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放开我!”格日乐眼眶子猩红,实打实像一头发疯的牛,他拳打脚踢地挣扎着,“我要下去,小叮当那么小,她一定会害怕,我要去救她!” “格日乐,你们怎么跑这来了?”巴图尔先去山顶找虫草,挖了半天,一根没捞到,回来旱獭坡碰碰运气,听见有人又哭又闹,循声找过来。 看到原本应该在包里的儿子,气就不到一处来,“让你在家带妹妹,又偷跑出来捡蘑菇是不是?” “阿布!”格日乐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爬起来,腿发软,一路摔了好几跤才扑上去,抱住巴图尔的大腿哭嚷道,“救命!阿布,快救妹妹!妹妹没了!” 一脸怒气的巴图尔,在听到这话后,面色一下就煞白了,垂在身侧的手抖得厉害,说话也在抖:“什么没了?你妹妹不是没跟来吗?她在包里……” “不是,妹妹来了……”格日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悬崖那边,“妹妹被野猪拱下去。” 巴图尔脑子一片空白,像是被手榴弹炸过,完全不能正常运转,他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大嘴巴子,才终于找回一丝理智。 站在崖边,找到一条可以下去的路,虽然坡度也极陡,但至少不是碎石堆积。 格日乐也想下去,被巴图尔拦下来,“你留上边看着他们几个,天黑前,我没回来,你们就先回营盘,记住了,千万别告诉额木格。” 小老太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小叮当要是再从她眼皮底下丢一次,长生天庇佑也管不用了。 格日乐点头,眼睛虽然通红,但眼神坚如磐石,“我知道了,阿布,我这次一定把他们看好,你也要小心。” 巴图尔摸摸他的头,颇感欣慰,他的儿子似乎长大了。 目送巴图尔离开,五个孩子和一只狗崽眼巴巴地守在崖边,没人说话,安静得可怕,一阵风吹过,草叶沙沙作响,阴森恐怖。 巴图尔在崖底碎石堆里并未找到林可叮,循着血迹进了一片有些年头的树林,树冠茂盛,遮天蔽日,大白天跟夜里差不多,越深处走光线越暗,巴图尔打开手电筒。 “小叮当……”哪怕压着声音,每个字节也在发颤,巴图尔一想到那么小的闺女面对那么凶残的野猪,他的心就像火烧一样,没有一刻冷静下来。 长年累月积在地上的枯叶,比包里的地毯还要厚,巴图尔的脚每走一步,枯叶就深陷一小块。 他闻到更浓的血腥味,琥珀色的眼珠发亮,从马靴里抽出蒙古刀,横在胸前,继续往前。 突然,一头青面獠牙的野猪闯进他的手电光柱里,看到他,惊恐中多出一丝希望。 这种情形,巴图尔遇到过太多了。 在草原,所有动物最怕的不是牧民,甚至不是猎人,而是狼群。 巴图尔攥紧手里的蒙古刀,手电筒照向野猪的身下,果不其然,野猪侧后方一左一右有一头大狼在追咬,肚子上还挂了一头,前胸被咬了四个窟窿,冒着热气,咕噜咕噜流着血。 巴图尔咽了咽口水,他怎么闯进狼群打围场了?他闺女呢? 野猪已剩最后一口气,肚子上的那头大狼一口下去,肠子流了一地,野猪轰然倒地。 三头大狼退至其后,隔着野猪杀气腾腾地盯向巴图尔。 巴图尔不是第一次和狼群对峙,但以往都是在营盘附近,有同胞和大狗与他并肩作战,今天却是单枪匹马,远在深山老林,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不可能不害怕,巴图尔紧张得把蒙古刀攥出了汗,但他绝不会后退一步,闺女还等着他。 就在巴图尔思忖着如何才能全身而退之际,一声低沉的狼嚎从三头大狼身后方传来。 三头大狼听到指令,快速撤离,消失在手电光柱里。 巴图尔往深林望去,吓得他险些丢掉手电筒和蒙古刀,距他不到十米的空地上,竟然闪烁着十几双绿眼睛。 他不敢再用手电光照,但想象得出来,那支狼群正在瞪着他,只要狼王一声令下,随时扑杀过来。 闺女,对不起,是阿布没用,还没找到你,就被狼群撕成碎渣…… 狼王再次发出狼嚎,响彻天际。 嗖嗖嗖嗖—— 巴图尔闭上眼睛,听到狼群快速掠过的声音,渐行渐远?! 发觉不对劲,巴图尔睁开眼,十几双绿眼睛已经全部消失,唯有一点金光在林子深处,就像天边的一颗星。 牠似乎很不舍,频频回头张望,直至彻底看不见。 收养他闺女的应该就是那只狼王了,想到这里,巴图尔直奔狼王所张望的那片空地,果然在一块平坦的石块上,找到了林可叮。 一动不动,看似睡着…… 可是,衣服上都是血迹,手臂甚至被撕下好大一块布料。 像一个破布娃娃,了无生气。 巴图尔昏昏欲倒,跪到地上,颤抖地伸手去探林可叮的鼻息。 就在这时,林可叮缓缓地睁开眼睛,巴图尔瞳孔放大,又惊又喜,将林可叮一把捞进怀里,紧紧地,恨不得箍进自己骨头里。 林可叮失去意识前,再次看到那头白狼王,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金色的竖瞳里满是心疼。 睡着后,她也隐约感觉得到,白狼王在舔舐她被野猪咬到的伤口。 林可叮趴在巴图尔怀里,闻到空气里很重的血腥味,除此之外,并没有狼臊味。 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吗? “闺女,有没有伤到哪里?”巴图尔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扶住林可叮的肩膀,急切地上下打量。 林可叮下意识侧过身子,并用手捂住自己的右手臂,越是这样,巴图尔越担心,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咋了咋了?快让阿布看看。” 野猪的嘴那么大,别说闺女的手臂,就是闺女,也是一口一个。 林可叮知道瞒不住,由着巴图尔掰开她的手,手电光照在她瘦弱的臂膀上,白得发光发亮,像白云映在冰块上的倒影。 巴图尔傻眼了,愣在原地。 林可叮耷拉着小脑袋,像做错事的孩子。 她的秘密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衣服撕成这样,手臂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更何况她身上都是血。 她要解释跟阿布听呢?他会相信吗?他一定会害怕吧? 就像上辈子她的父母那样。 林可叮一颗心惴惴不安,她比巴图尔更怕,怕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人离她而去。 “长生天庇佑!”巴图尔回过神,再度将林可叮拥入怀中,搂住她的小脑袋,下巴搁在她的发顶。 滚烫的眼泪掉到林可叮的脖子上,她抿了抿小嘴,试探地问:“阿布不怕吗?” “当然怕了。”巴图尔回答。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林可叮闷着不出声,然后听到巴图尔笑嗬嗬地开口:“怕野猪把我闺女吃了,怕得要死要死的。” 林可叮意外地抬起头。 巴图尔屈指在她小鼻子刮一下,“对阿布来说,没有什么比你平平安安更重要。” 这么短时间咬伤就不治而愈,虽然不知道闺女怎么做到的,但他心里更多的是感恩,闺女完好无损有什么好怕,难道还要她缺胳膊断腿吗? “阿布~”林可叮将小脸埋进巴图尔温暖结实的胸膛里。 原来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在意你身上任何的附加值,他们在意的只是你。 “狼群走了,我们也回家吧,闺女。”巴图尔站起身,把手伸给林可叮。 原来不是做梦,白狼王真的来救她了,林可叮握住巴图尔的手。 大手牵小手,一晃一晃,巴图尔笑得合不拢嘴,“那头野猪得有三百多斤,要是换成冬天,肉可以储存,我们一家子能吃一年。” 天色渐晚,守在崖边的格日乐,眼睛都快望穿了,也没等到阿布和妹妹。 “啪啪——” 格日乐抽自己两个响亮的大耳光。 都怪他太自以为是,不听阿布和额木格的话,擅自把妹妹带到山里来。 格日乐悔得肠子都青了。 阿尔斯郎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扇,“格日乐,你打我!我该死!” 是他执意要下山沟。 “走开,别碰我!”格日乐甩开阿尔斯郎,他气对方,也是气自己。 阿尔斯郎不像阿古拉感性,凡事大咧惯了,很少有抹眼泪的时候。 这会儿再也忍不住,阿尔斯郎将头撇向一边,想到小叮当要是不能平安回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滴到他抱在怀里的草帽上。 小叮当,求求你,一定要没事,六哥哥把你的帽子找到了。 阿尔斯郎一哭,其他几个也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格日乐!” 格日乐听到他阿布的声音,边用手抹眼泪,边趴去崖边往下望:“阿布,是你吗?” 没看到人,格日乐往上看,嘴唇抖了三下:“阿……阿布……你升长生天了?” “要天葬才能升长生天。”阿尔斯郎抽搭着安慰格日乐,跟着望向长生天。 抱着林可叮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巴图尔:“……” 你们几个能不能不要傻不拉几地看天了,哪个瞅一眼屁股后面行不行? “小哥~” 奶声奶气,又甜又软。 格日乐如梦初醒,蓦然回首,看到巴图尔和林可叮,眼睛睁了睁,充满了震动和惊喜。 “阿布!妹妹!”格日乐朝他们跑去。 朝鲁他们紧随其后,只有阿尔斯郎没动,不敢相信,不敢往前。 林可叮从巴图尔身上下来,和哥哥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格日乐一遍一遍地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身上的血哪来的?衣服怎么也烂了? 林可叮求助巴图尔。 巴图尔将林可叮捞回去,摁住格日乐的脑袋,“怎么那么多话?对你阿布还不放心?” 巴图尔把他弄疼了,格日乐也不恼,笑嘻嘻地道:“妹妹平安回来就好,没衣服穿……” 注意到林可叮盯着崖边的阿尔斯郎,格日乐话锋一转,提高音量招呼:“阿尔斯郎,快把衣服脱下来给小叮当穿。” 阿尔斯郎抬起头,就对上林可叮那双笑得很甜的眼睛,她冲他挥挥小手:“六哥哥,回家了。” 阿尔斯郎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笑咧咧地翻身爬起来,“好嘞。” 穿过草林,看到那头熟悉的大野猪,格日乐立马张开双臂挡到巴图尔和林可叮前面。 阿尔斯郎要抢位置,巴图尔一脸无奈:“都死了。” 金灿灿首当其冲,跑上去对着野猪嗷嗷地叫,气急败坏的样子,还在对野猪欺负小主人的事耿耿于怀。 格日乐和阿尔斯郎一同上去查看,确定野猪死得透透了后,格日乐问:“阿布,你咬野猪了?” 不等巴图尔回答,阿尔斯郎一脸崇拜:“大伯牙口真好,野猪肚子都咬破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8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