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乡下小道观里的大师批的,成婚当日,跟在京城那场一样,今秾从自家出门,在村里绕了一圈又回来。 瑜生骑着家里那匹骏马接的秾秾,八抬大轿是从县城里雇来的专门给人办婚事的队伍,城里大户嫁千金都用,他将秾秾从轿子里抱下来,在耳边欢喜地说:“秾秾……” 今秾在红盖头里搂住了他的脖子,也是满心欢喜甜蜜。 两人进了院子,进了堂屋,赵氏瑜老汉就坐在堂屋的首座之上,等着两个新婚小辈见礼。 喜娘喊道:“一拜天地……” 红盖头下,转身准备拜天地的今秾没有发现身边的人脚步迟钝了一下,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然后才恢复正常。 他们二人朝天地拜下,动作一丝不苟,绝不含糊,甚至带着一份虔诚,将礼行得很到位。 “二拜高堂……” 又转身拜了父母高堂,赵氏瑜老汉两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 “夫妻对拜……” 一些围观的小孩儿这时候起哄起来:“夫妻对拜夫妻对拜!” 今秾满心的羞涩,也满心的欢喜,她娇羞地拜了下去。她对面那人,激动得藏在红袖中的手攥紧了。 他也虔诚地拜了下去,甚至因为停留的时间过长,被喜娘打趣了一声:“新郎官太激动了,都舍不得起来呢。” “看来会是恩爱的一对。” 新郎官耳朵发红,眼睛发亮地看着对面盖着红盖头的少女,他的“妻子”。 随后夫妻回到新房。 因为家中地方不大,流水席摆在院子和院子外,除了村民之外,还有云州府金诚县一些大户乡绅富户也来参加,酒桌从瑜家院子一直摆到外面很长的队伍。 今秾被扶着在床上坐下,乡下办婚事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也没有那么多人盯着,进了洞房,新郎就可以挑开新娘子的盖头,不必等到酒席过后新郎回来。 何况“新郎”也没有想那么多。 他站在床前,在这个简陋的新房里,顶着身前乖巧地等着他掀盖头的新娘子,心中忽而浮现出一种庆幸,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连日来得知他们要成婚的焦躁顿时消散一空,今后纵使她名义上是别人的妻子,可与她拜堂成亲行天地之礼的是他! 只要一想起这个,他就激动得难以自制。 “生哥?” 他站在身前发呆没有动静,得了今秾提醒,连忙将她盖头掀起,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久久对望。 今秾笑了出来,“生哥饿吗?” 天子摇摇头,“秾秾肯定饿了。”他是知道的,新娘子这一天力成之前都有不吃东西的规定。 于是走到桌前,把桌上摆着的瓜果点心拿了过来,“秾秾吃点垫肚子。” 两人吃了点东西,天子把剩余的东西重新拿回桌子上,看见了摆在一旁的酒壶和酒杯。 他想起什么,耳尖发热,心间也发热发痒。 他犹豫了下,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回身时,哑声说道:“秾秾,喝合卺酒可好?” 合卺酒虽然礼成之后便可以喝,但大多数是在洞房之前喝的,也就是要等到新郎官应付完前面的酒席,再回来的时候与新娘子喝的。 但天子担心错过这样的机会,也许下一刻他就回去了,所以就急着想和今秾交杯。 今秾只当是生哥紧张急切,倒也不拒绝。 她羞着脸接过另一杯酒,两人在床前坐下,伸出拿着酒杯的那只手互相缠绕,互相看对方一眼,然后喝下了那杯酒。 心脏在快而有力地跳动着,每一下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元抑从出生起,从未感觉到如此紧张的时刻,他的喉咙发紧发痒,心头的热火随着一杯特殊的酒下肚而上升到了丁点。 他分明不是不善酒力的人,却在饮下交杯酒的时候,耳尖和脸都发热起来。 今秾也感觉害羞,但欢喜占了更多,她主动握住了生哥的手,握得紧紧的,下一刻大掌将她的手反握在自己掌心里,他的掌心热得烫人。 男人沙哑着嗓音,竟亮晶晶地看着她,对着她漂亮的眸子含笑着说:“堂拜了合卺酒喝了,秾秾该叫我什么?” 他看似从容,实则紧张得心快跳出嗓门了,这是他梦中都不敢梦的场景,他从未想过,却也渴望着能有一日听到从秾秾口中,叫出那一句撩人的亲昵的称呼。 今秾愣了下,下一秒意识到他在央求什么,害羞地眨眨眼,“夫君……” 嗓音又软又柔,像是秋日里的梨汁熬成的糖,清润解渴,直甜到心里去。 男人眼睛更亮了,他甚至忍不住激动地将她抱在怀里,搂得紧紧的,覆她娇柔的背上的指尖轻轻发颤。 “娘子……” 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回应了一声,随后又像是不满足般,连着唤了好几声。 两人抱了许久,直到外面开始喊人,起哄叫新郎官出来敬酒,元抑才不得不黑着脸放开自己的“娘子”。 他出门前,眼睛深沉地注视着今秾,想把她今日“嫁”给自己的模样刻入脑海里,他日哪怕得不到她,有了今日,也足以宽慰。 那样的眼神充斥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浓重的爱意,有喜悦、有庆幸……还有很多今秾不解的情绪,像一汪最深沉的星海,浩瀚深沉而不知底,她忽然感觉有一丝难受。 在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前,男人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门。 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天子果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走到窗前,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这时候,他们该洞房了吧? 他特意在书呆子回来之前灌了很多很多的酒,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当然是有用的,天子是在醉了的时候回来的,等瑜生醒时,天已经亮了,他错过了和秾秾最重要的人生时刻,只感觉迷茫难受得很! 他怎么会这么糊涂! 瑜生愧疚地握着娇妻的手,“秾秾,我不该喝那么多酒把自己灌醉了的。” 事实上,瑜生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他甚至没有了成亲当日的很多记忆。 他是怎么和秾秾拜堂的,怎么喝交杯酒的一概不知。 这让过往很多时候的蹊跷都浮现上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 听说有的人脑子有病,天生比别人多了一道魂,平日里看起来无恙,其实内里有两道魂,有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会不会他也生了这种病,所以有时候记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 他犹豫了很久,觉得和秾秾既然成亲了,就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不该有秘密隐瞒,还是这样可怕的病症,为防止某一日无意伤到妻子。 他跟今秾坦白为难道:“秾秾……我可能。” 今秾含笑问:“你怎么了?” “我可能有病。”瑜生将自己过往很多次记不住自己干了什么事的事情举例给今秾听。 “以前我都以为自己喝醉了或者是错觉,但昨日跟秾秾的婚礼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我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还把这些事通通忘光了,我怎么舍得忘记呢?怎么舍得马马虎虎呢?” 他难过地说:“秾秾,我可能真的生了那种别人说的多了一道魂的病。” 他现在甚至不敢跟秾秾洞房了,他如若脑子里有病,体内藏了一个未知的人格,那人如果伤害秾秾怎么办?他该怎么负责起秾秾一生的幸福? 瑜生难受极了,甚至还后悔跟今秾成亲了,他没有把握给今秾幸福,没有把握自己是完全安全的,他连掌控自己都做不到,怎么能娶她给她幸福呢? 今秾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过往很多时候,她也觉得生哥不像生哥,有时候像变了一个人。 还有昨日跟她拜堂成亲,回新房喝合卺酒的时候,那时的生哥显得很激动,很热切,侵略性也比平常要强,她以为生哥因为大婚才这样激动。 会不会像是生哥说的那样,昨日拜堂的根本不是他? 今秾想起他出房门前,那深沉的不舍的眼神。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抱住了瑜生,“没关系的不要怕,若是真的,等他哪日再出现我试探一番。” 今秾以往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都没有深想,因为她对生哥太熟悉了,不觉得他有问题,何况这种罕见的病症。 现在却感觉自己太马虎大意了,往这个方向想,过去很多次其实都不太对劲儿,她时常发出生哥今日不一样,生哥好似变了等等这种感叹,却又下意识地给他找借口,找不寻常的理由。 第70章 他不是生哥。 得知自己得了多魂症后,瑜生很是难过慌乱了一阵子,幸好秾秾没有嫌弃他没有害怕他,还好生安慰了他。 瑜生想起在府城的时候,有一回,他下学了去接秾秾回家,第二日再想起前一晚的记忆,却发现自己虽然隐约记得大致,却发现记忆中那个晚上的自己异常英勇得不像自己。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兴许超常发挥,也兴许睡了一晚上糊涂了,现在想起来,那晚的人应该就是他身体里多出来的那缕“魂”。 瑜生却松了一口气,因为从那一晚的表现来看,这个魂对秾秾是没有恶意的,甚至会紧张她保护她,这至少可以保证在他出现的时候,不会对秾秾造成什么伤害。 而他也是最怕那个未知的人格伤害秾秾。 成完婚不久,新婚的夫妇小两口就得上京了,蔡家近来生意重心挪到江南,没有北上的商队,他们就另外找了个商队跟着,来回京城的路走了好几回,素来平顺,两人也没有多想高高兴兴上路。谁料到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遭遇了劫匪,连同商队在内二三十号人都被绑上山。 瑜生拿出自己的官牌,说自己的朝廷命官也无济于事,若是绑到了当朝丞相他们还会忌惮一点,不过一个七品小官,死了就死了朝廷还能为他发兵剿匪不成? 这个举动反倒让劫匪注意到了他,然后看到了他身边貌美如花肌肤莹莹如玉的小娘子。 劫匪头子要把貌美小娘子抓去当自己的七号压寨夫人,听说前头六个压寨夫人都是抢来的良家女子,全都死于折磨之下。 瑜生苍白了脸,牢牢将秾秾护在怀里,死也不撒手,他梗着脖子说:“你们若是敢动我娘子一根手指头!我就杀、杀了你们!” 连一只鸡都不敢杀的书呆子,生得清清瘦瘦文文弱弱的,这话说出来,让在场土匪笑成了一片。 “就凭你这个小白脸?”土匪头子轻蔑地看他一眼,拍拍手命人把今秾绑上去。 今秾和生哥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武功而且身上被捆了绳子,无法逃跑,周围至少几十上百号拿着刀的土匪,拿什么抵抗? 两人心下一片绝望,今秾定了定神,告诉生哥不要慌,“没事的,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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