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年刚过完,周白鱼就在朝堂上突然宣布,要向最近的魏国开战,这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早已经察觉出不寻常,但大家想的第一个攻打的应该夏国。 毕竟夏国国土不到魏国一半,且人口稀少,怎么比得上魏国,真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满朝文武支支吾吾,但却并无一人敢言。 谷藕生又求到了武神音跟前,但被她毫不犹豫拒绝了。 仰月清意料之中立马起复,等送完大军离开,武神音才不太高兴甩了脸子,王宁还没搞下来,又让仰月清上去了,要让她有了军功在身,之后恐怕是更难了。 周白鱼走后,虽然之前实际干活的也是她,但武神音能明确感受到,那些大臣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 他们怕周白鱼,但是不怎么怕她。 其实武神音也不是很希望别人怕她,但这种时候,怕她才是最方便的。 明明走了不少人,但武神音却感觉,偌大的上京竟然一下子喧闹起来,前方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便也渐渐弱了下去,这些人怕的不是战争,而是不能打胜仗,胜利的消息不断传来,不满的声音便一天比一天小下去,转而变成了歌功颂德的声音。 周白鱼想做千古一帝,他们自然也想青史留名。 其实千古一帝又如何,王侯将相又如何,百年后不过黄土一堆罢了。 谷藕生并不赞同这个说法,她可去看过,让家的祖坟和平民人家的祖坟大不相同。 让家这种半路不行了的都尚且如此,可见辛家会是什么地步,更别说还有皇室陵寝,这可不是黄土一堆。 她一直因为武神音不放她去前线不满,幸好山花燃也没有,否则她岂不是又要屈居于这个草包之下? 从春日到了秋季,还没到一年,魏国的就被打了一半,夏国夹在两国之间,还没如何就吓破了胆子,提出要俯身称臣,周白鱼自然是欣然同意。 崔晔和让念的婚事到底是没定下来,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尤其是很会寻死觅活的大腿,不过让慈之后的身体又奇迹一般好了起来,之后他也更加谨慎,谷藕生又去过几次让家,居然连他的踪影都没有找到,这也让武神音觉得,他身上肯定有个很大的秘密,但这个秘密是什么呢,它就藏在层层云雾后面,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层轮廓,但就是怎么也摸不到。 这日,崔晔又撒泼打滚要她去尹王府见他,武神音只觉得烦,不想去,虽然周白鱼不在,但这中秋夜宴的事情还是要筹备的,宗室那些人到底不是很靠谱,自从谢濯的事情后老实了不少,但武神音也不是很相信他们。 她有时候也会恍惚,自己居然会变得这么多疑,这个不放心,那个也不放心,恨不得生出来三头六臂来,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入怀中。 连山花燃都笑她,以前两人都觉得有懒不偷大傻瓜,现在她倒成了这种人。 好不容易等中秋忙过去,武神音整个人才松弛下来,她酒量很好,这两年就更好了,山花燃和谷藕生也算是能喝的了,但她们家加一起都喝不过她。 谢濯酒量也不错,但他就算没醉,只喝几杯就会满脸通红,看来他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脸皮都很薄。 他越脸红武神音越想灌他,宫宴散后,又骗他喝了好几杯,他实在不喝了,武神音又含了几口酒喂他,直到他真的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了,才终于大发好心放过他。 武神音好像收获了一只只会哼哼唧唧醉酒的小兔子,无论怎么戳戳捏捏只只会撒娇要亲亲,眼睛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只是摸了一下耳朵就起了反应,也可能早就起了,但她一直没在意。 “阿音……”他一边轻声呢喃一边动作很小幅度的蹭,武神音拍拍他的脑袋,严肃道,“不准撒娇。” 嘴上这么说,却顺势如了他的愿,亲亲耳朵,又亲亲他的唇,手也不老实去解他衣服,她忙得热火朝天,自然没有注意到谢濯半合未合的眼一片清明。 次日前线又有捷报传来,攻下敌国天险,此战大获全胜。 这次谷藕生倒没有再过来缠着她求情,反而很是沮丧,一双眼里也不如往日那般神采奕奕,武神音正在看阵亡名单,抚恤金的发放也是个大工程,对于谷藕生的反常,她并未如何放在心上,只以为还是想去战场,直到下午才随口问道,“怎么还一直闷闷不乐的?”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谷藕生的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倒是把武神音吓了一跳,“哭什么?” 谷藕生抽泣着:“殿下你知道吗?赵声死了!” 看武神音一脸疑惑,她最近也聪明了些,知道这是早就忘记赵声是谁了,闷闷解释道,“就是我们当初相见在别院时候,那个最高的侍卫,他比我要厉害得多,却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一向是天真而又无拘无束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不知道天天在乐呵什么,高兴时候就笑,不高兴时就愤怒,像只未涉人世的小兽。 经过她的描述,武神音总算有个模糊印象,但还是记不起来那人的脸,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这样死去的人太多太多,光是记录在册的都有这么厚,武神音也不可能一个一个都记住。 看着哭得痛快的谷藕生,不免有些怜惜,算起来她也算是她的子民,她理当爱护她,所以她并不像以前一样故意逗她,说一些玩笑似的话,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逝者已逝,生者就更要珍惜生命啊。” 伏在她怀里的少女哭得像只委屈的小狗,武神音心想,这知道生命可贵的代价未免太惨烈了些。 谷藕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赵声都比我要厉害得多,我要是去了,估计还要比他死的更早些。” 武神音没说话,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或许冥冥中真的有命中注定? 这个刚一冒出来,武神音又摇了摇头,她可是不信命的,更从来也不信这些的,就算真的是命中注定,她也相信人定胜天。 谷藕生断断续续哭了一会儿,声音渐停,武神音正在感慨,突然就听到她蹦出来一句,“殿下你胸好软哦。” …… 武神音面无表情松开手,把她推了下去,这死丫头的脑子果然有问题,与常人不同。 此时的尹王府之中,又是另外一番萧瑟之意,秋天已至,崔姨母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这秋风吹凉了,都说子女是上辈子的冤孽,别人不知道,但崔晔一定是了。 霍姗端了熬好的药汤过来,崔姨母的身子越发不好了,人的衰老,往往就是这样猝不及防而又这样迅速。 霍姗看着她喝完了那黑乎乎的药汁,心里松了口气,又柔声劝道,“夫人,张太医都说了,心病还须心药医,您这是忧思太重的缘故,以后还是少操些心吧。” 崔姨母未语泪先流,半晌才去擦面上的泪,“好孩子,这道理我都懂,可……” 可心里却不一定能想得开。 人人都说至亲至疏夫妻,但其实,世界上哪种亲密关系不是如此呢? 父母子女尚且如此,又何况同母异父的姐妹呢? 自从妹妹出生起,众人就将目光全部放在她身上,崔姨母心中暗暗羡慕,也有些惆怅,但也深知,自己的确是什么都不如她。 论出身,自己的生身父亲不过是个商人,而周白鱼的父亲却是手握重兵的亲王,这有什么好比的呢?这有什么可比的呢? 她似乎天生就要矮一头,就别提后面这些岁月,妹妹样样比她强,样样比她好,如果两个人差距太大,弱势的一方便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只有羡慕。
第78章 和 之前崔姨母便是这种心理,羡慕但又知道,自己永远也成不了这样的人,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平衡,并未生出怨怼,反而是淡淡的自豪和由衷的喜悦。 她本以为,她们姐妹俩就可以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可千不该万不该,周白鱼拆散崔晔和武神音,她想大概率也是因为看不上她这个做姐姐的。 崔晔就是她的命,她看着他从那么小一点儿一点儿长到现在这么大,她也自知是个没出息的人,自从丈夫死后,崔晔就成了她的全部。 可现在,她的阿晔却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这让人怎么不难过?怎么能想得开? 崔姨母不肯将脆弱流露人前,忙用手帕将眼泪擦去,勉强挤出几丝笑意道,“你妹妹现在还没有个下落吗?” 霍姗收拾东西的手一愣,再抬头回话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哀愁的神色,“还没有消息呢,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跑哪儿去了。” 崔姨母便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们姐妹俩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自己的女儿也没什么区别。你妹妹现如今生死未知,看阿晔也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连娶妻都不会,更别说纳妾了。阿姗,我就想着,先认你做女儿,再给你讨个郡主的封号,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霍姗一惊,神色复杂,但总归不是欣喜,她慌忙跪下来,垂首道,“奴婢想一辈子都留在王府,伺候夫人和公子。” 崔姨母让她起来:“又说傻话了,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我如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过几日,便是想为你做主也不行了。阿晔到底是靠不住的,他自己的事情都指望不来,更别说为你们谋算了。” 霍姗心里一沉,幽幽然不知道什么滋味,看着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女人,不知道怎的突然又想起了霍娓。 这个妹妹或许是真的怨极了她,从未入过她的梦。 液体不由自主从眼睛里漫了出来,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这一辈子,好像对她好的人也就这么两个,却都被她越推越远。 崔姨母只以为她在为了霍娓和自己的病伤心,脸上笑意越发温柔,“傻孩子,哭什么,人都是要死的,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从没有吃过什么苦,临死这两年还能当个亲王,不知道我前世是修了什么福,才换来今生。我死后之后,所担心者只有你和阿晔,你还和他不同,他到底是个男人,我那个妹妹又是最重血缘亲情的人,只要阿晔不作出什么大风浪,他也作不出什么大风浪,肯定会一世无虞。但你不同,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更别说你还没有靠山,如果你成了郡主,最起码就不要受那么多委屈了。” 霍姗心里麻麻的:“夫人别这么说,夫人一定长命百岁的。只要夫人在,我就可以一直好好的,千万别丢下我。” 崔姨母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现在她视力已经很不好,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衰败到了这个地步,可无数太医名医圣手都来看过,硬是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她便知道自己是没救了,或许是忧思过重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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