厌那个姓蔡的,只是甫一见面被吓到了,她未和这样性情的人相处过一时不适罢了,想想其他人都去了蔡家别院,自己二人不好落单,这次考试万盼顺利才好,便点头应了下来。 蔡别院在城里头,马车也得行小半个时辰,于是便坐了马车进去。 几人在城门口给了路引表明进城赶考的学子及其家属,士兵检查过后很快就被放进去了,到了城里今秾和小郭姑娘都耐不住掀开帘子看。 小郭姑娘看着比今秾还兴奋些,“我前几年生了一场奇病,肌肤上生了很多斑块,没法见人,躲在家中几年,好在去岁祖父为我寻了位朝廷退下来的老御医,方治好了我的怪病,现在憋了几年,好不容易出门,自然高兴。” “此次爹娘允我出门,也是疼惜我几年未得出门,这脸刚好,定了亲事,明年就要嫁人,趁着嫁人前,跟着我兄长出门转转,好不那么郁郁。” 说完自己的事,又兴奋地探讨府城中的各种新奇事物。 也不知是不是她声音大了些,一辆富贵华丽的马车经过时,里面的主人传出一声嗤笑:“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气得小郭姑娘要下车与人理论,今秾瞧了眼马车上雕刻的姓氏,似是竺字。 竺乃本朝世家之首竺家的姓氏,当今权臣丞相便是姓竺,这马车刻了个竺字,下边还有一朵雕刻的莲花,因不识竺家的族徽,今秾不确定是不是丞相的那个竺家,但见马车华丽,想必来头也不小,便按下了郭姑娘的手,对她摇摇头。 如赵氏说的,惹不起就不惹,有退路方为自己张目,若凡事不管不顾,耽误了正经大事,才是蠢货。 “口角之争尔耳,权当狗吠。” 小郭姑娘笑出声来,“秾秾你看着好乖,其实内里促狭得很呢!” 第7章 秾秾只做给生哥吃,不给旁人吃 据小郭姑娘偷偷咬耳朵,蔡家家财万贯,家中宅院比这大多了,这就是个府城的小别院,对他们而言不值什么钱,若不是因商非官身份也不会低调到买二进的宅院,多少得上大三进。 小郭姑娘虽语气惊叹却不见多少羡慕,她爷爷曾经当过官,虽说如今已经退下来,但到底门庭不同,在她眼中,耕读人家书香之家再穷,也凭了个清贵二字,富商再有钱,到底还是不上台面。 就说这回赶考,她爷爷不许蔡逸与他们一道前行,一是看不上他读书的态度,觉得会妨碍别的学子用功读书,二来也因为蔡逸的身份。 本朝虽开了新政,允商人之子科考,然而门槛条件却是比一般人高得多,譬如说瑜生他虽家境贫寒,却是正经农家百姓出身,身家清白,他只需走正常手续,像互保廪保派保等均无问题,就可以科考了。 蔡逸不同,官府规定,商人之子科考必须家中所经营生意清白无案底,所谓案底包括偷税漏税或因不良经营惹上官司等,加之必须每年向官府缴纳一笔数目不菲的“德银”。 这笔钱说得好听是德行之银,然而说白了就是官府向富商多收的“考银”,一种摆上台面的仇富型“敲诈”。 这种考银收多少也依据各年各家收入纳税不同各有标准起伏,你若想逃了考银,必先偷税,你若偷税被抓,有了案底就不得科考机会,两厢牵制,据说是丞相的法子,损得很。 不过尽管如此,商人们还是对朝廷感恩戴德,只因当朝开放了商人可科举这一门槛限制,让商户也有机会改换门庭,哪怕条件苛刻,但有机会便是最好的。 除此之外,商户之子考试,还得有一位进士出身的官员作保,一般而言,能考上进士的不是已经退休下来的官员就是在职官员,且职位肯定不低,再差也是混个县令知府当,这样的人最是爱惜羽翼,不会轻易给人作保。 一般商户没有这个人脉去结识委托这样的大人物,即便有机会结识哪位进士官员,人是否答应两说,只有那些锲而不舍,又有些能耐的人家才有机会踏进考场。 一层又一层,就筛掉不少商户出身的读书人。 若是普通人考到会考这关等同于西天取经,那于商户而言,则是九重天取经。 一时说远,前院是待客读书之用,后院才是正经住人的地方。 到了这儿便开始分地方住,蔡逸是个奇葩性子,万般不讲究,正常主人家带客人上自己家宅院住,自是自己住正屋,其他什么东西厢耳房等给客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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