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凉感冒了? 因为睡在西配殿吗? 江洄从游廊绕过正殿,又拐了个弯,带凌之妍来到废院的后花园。花园已经枯败,里面有间小房子,房子上有烟囱,旁边还有一口井。 “是厨房?”凌之妍兴奋道,她加快脚步,冲到了江洄身边。 “咳咳。”江洄侧头避开,又咳了几声,哑声道,“去抱些柴来,在院子后面。” “我们要蒸馒头?”凌之妍不会做饭,凭借自己不多的生活常识道。 其实凑近细看,江洄的粗糙感主要是胡子带来的错觉,不得不说,他皮肤偏白、细腻,如上好的瓷器。 如果能将大胡子刮掉的话,大概就是传闻中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了。 “不蒸,费柴。”江洄没好气道,声音有些浑浊。 他看了眼天色,得抓紧吃点,宗正寺的人估计……在路上了。
第5章 005宗正寺她只是个无知蠢妇,见…… 风刚缓些,便有马车从城门疾驰而出。 哒哒哒。 周构不停抖着腿,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块儿。 他周家早就投靠了史家,可史家也不是好伺候的,前些日子便拿着他的把柄要挟他,命他趁圣上赐婚弄死江洄,还给他送了几个人来。 那一老三小都是史家荫户里选出来,人是可靠,但身手很差。 当初周构就担心她们把事情搞砸,偏偏史家那些酒囊饭袋笃定了江洄会喝下毒酒,不许他另换他人。 这不就出事了? 他祖宗的,昨夜他熬了一宿,一个人也没等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今天必得要见到那几人才行。 …… 废院厨房里,凌之妍试了好几次,才从炉膛里弄出一只烤得焦黄的大馒头,馒头很烫,她不停地换着手,一边吹气一边将馒头掰开。 胃里不停咕咕咕得叫唤着,凌之妍顾不得烫,急切地咬了一大口,被烫得仰起头直哈气。 江洄舀了碗刚烧开的热水,吃一口馒头,抿一点水,冷眼瞧着吃个馒头也鸡飞狗跳的凌之妍。 “一会儿宗正寺的人会来。”江洄咽下馒头,平淡道。 “你……”说什么? 凌之妍一口白馒头噎在了喉咙口,疯狂捶打胸口,情急之下,她一把夺过江洄的水,这才把自己从噎死的边缘救了回来。 “你自己留着吧。”江洄嘴角抽搐,拒绝了缓过气后的凌之妍,讪笑着递回来的水碗。 “抱……抱歉啊。”凌之妍又默默把水碗拿回来,但她把碗放在了一旁,也没有再喝。 刚才太着急了,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不然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抢这位活阎王的水啊! “那个……他们来干嘛?” 凌之妍坐到了另一面的小胡床上,主动与江洄拉开距离。 “昨夜来废院的几人都没有回去复命,宗正寺必定会遣人来问。”江洄瞥了眼她的小动作,没说什么,又拿起一个馒头开始吃。 “那你准备怎么应付?”凌之妍试探道。 江洄既然猜到宗正寺的人要来,应该已经做好应对了吧,她可不相信曾经能替天子出巡的皇三子,会真的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只是个圈禁废院的庶人。 他手上应该还有能用的人吧? 凌之妍一直也没问江洄他把尸体弄去了哪里,现在也不关心,她只想知道江洄会不会拿她当替死鬼。 江洄吃饭的速度很快,凌之妍才吃完半个馒头,他已经干掉了整整两个。 又重新舀了碗水,喝完后,他拍掉手上沾到的草木灰,道:“不论他们怎么问,你只说人已经走了就行。合卺共牢礼结束后,她们便离开了新房,此后如何,你没有离开过房间,自是不知。” “那你呢?”凌之妍问。 江洄抬眸扫她一眼:“我虽已被废,但江决不会轻易杀我,所以就算你供出事实,我们也只会被关去其他地方,恐怕还不如这里。” 言下之意,就算凌之妍出卖他也得不到好处。 “你放心,我没这个意思。”凌之妍也学着他的样子,拍掉沾在裙摆上的草木灰,而后直视于他,“那你呢,你会出卖我吗?” “你猜。”江洄冷冷吐出两个字,“吃完自己收拾,馒头留在炉膛里保温,会吗?” “当然会。”凌之妍道。 江洄没再啰嗦,直接走了。 走前,凌之妍听见他又咳嗽了两声。 江洄的感冒似乎有点重,刚才说话时也夹带着浅浅的鼻音,凌之妍目光复杂地送他离开,明明还在怀疑她,为什么又要把房间让给她,甚至不惜感冒呢? 凌之妍吃完一个馒头就已经饱了。 刚才江洄说过,这六个馒头可不是早饭,而是他们一整天的口粮。 凌之妍叹了口气,半点不敢怠慢,她先将炉膛里将熄未熄的火苗灭了,再将剩下的馒头放了进去,盖上炉膛的小门保温。 满意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工作后,凌之妍本想再弄一点热水梳洗,但前头已经吵闹起来。 “……骁卫营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宗正寺的人一夜未归,恐遇害矣。吾乃宗正少卿,自要进去查个明白!”周构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凌之妍赶到前面,从游廊角落远远眺望门口。 江洄不知道在哪,凌之妍目及之处都没看见他。 骁卫营的人应该说了什么,周构更加愤怒,在外破口大骂,似乎还发生了拳脚冲突。 “开门。”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外高声说道,而后大门便徐徐打开。 周构正了正衣领,向赶来的谢郎将拱手致意。 “少卿审讯是为皇命,但还请悠着点,若江庶人出了什么问题,骁卫营会很为难。”谢郎将一身铠甲,手扶刀柄,虽然官阶比周构低,却神色倨傲。 “是是,自然如此。”周构略微躬身,客气道。 传言谢郎将厌恶江洄,看来确实如此了!他暗道。 这不奇怪,天下士族,恨江洄的十之七-八,否则他也不会沦落至此。 自古以来,圈地蓄奴都是常理,哪个上百年的门阀大家没个几百上千顷田地和几百上千户奴仆的?就算律令不允,但那只是个破文书罢了,还没见过哪朝哪代真有人清算的。 可是江洄不仅说动先帝清查违律的隐田隐户,还亲自带人巡抚天下,不知害得多少高门望族颜面扫地、家破人亡! 门打开,一队宗正寺的带刀侍卫率先闯了进来,周构稍后,还不忘与谢臣安谦让一番,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江洄呢?把庶人带出来,本官要审他!”周构大喊。 凌之妍往游廊的立柱后缩了缩,暗自祈祷不要被发现。 可惜她运气不太好,谢郎将一眼瞄到了她,抬了抬手,立刻有骁卫郎往她这里逼近。 混蛋,江洄人呢? 凌之妍很快被押到了院子中间。 “你就是江洄的新妇吧?”周构油腻道,捏住了凌之妍的下颌,“你男人在哪?叫他出来。” 好丑。 凌之妍嫌弃地往后缩。 虽然被江洄威胁的时候更可怕,但至少他那双眉眼长得很好看。 “还想躲?本官耐心可不大好。”周构又紧了紧捏住她下颌的手,“说,他在哪?” “少卿阁下既捏着她的下巴,她又如何回话?” 吱呀一声,正殿的门缓缓打开,江洄换了身淡青色的窄袖,出现在门里。 “不是让你在屋里呆着,不许出来么?”江洄无视逼近的侍卫们,一把将凌之妍从周构手里抢了过来,脸色阴沉道。 “我……对不起。”凌之妍识趣地垂下眼,准备跑路。 谁想,周构连她也不放过,指挥侍卫将两人周围的空地围了起来。 “少卿有事找江某便可,她只是个无知蠢妇,见不得人的。”江洄笑笑,看似轻松,实则不容置疑地将凌之妍拨到了自己身后。 “都一样。”周构油腻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江洄,如今我是官,你是民,庶民见了官,还不快点给老子跪下!” 凌之妍又往后退了点,但她的退路已经被宗正寺的侍卫们围死了。 她只好往旁边又挪了一点,以期不要被周构再注意到。 江洄扫了眼周构,又打量了他带来的人,慢悠悠道:“周少卿好大的官威,不过庆安新律有云,非有罪之身,非状告之时,庶人见官,不跪。” 庆安新律是先帝在时所修,其中诸多法条背后都有江洄的身影,周构听到这话,心里怒意翻腾,厉声命令道:“把他给我按下去!” “吾乃陛下之犯,安敢损我躯体发肤?” 江洄声音不高,桃花眼冷冷扫过众人,不怒自威,将将要冲的那几名骁卫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能不能上前。 后面的凌之妍松了口气,江洄既然不用跪,那她也不需要跪了。 地上那么凉,她可不受这罪。 “把他给本郎将按下去。”骁卫郎们犹疑时,谢郎将道,“你已经说了,有罪之身当跪,而你乃陛下之犯。” 卡bug呢? 凌之妍撇撇嘴,几个骁卫郎已经在谢郎将的示意下冲了过来,她可打不过,只好乖乖跪下。 嘶……膝盖还没有接触到地面,凌之妍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也太冷了! 她悄悄在衣裙的掩护下支起脚背,坐在了小腿上,尽量减少接触地面的部分,但凉气还是丝丝往上钻。 江洄懒洋洋地在她右前方跪下,按他的骁卫郎们手都爆青筋了,但他还是一派悠闲,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少卿此来,要问江某什么?”他甚至还有空寒暄。 “哼,江洄,你不要太嚣张。”周构一甩袍袖,“昨夜我宗正寺的一名嬷嬷和三名侍女来你成亲礼上操持,至今未归,定是你将她们藏匿了起来,她们乃官奴,你可知藏匿官奴乃是重罪!” “江某惶恐,昨日礼成后江某就与娘子将她们好生送出了新房,绝无藏匿之举。”江洄道。 提我做什么啊? 凌之妍心里暗骂,刚刚把我往后推的人不是你吗? 她本来还有一点小感动的,现在全都没了。 幸好,周构只瞄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放回了江洄身上:“废院由骁卫营看守,进出皆有记档,不如咱们翻一翻?” 他说着,目光移向了负责废院值守的谢郎将。 谢郎将轻轻皱眉,昨夜值守的不是他的人,这会儿突然问起,他倒是真的不清楚。 任三十五连忙上前:“昨夜滴水成冰,小的捧着记档在风里站了许久呢,上面签字画押都清清楚楚,她们是亥时前离开的。” 说罢,他拿出了记档簿。 “胡说八道。”周构一把抢过,哗哗翻至末页,却见那几人的签字和指印赫然在上,“不可能,她们都没有回宗正寺复命,绝不可能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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