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不知不觉的…… 走出了村庄本身的安全范围。 而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人骗走,就说明,耕地本身其实是安全的。只要不上当,被卷入者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危险。 虽然至今不知道村庄安全区的成因,但是好消息是,这个安全范围应该并没有缩小。只有邪祟的“衍生物”能进入这个范围,邪祟本身仍然不行。 “这样啊。”黎应晨松了口气,“什么嘛,情况还挺好的。” 还以为要带着村里人在充满邪祟的大自然里绝地求生呢!看来暂时不用想那一步了。 只是,能想出这种把戏来…… 这个邪祟与针女和吊树影都不同。她应当是有智力的。 再加上这干旱的大地,和隆冬槐树干枯的枝干…这都是瓶女姐姐的心理阴影啊。 黎应晨微微抬眸,看向假槐树的方向。 村庄静谧漆黑,在夜空下屹立,仿若深渊一般。 她笑一声,抬腿迈进。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第10章 瓶女-戏台 刚一踏入村庄,黎应晨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村里空无一人,一条小道直通向村庄深处,再没有别的岔路。周围的民宅一座挤着一座,房门大敞,黑洞洞的,宛如深渊巨口。 “这是请君入瓮啊。”黎应晨呢喃。 她扬手,叫了针女出来。人皮小姐比她高一头,镇定地飘在她的身后。针女的阴歌如期而至,如泣如诉,屡屡哀声,却听的黎应晨心神一定。 黎应晨也不躲,就走在大路中央,带着针女向前行去。 一路看着沉沉死寂,听起来却热闹异常,总有声音从宅邸中飘出来,各有悲欢离合,家家户户不同。 一片热热闹闹的欢笑高谈中,中年男声笑道:“抓得好!就道大儿是最有出息的那个,爸妈都盼着你呢!” 噼啪的殴打声和尖叫声中,有人哭着怒骂:“天生下贱坯子的孬货!若不是你,他又何苦,呜呜……” 一片沉寂中,老人叹息:“家里实在添不起两张口了,这也是娃儿的命数……” 欢喜的人声鼎沸里,有人扯着嗓子中气十足的喊:“一拜天地——” ……种种不一而足。 不管多么热闹喧腾的声音,往房屋里看去,都是一片沉寂的黑暗。对比鲜明诡异,令人无端的寒战。 黎应晨回头和针女姜堰对视一眼:“婚丧嫁娶,人间百态。” 针女微微点头。 黎应晨没打算走进任何一个房间。 想也知道,瓶女姐姐自幼吃尽苦头,对这人间百态大抵没有什么好态度。这一片漆黑里,恐怕不是什么好去处。 她沿着路中大道,一路向前,走了不知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山村中央的广场。八条大道自村中八方延伸而来,聚拢于此。开阔的空地上有一旧木戏台,戏台上摆着几副桌椅柜子。戏台旁边,一张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姜】字,后面放着几处草草搭起的布棚屋。 姜家戏班。 空荡荡的广场上,只有唯一一个座位摆在正中央。 咣! 不知何处,一声锣鼓鸣响。 戏要开了。 “这是打算请我入座吗?”黎应晨笑了。 她低头沉思一下,却没有在那座位上坐下,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助跑几下,一跃跳上了戏台。 黎应晨在嘎吱作响的旧木上盘腿而坐,拄着下巴微笑道:“别那么见外啊,我坐这就成。” 瓶女姐姐半生悲苦,愤怨难当。看客游人站在台下付钱,将她姐妹两个活生生的人,当做奇玩异兽来赏乐。说她不恨,黎应晨是不信的。 黎应晨不打算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 她像当年的瓶女们一样,坐在戏台中央,俯瞰着空空荡荡的观众席。 咚锵咚锵咚锵…… 开幕锣鼓逐渐急促,没有对她的行动做出任何反应。 “嫂嫂啊——” 一声带着笑意的悲鸣响起。 帷幕拉开,一群人随着锣鼓的脚步登上戏台,将黎应晨团团围住。赫然是一群面色惨白、腮红如血的纸人。黑洞洞的眼睛一个个直勾勾地俯视着她。 黎应晨面无惧色,却也不再微笑。她撑着下巴和纸人们对视。 锣鼓未停。惨白僵硬的肢体推推搡搡,将一个纸人推倒在了黎应晨面前。纸人伏地,开腔,抑扬顿挫地唱: “我的哥哥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 父母先死,亲戚哭丧。黎应晨一下意识到,这演的是瓶女姐妹的一生。 只听那纸人唱道:“——这就去了,连血脉都未留下一个,可让我们——怎生是好啊!” ……未留血脉?黎应晨一愣。 咚呛咚锵咚锵…… 纸人伏地痛哭着,鼓点却未停。其余纸人一个一个地将台上的桌椅、衣柜、粮缸,全都一一搬了下去。 吃绝户。 这个词跳进了黎应晨的脑袋里。古时候的农家女子没能力保护自己的财产,如若 家中男丁皆死,很可能会被亲戚吃绝户,带走所有的遗产,将寡女弃于街头。 女子在这些人的眼里,是不算血脉的。 黎应晨不假思索,一把抓住身边的一个纸人,手里微微施力,咔嚓一声,纸人的手腕应声而碎。 “让你动了吗?”黎应晨冷道。 下一秒,她突然一阵眩晕。白光闪过,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时,那纸人重新扑通一下摔在她面前—— “我的哥哥啊——” 仿佛时间回溯,刚刚上演过的戏码,又一次上演了。 黎应晨:“……” 不能改变剧情的走向吗……她抿了抿唇,只能憋屈地坐在原地,看着纸人们一边哭丧,一边把戏台上搬得空空荡荡。 宛如当年只有两岁的小姑娘,被亲戚领着,懵懵懂懂的站在家里,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己的家,为什么就成了别人的了。 也是。黎应晨抓着脑袋想,都是八十年前已经发生的事情,自己改变这一个戏台上的纸人又有什么用? 必须得把当年发生的事情演完了才行。 纸人们把东西搬空,又将黎应晨围了起来。巨大的笑容挂在他们惨白的脸上,连哭丧时那假模假样的悲伤都不见了。他们伸手来抓黎应晨,手指像是铁爪一样,一下嵌进了黎应晨的肩膀里。 黎应晨毫无反抗之力,被推来搡去,拎着站起来。又有一个纸人掐住黎应晨的下巴,像是看牲口一般打量着她的牙口,绕着她转了两圈,逼她抬手,用一根软尺量她的每个尺寸。 黎应晨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一股火从心里头往外烧。她有心想叫针女来,又生生忍住了。 她有针女,当年的姐妹可没有。 “十斤小米!”买家宣布。 你开玩笑吧。一股荒谬感从黎应晨的心底升起来。十斤小米?老娘分分钟就能挣回来,你就拿这个买断我整个人吗? “好价!识货!”亲戚吊着嗓音,比出大拇指,喜上眉梢。 黎应晨:“……” 起了杀心,但是忍。 她继续被推搡着。戏台上的纸人们齐唱,咿呀行腔之间,背景轮转,转而又到了一个富丽一点的房子。 黎应晨的脑袋被按下来,咚的一声撞在地上。黎应晨皱着眉,满心窝火的看着眼前的地板。 她隐隐地意识到自己的心情有点不太正常。虽然现下情况被动,但总的来说并没有超出她的预料。戏的内容和村长婆婆讲述的故事相差不大,针女也在待命,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没道理这么着急。 众人欢呼雀跃着,引了一个小东西上台。它跑得颠颠,好像整个戏台都在颤动。 莫名的恐惧一下侵袭了黎应晨。她被压着,什么也看不见,下意识拼命挣扎起来。 “这就是你日后的丈夫了,妮儿!” 纸人叫道。 黎应晨抬起头,一只白花花的公猪仔贴在她的面前,哼哧哼哧地喘气。 “——” 她瞳孔骤缩。 呕! 一股酸水从她的胃里翻上来。黎应晨想也不想,张嘴哇一口吐了出去,喷了那野猪一身。蒲扇大的巴掌立马就扇了下来,扇得她浑身一哆嗦。她呛咳着蜷缩起来,拳打脚踢如雨点一般砸下。黎应晨努力绷紧脊背,蜷缩起来护住柔软的内脏。 你看,每个人天生就明白怎么挨打。 你不明白也没关系,这东西学得很快。 “我的儿唉!没规矩的,怎的伤了我的儿!” “好儿!莫要哭了!” “脏也!脏也!须得调教!” 黎应晨被打的没力气了,摊在地上,无人问津。众人去将那猪仔团团围住,众星捧月般地抬在手里。 黎应晨带着恨意抬起眼睛,倏然一惊。不知何时,观众已经围满了整个广场,密密麻麻整齐地排列着。男女老少皆有,巨大的笑脸,如同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无数的目光带着笑意凝视着她的惨状。 人群中央,那个给黎应晨准备的凳子还空着。 已经没人管黎应晨了,只要她想离开戏台坐回去,随时可以。 “……” 黎应晨咬咬牙。 “我不。”她咬着牙说,声音透着一股狠劲儿,“我不下去。” “我有机会坐在那里,只是因为我还算幸运罢了。有的是人没得选,也没后路。” “这一次,我不想当幸运的那个。” 满天繁星之下,少女恼怒的犟音掷地有声。 铛! 黎应晨的面前被扔了一个纸扎的盆与一盆衣服。她一时间不明所以,一个巴掌又落了下来。于是她立即明白了该干什么,蹲下身去,试探着搓起来。 那猪仔对她耀武扬威,一脚一脚地踹她。 黎应晨深深地吸一口气,忍了。 在这里的生活很稳定。每天早起割草喂猪,中午烧火做饭,下午去地里帮忙,晚上在溪边洗衣服。有时候也会临时安排一些杂活儿,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第一日清晨,黎应晨割完了草猪仔才起床。他闹哼哼地冲过来,一脑袋将黎应晨割好的猪草打翻。 黎应晨蹲在地上将草收拢,放回背篓里。 刚刚收好,猪蹦跳着又拱翻了一次,哈哈笑着跑走。 白光闪过,这一日过完。 第二日,猪仔在黎应晨洗衣服时找了过来。黎应晨不愿理它,它就故意跳进水盆里跳两下,黎应晨洗好的衣服就又脏了,只能重新洗。 黎应晨搓洗衣服直到凌晨。 白光闪过,这一日过完。 对任何人说都没用。说了挨打的也只会是自己。黎应晨面无表情,一下一下的洗着。 第三日,猪仔在黎应晨烧火的时候恶作剧,反向鼓了下风,黎应晨一下子被火星迷了眼,烫的尖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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