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耘个子矮,脾气很倔,讲话总是缺根弦,出了名的不好相处。平日里只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做自己的工,出来说话时,没几句就要惹人上火。因此从未有村人委托她做些什么,也没人知道她的水平如何。 黎应晨问:“你有把握吗?” 史耘毫不客气地说:“没有。但可以试试。世界上哪有一定成功的尝试?你是仙人,你不也连我们能活几个都不敢保证吗?” “说什么呢!”两个哥哥吓得,连忙来捂她嘴。 …真是既不吉利也不礼貌! 黎应晨却大笑起来,觉得她说的很对。当场给她批了十根针,让她不必去参与村里的防事建设,能把这玩意儿弄出来,就是个绝大的贡献了。 更晚些时候,黎应晨指了路,托村里分一队青壮,去把自己来时车队留存的物资都搬回来,将那些曾经随行的家丁马夫侍女等人一并入土为安,自己去拜了两拜。尤其是那个侍女。虽然此生无缘无分,但是她手里拿的邪祟志是结结实实地救了黎应晨一命。 若没有那邪祟志,她早已死在姜堰手下。 搬回来的一车首饰,因为过于贵重也不晓得价格,黎应晨就先塞在房里压箱底了。至于食水、茶叶等物,黎应晨留下一部分自用,剩下的低价在村里发卖了,就以小麦来换。因为品质好,还都是些稀罕玩意儿,人人争相抢购。黎应晨最终拿到了1000斤小麦的收入,剩余的收入点共计一万来点。 值得一提的是,这堆东西刚运回来,林济海就以一种激动到六亲不认的姿态冲了上去,如风一般卷过黎应晨面前,扑在那两车书上就不撒手了。黎应晨不得不生生把他从车上扯下来,才能好好谈价格。她报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林济海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黎应晨怀疑他根本没仔细听。 ……什么书简脑袋。 林济海把书买下来,珍而重之地好好放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却没有什么时间看。村长婆婆年事已高,威望高,但精力不济,村里什么什么都指望着他。他只得万般不舍地与那些书暂时告别。 ……据说离别时哭得梨花带雨,相当动人。 黎应晨想要再往远处走走,看看周边深林悬崖的具体情况,便也拖了林济海来做向导。 这一次,他们走的稍微远了一些。 黎应晨问他:“我一直未曾问过。你们说白成峰带许多人去找了昆仑宫,昆仑宫到底在哪里?” 出人意料地,林济海指指北面那悬崖绝壁:“在那上面。” 黑凤山的地形很有特色,从山下的缓坡可以沿路爬到山腰中间,来到黑凤村所处的一片平地。但是再往上爬,却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悬崖绝壁几乎垂直而下,只能看见嶙峋的石山一路耸进云里去。 没有人知道黑凤山到底有多高。 而昆仑宫,据传就在那凌云的山顶之上。 “这么能爬?!”黎应晨诧异。 林济海说:“山民已经习惯了。我们不常爬北面的绝壁,却经常下到东面的悬崖里,在峭壁上采些草药、山珍等。白成峰去的时候带的三十个人,个个是此道好手。直至现在,也没有一个人坠落下来。只是……” 只是爬上去了,就再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从此再没回来过。 说话之间,二人已经走到了东面的悬崖处。黎应晨向下望去,只见茫茫深渊,云雾缭绕,下面漆黑一片,如一张漆黑巨口,吞没一切可见之物。唯有峡间的风声,裹着不远处一架长长的旧木吊桥,一路吊垂着通往悬崖的彼方,隐没在云雾之中。在此间说话,能听见遥遥传来的回音。 “这下面是哪里?”黎应晨问。 “不清楚。这地方是个深坑,四面皆是悬崖,绕不下去。我们最长的绳子也无法坠底。摔下去的人十死无生,没有再活着回来过的。”林济海说。 黎应晨微微皱眉。 这不对劲。在此地生活几十代人的山民,对这座山应当了若指掌,怎么却有如此多的未解之谜。 就好像……这座山本身就是一个不可知的深渊。 黎应晨把目光移向了面前的吊桥。 吊桥年代已久了。两根粗大的木桩深深地插进土地中,每一寸模糊的年轮都刻着岁月的痕迹。斑驳的旧木片被麻绳拴着,吊在半空中,在风中微微摇晃着,一路伸进云雾里去。站在桥上,可攀附的地方,就只有两根小臂粗的麻绳。 一不留神,半只脚踏错,就会摔进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黎应晨忍不住问:“这桥……通向哪里?” 林济海说:“过了这桥,再行几里山路,可以绕到黑凤山的背面去。那边有一个村子,全村姓姜。我们这边都叫那里姜家村。” 黎应晨猛地抬头:“你们对姜家村了解多少?” 林济海脸色不太好看:“姜家村做的是死人生意,总是神神叨叨的。只是掐着庙会、赶集等时间,会以仙器来贸些粮食。我们和那边来往并不多,尤其是在血幕爆发后,再也没有任何联络了。” 死人生意吗……姜堰曾经说她们村子做的是黑蚕纺丝相关的产业,而这黑蚕纺的绸缎能沟通阴阳,说是死人生意倒也没错。 “这桥也是他们那边修造的。听说它是姜家村下山的唯一通路。已有几百年历史了。” 荒山孤岛吗?黎应晨微微挑眉:“那这座桥修造之前,姜家村怎么下山?” “听说之前是有另一条下山路的。只是后来一场暴雨,山石崩塌,把那边的路截断了。大家都以为姜家村全村都死定了,甚至有心善的老妇人给他们修了祠位。结果没过多久,姜家村就修起了这座桥,粮草补给运进去,全村没几个伤亡。” 黎应晨勾勾手:“走,我们过去看看。” 林济海脸色有点发白,但是没有多说什么,立刻跟上了黎应晨的步伐。 嘎吱。 踏上桥的一瞬间,黎应晨就有点后悔了。 原因无它,这玩意儿实在是太不稳当了…… 它看上去走一步能晃三次,实际情况比这更糟糕。你一步也不用走,一阵风吹过,这吊桥也会嘎吱嘎吱的晃动起来。老旧的木头在咿呀呻吟着,好像随时打算把身上的不速之客甩下去。 黎应晨完全小看了这么长的吊桥能晃成什么样。她人轻,灵巧度也尚可,握着两边的麻绳,勉强能维持身形稳定。她身后的林济海已经脸色煞白了,死死的抓着麻绳,两股战战。 行至吊桥中间,晃的人已经几乎走不动路,只能扶着绳子一点一点挪。云雾缭绕,也已经看不见来时的路了。向下一望,只见那深山穷谷,不测之渊。 黎应晨握着麻绳蹲下身,摸摸脚下的木片:“小林啊,姜家村那边多久会来修一次桥?” “我、我不知道……” 回应的声音在发抖。 黎应晨一愣,回过头去。 这几天来,林济海一直是从容的指挥官,村人们的主心骨。黎应晨早已经习惯他站在台上运筹调度的样子了。但此刻,只见这位一向彬彬有礼游刃有余的读书人,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死死地扒着吊桥,看起来腿都在打颤。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艰难的深呼吸着,努力回答了黎应晨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我们从没见过那边来修,一次也没有。我们不常走。但这桥好像也从未……!…呃,损坏过……” 山风吹来,吊桥微晃,林济海的声音猛地紧张了一下,又慢慢地弱下来。 黎应晨笑的眉眼弯弯。 他好像畏高耶。 哎呀,怎么回事,有点好玩。 “那说不定很久没修了啊。”她故作担忧地摸摸脚下的木片,“这里水汽这么大,应当腐蚀的很快,说不定哪一脚上去就会碎了啊……这可麻烦了。” “是,是的……” 林济海的脸更白了。 黎应晨突然脸色一变,指着脚下的悬崖说: “等等,你看,那是什么?” 明知道不能看,林济海还是没控制住,往下扫了一眼,但见云山雾罩之间深不见底,腿一下就软了半分。 他何等聪明的人,立马看出来黎应晨在逗他,崩溃道:“黎小姐!!” 只是此倒霉腐儒不幸竟是个真君子,半辈子没怎么骂过人,搜肠刮肚也就叫出来一句气急败坏的尊称。 黎应晨:“哎嘿。” 黎应晨站起来,快乐地回过头,拍拍林济海的肩膀。自觉不安感大大降低。 “放心,我在这呢,肯定能好好地把你带回去的。” 老毛病了,在有人需要自己保护或者比自己更弱的时候,她能爆发出很多很多快乐的坏心眼,和没来由的勇气。连带着保护欲和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一起冒出来。 简称人来疯。 林济海欲哭无泪。 “黎……黎小姐……” 黎应晨回过头,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像纸,结结巴巴地比划:“黎…黎小姐……那里……” 黎应晨笑着拍拍他:“这招我用过了哦。哎,别生气嘛,给你赔个不是……” “不是……不是!黎小姐!” 林济海满脸都是冷汗,看起来快急疯了,一把抓住黎应晨,可算把舌头捋顺了: “你背后!你背后有人!” 话音未落,周围阴风骤起呼啸,吊桥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黎应晨猝不及防,没有抓住,一下脱了手!
第21章 血桥-深渊 ……有些时候,瞎捣乱真的是要遭报应的。 黎应晨悲伤地想。 就在她脱手的一瞬间,她喊出了吊树影的名字。吊树影闪现,来不及多反应,绳圈一绕,就把黎应晨和林济海拖了回来。 吊树影把自己拴在吊桥的绳索上,对二人眨眨眼。 “哦呀。看来场面不太乐观啊。” “有你在就乐观多了。”黎应晨发自内心地说。 在她的身后,传来了清脆的鸣响声。 咔嗒嗒,咔嗒嗒,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 是马蹄声。 这种脆弱到一脚踩上去就烂的吊桥,真能跑马吗?电光火石间,黎应晨的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 她抓紧了吊树影的绳子,正要回头看看怎么个事儿,却突然被烫的抖了一下。胸前传来灼灼烧着一般的热度,她低头一看,竟然是邪祟志。 邪祟志现在已经通体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黎应晨汗毛倒竖。她打开邪祟志,只看见四个鲜红色的大字—— 【别看他】 “我草。”黎应晨喃喃。 与此同时,吊树影手中的林济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现在说已经晚了,他看见了。 “嗬……嗬啊——!!” 黎应晨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么痛苦的叫声。林济海的声音凄厉而沙哑,断断续续,像是窒息,又像是痛极了,控制不住喊出来的声音。如同砂砾磨在嗓子里一般,椎喉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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