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常听家里人说起虫草,格日乐长这么大却没见过,也不知道到底是虫还是草。 “虫草又没长腿,还能自己跑来找小叮当,那么能做梦,不如乖乖在家带妹妹,敢乱跑,腿给你打断。”巴图尔声色俱厉警告。 虽说父子俩打闹惯了,但巴图尔发起脾气来,格日乐或多或少有些怕,闷声嘟囔:“知道了。” 巴图尔上山打猎那天,林静秋一早放牧去了,吉雅赛音剪了羊毛送去仓房,牧仁跟往常一样去巴拉家骑马了,包里就剩林可叮他们几个小孩儿。 本来吉雅赛音是想带林可叮一块出门,偏赶上正午,高原的太阳最烈,晒得肉疼。 她实在舍不得娇嫩的小孙女受这个罪,再三叮嘱格日乐他们就在包里乘凉,千万别往外跑。 得了格日乐拍着胸脯的保证,吉雅赛音才背上柳条筐离开,几人围着一盘炒米吃着吃着,格日乐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跑出了包。 没过会儿,抱着一捧烂蘑菇回来,往矮桌上一搁,觉得可惜地痛心疾首道:“我的蘑菇都长虫了。” 昨夜里下了雨,被扔在草地上的花蘑菇,生前多娇艳,这会儿就多糜烂,黑黢黢的一坨,辩不出任何颜色,衬得那些不停蠕动的蛆虫格外醒目。 林可叮听到咽口水的声音,她有被吓到,看向几个哥哥和其其格,就算夏日断肉,天天吃素,也不能馋蛆虫吧? 她赶紧把烂蘑菇扔进炉火里。 空气里很快充满了烤蘑菇的香味,还有肉味。 格日乐他们更馋了,阿尔斯郎提议,“大伯不是去山上打猎了吗?要不我们也跟过去碰碰运气?” “不行,”格日乐看向林可叮,“阿布和额木格说了,山上危险。” “前些个我们才去采了蘑菇,哪里危险了吗?大人最爱唬小孩儿了,大伯和额木格不让小叮当出门,肯定是怕太阳把她晒坏了,”阿尔斯郎取下挂在哈那墙上的草帽,扣到林可叮的头上,“这样不就好了。” 格日乐还在犹豫。 “大白天又碰不到狼,怕啥你?”阿尔斯郎推格日乐,激将法,“就算碰到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保护不了小叮当,也没事,我可以。” “我才不怕!”格日乐立马来劲了,将林可叮拉到自己身边,宣示主权,“小叮当是我妹妹,轮不着你保护。” 阿尔斯郎满怀期待搓搓手,“小叮当运气好,说不定又能捡到旱獭,我们再捡些蘑菇回来,大伯就能做蘑菇炖獭子肉了。” 没提虫草一个字,那玩意儿太稀罕了。 即便如此,这三俩句话就足够勾起肚子里的蛔虫,一行人迫不及待地出包,别看都是五六岁的小孩儿,但从小耳濡目染,驾驶牛车对他们来说跟吃饭一样简单。 格日乐从牛棚里牵出母牛,套上车轱辘后,将小叮当抱上去,不忘帮她整理头上的草帽,确定遮得严实后,带上艾草荷包,才往车辕头走去。 趴在牛车下面躲太阳和蚊子的金灿灿,看到小主人要出门,焦急地“嗷嗷”地钻出来,咬住格日乐的裤腿,然后小爪子扒拉牛车。 格日乐没办法,只能把它也抱上去。 上了牛车,金灿灿立马撒欢地跳到林可叮的怀里,林可叮搂住它,它伸出舌头舔她的脸,痒得林可叮边躲边笑。 牛车驶向白头山的旱獭坡,一回生二回熟,格日乐他们直接去半山腰的巨石块下找巴图尔。 金灿灿见到旱獭,蒙古獒骨子里的打猎天性被激发,在林可叮怀里呜呜呜地龇着牙。 林可叮安抚地摸它的小脑袋。 几人找了一圈,并未看到巴图尔,格日乐招呼其他人,一块蹲到巨石后面商量。 山坡上的旱獭听到金灿灿奶声奶气的呜咽声,有恃无恐,甚至挑衅地在洞口来回乱窜,发出此起彼伏的迪迪声。 把金灿灿逗得两眼冒红光,要不是林可叮力大无穷,小家伙早就挣脱出去干仗了。 “太可恶了,就看我们是小孩儿,”阿尔斯郎和金灿灿一样不服气,“来都来了,不管怎么样也要试试。” “万一运气好呢,你说是吧?小叮当,”说着,笑嘻嘻地问她:“给摸摸小揪揪呗,借点五哥哥运气。” 格日乐护住林可叮,“摸啥摸?男女有别,知不知道?” “到底咋说?”朝鲁听格日乐安排。 格日乐探头看了眼旱獭坡,心一横撸起袖子决定道:“试试就试试,小叮当和其其格留在这,那都不能去哦。” 就像阿尔斯郎说的那样,大白天很难碰到草原狼,而且还有金灿灿和其其格陪着小叮当。 应该不会有事。 其其格眼睛亮堂堂地同意,她不看好几个哥哥,但期待亲眼见证林可叮的好运气,一屁股坐到地上,等着旱獭往她们前面撞。 格日乐几人各自找了趁手的家伙:石块、木棍、树杈甚至腰带,吓唬了旱獭几次,就尖叫着冲了出去。 动静比逃窜的旱獭还大,掀起雾蒙蒙的黄烟。 虽说不怀希望,但热闹不能错过,其其格和林可叮趴在巨石后面,伸着脖子张望。 好半天,黄沙也没散去,林可叮腾出一只手揉酸涩的颈骨,金灿灿得了机会,咻地从她怀里跳出去,冲进山沟里的草林,没了影。 其其格回头看到这一幕,抬头和林可叮对视一眼,两小只默契地从地上爬起来,手牵手地准备去追金灿灿。 还好格日乐他们及时发现,“太危险了,我们就在原地等它回来。” 阿尔斯郎隐隐听见金灿灿不停地叫,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猎物,问格日乐:“要不过去看一眼?” 并保证,“就一眼!”
第24章 格日乐思索一阵,牵起林可叮的小手,“就看一眼,说好了,谁也不准乱来。” “知道了,”阿尔斯郎嗤笑道,“格日乐,你比我额吉还啰嗦。” 格日乐白他一眼,“回去就告诉婶子。” 一行人下了山坡,跟着金灿灿进了草林,七拐八拐,出去后,是一大片碎石山地,条条沟壑,杂草丛生,空气里弥漫着腐肉的味道。 像中原的乱坟岗。 格日乐他们从小在白头山周边长大,却是第一次进到这里,让人毛骨悚然,立马打起了退堂鼓,就在他们准备往回撤的时候,金灿灿突然翘起尾巴,冲着不远处的一堆乱石狂叫不止。 石缝里长满了茅草和地滚草,有一米多高,挡住了孩子们的视线,只见杂草丛一阵乱动后,一头黑色条纹的大野猪冲了出来。 背上有着长而硬的鬃毛,嘴角咧出两对很尖的犬齿,像蒙古刀一样锋利。 居然是雄性野猪,杀伤力极大,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牧民,也不敢赤手空拳和它硬碰硬。 野猪发出哼哼的叫声,吓得孩子们尖叫连连,呈鸟兽散,现场过于混乱,以致格日乐牵错人也没发现,随手一抓,拔腿就跑。 直到听见金灿灿的狂吠,不在耳边,而是身后。 格日乐一个急刹,猛地回头。 青面獠牙的野猪也是个看脸的,觉得细白嫩肉的林可叮更美味,一群孩子里面就盯上了林可叮,对她穷追不舍。 金灿灿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不是林可叮抱着就跑,它早就冲上去和野猪撕咬了。 那么小一只,对付一头三四百斤的野猪,简直就是蚍蜉撼树。 金灿灿丝毫没意识到这点,正趴在林可叮的臂弯里,冲着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的野猪叫个不停。 林可叮仗着自己个子小,在杂草丛里穿梭躲避,草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头上的小揪揪也已经散架,沾着汗水糊了一脸。 妹妹在那边?!那他牵的谁? 格日乐僵硬低头,一头板寸映入眼帘,就说妹妹的小手粗了那么多! “朝鲁,管好你弟。”格日乐将其其格交给朝鲁,就要回去帮林可叮打野猪。 其其格反手拉住他,急得两眼通红:“不能去,你打不过野猪的!” “打不过也要打!那是小叮当,我的妹妹!”格日乐挣开其其格,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举过头顶,一副“我和你拼了”的架势冲向野猪。 “格日乐,我和你一起!”从来就话少存在感极弱的阿古拉,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同样捡了石头,紧随格日乐其后。 朝鲁和阿尔斯郎对视一眼,想到格日乐说的那句话——他把大伙带出来,必须全员带回去,一个不能少。 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狂呼着也冲了上去,还有其其格,眼泪横飞地边跑边喊:“妹妹,姐姐来救你啦!” 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平时就玩一些你追我赶和比谁尿得更远的游戏,他们是幼稚,但一定不是傻。 草原长大的孩子能不知道野猪的杀伤力吗? 却为了救她,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看到格日乐他们奔向她,这一刻友情具象化了,林可叮鼻尖忽地发酸,他们一片真心,她不能辜负。 上一世,葬身火海,是她对父母乃至那个世界失望透顶,只想解脱。 现在完全不一样,她的心不再空落落,有太多太多的留恋了。 林可叮将金灿灿放到地上,一沾地,金灿灿立马停止狂吠,不解地看向小主人,林可叮甜甜一笑地摸摸它的小脑袋,随即站起身往后退。 这一路可不是白跑的,她已经观察完地形,那堆乱石后面是悬崖绝壁。 金灿灿察觉不对,挡到林可叮前面,凶相毕露地龇牙呜咽,警告就要追上来的野猪。 野猪根本不把它放眼里,径直掠过,金灿灿后腿一蹲,张大嘴巴,猛地爆发使劲,像一只成年的蒙古獒扑向野猪。 但,高估了自己的进攻速度。 啪叽,一头扎进地滚草丛里。 野猪张着血盆大口咬向林可叮。 “妹妹!” “小叮当!” 所有人惊呼出声,眼睁睁地看着野猪和林可叮从视线里消失,格日乐跑过去,只见滚下悬崖的野猪,本能地用爪子刨向陡坡碎石,带起无数的小石头大石块,密密麻麻地砸向野猪。 野猪发出凄厉的惨叫,悬崖下方烟灰滚滚,还没找到林可叮的人影,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格日乐一屁股瘫坐在地,彻底吓傻了。 乱石杂草后面居然是悬崖!谁也没想到,阿尔斯郎他们整齐排成一列,撅着屁、股,趴在崖边探头往下看,等到烟灰散尽,只见一堆碎石块。 野猪和林可叮都不见了! “哥哥,小叮当呢?”其其格着急地问朝鲁。 朝鲁小心地看向格日乐,“可能和野猪一块埋石头堆里。” 格日乐丢的魂儿终于找回,立马就要下到崖底去找林可叮,哪怕妹妹被埋进去,他也要把人扒出来。 “格日乐,你疯了!”朝鲁和阿尔斯郎拉住他,“你这么下去也会被埋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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