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说心里话,恐怕我亲生的女儿也没有你这么贴心。原本我是想着,让你给阿晔做妾,好长长久久留在我身边,可后来又想明白了,做妾哪有那么简单的呢?别看阿念那样温柔和平的好性子,丈夫要纳妾也是嘴上不说,心不甘情不愿的呢。往日都是我误了你,你现在年纪也大了,我现在虽没有精力,但去求阿音,让她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下半辈子有指望。” 霍姗只道:“奴婢哪里也不去,就想一辈子陪着夫人。” 崔姨母道:“年纪也不小了,别说孩子话。” 不欲多说,挥挥手让霍姗下去。 如果自私一点儿,她应该让霍姗留下来照管王府,要不然光凭崔晔这个不靠谱的…… 可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已经看开了,没必要再将霍姗拖下水,她也该有她自己的人生。 霍姗关上门出来的时候,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掌心,有鲜红的血迹流出来,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等到路过的女使看到惊呼,她才低头去看,已经有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女使们七手八脚要去找纱布和药,霍姗冷静说不必,等她们满脸疑惑都走了,才试着摸了一下血迹。 原来她这样的人,血也是温热得吗? 好像又回到了霍娓死的那日,宁王府富丽堂皇,女使来来往往,穿梭其中,但她就是无端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空荡荡的,今日风不算大,但似乎就连这微弱的风都可以将她轻飘飘吹出来。 心乱如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野心和欲望,良知和感情,像是突然有了实体,一边扯住她的一只手,不断拉扯着,古书记载的五马分尸的刑罚,痛苦仿佛也就这样。 霍姗曾经问过自己,霍娓死后,她究竟有没有后悔过,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没有,可是到了午夜梦回之时,依旧希望在能够看到她的小小身影。 这一次她该如何选择呢? 呆愣楞在院子中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反正崔姨母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只对那个人有好处罢了。 崔姨母不死,她还能捞一个郡主做做,这才是货真价实可以拿捏在手里的好处,她还是要这种真真切切的利益,那种虚无缥缈的许诺,有什么用处? 她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这样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都在说服自己。 * 孟青蓝新搬的家地理位置很不错,但面积不大,只几间房舍罢了,现在她连书房都没有了,全被孟悬壶霸占,搞得到处都是草药。 她实在很不能理解他这种行为,明明也不治病救人,但却疯了似的往家里买各种草药,幸好他不知道哪来的钱,要是要花她的俸禄,她一定会把这个败家子赶出去。 但就算没花她的钱,孟青蓝对他也十分不满,对她来说,这满屋子的草药没有用处,就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偏偏孟悬壶十分宝贝,连她碰一下都要大惊小怪,更别说偷偷卖给别人了。 孟青蓝每次都是这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念着他小时候对他还不错,她早就把这个疯疯癫癫的死男人交给大理寺,何苦在武神音面前保他。 有时候她又会小小恍惚一下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孟悬壶,还真的是小时候那个温柔腼腆的兄长呢? 是不是只是面容有几分相像的冒牌货,又或者,人总是会变得,十年,足够一个人变成完全面目全非的模样了。 可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片刻,又让孟青蓝觉得他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从前那个人。 今日孟悬壶又不知道凑个哪里搞到了一种十分古怪的药草,味道十分浓郁,虽然说不上难闻,但孟青蓝就是想找茬,捂着鼻子皱着眉,“这是什么东西?难闻死了,赶紧扔了扔了!” 孟悬壶和往常一样护着:“扔什么扔,这二两银子一颗呢。” 孟青蓝气得要死,她自己抠门,对别人尤其是孟悬壶的钱也有很大的占有欲。 “二两银子?”她几乎要七窍生烟,看了他怀里的这一捆,最起码要有三十两,“你疯了吧?还有,你哪来的这么些钱?” 她手里恨不得变出算盘来,“有钱还不如给我,你在这儿白吃白喝白住了那么久,可一分钱也没有给过我,你好意思吗你?” 孟悬壶脸皮一直很厚:“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凭什么不能住这里?” 孟青蓝道:“这么说,你的钱为什么不给我?反正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不给我?” 孟悬壶嘲笑道:“给你有用吗?反正你又不花。钱放在那儿不花,跟破石头有什么区别?” 孟青蓝道:“花不花是我的事,我问你的是‘一家人’的问题。你可不要乱攀亲,我哥哥是东宫驸马,可不是你这种无所事事天天到处瞎逛的野郎中!再说了,你现在倒是想起来‘一家人了’,你这个‘一家人’的定义可真够灵活的啊,用得到的时候就是‘一家人,用不到的时候就不是’一家人‘了。你当年一声不吭走掉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什么狗屁’一家人‘呢?” 孟悬壶听她提起谢濯的事情,当时就很生气,后来又听到她说小时候的事情,不由冷笑道,“还狗屁’一家人‘呢,对对对,要不是为了这什么狗屁’一家人‘,我也不用走。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走吗?孟青蓝,你少在这里说些丧良心的话!” 孟青蓝看他冷笑起来,当即不甘示弱笑得更冷,“还为了我,你就算想甩锅也要找个好理由。当初你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我在家里算什么啊,迟早是别人家的人?赔钱货?自己生的下人?换钱的筹码?我怎么可能把你这个心肝宝贝逼走啊?” 孟悬壶跟她较上劲了,她笑得更冷,他就要笑得再上一分的冷,“哈哈哈,没错,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放着心肝宝贝不做,非要去颠沛流离。你不知道是吧?当年家里的地收成不好,我的学费拿不出来,爹娘就想着把你卖了给人家当童养媳,就是城西那个傻子,又胖又丑那个,还跛了一只脚。我要不是不想你嫁给那种人,毁了一辈子,我走什么呀?我就在家里等着钱去学院就好了,等到十几年后,我来考科举不好吗?就算考不上,我干什么不行,非得去吃苦受罪吗?” 孟青蓝不知道当年这回事,不由一愣,但看着孟悬壶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火气不由更大,立刻反唇相讥道,“你委屈,你吃苦受罪,难道我这些年就过得好了吗?” 她细细数落起来:“当然你走后,所有人都说我是个丧门星,跟你犯冲,才让人贩子把你拐走的。爹娘天天哭日日哭夜夜哭,地也不种了,活也不干了,还得我做好饭劝她们吃求她们吃。” “后来没有几年,她们就说死了,我是个女人,家里的地也被收回来,我也不能外出做工,差一点就要被叔伯卖了,幸好当年有个翰林看我可怜,我才能保住家里的房子。你以为你是在自我牺牲吗?其实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我根本就没有过得好,反而是过得更坏了。还不如当初就让我嫁给那个死胖子呢,他们家最起码有钱,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当上少夫人了。” 她说得是气话,孟悬壶不知道,但她一直在上京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那家人有钱没错,但是抠门也是真的抠门,对待儿媳妇那叫一个不仁不义,说是媳妇,其实跟女使也没有区别,还是那种传宗接代的女使。 而且,胖子家也没富裕到那种地步,只不过是吃得饱饭而已。 孟悬壶半晌无言,两人就坐在院子里生闷气,一个比一个苦着脸,最后还是孟青蓝雇佣来的女使喜鹊儿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真是好不容易才团聚在一起,天天吵吵嚷嚷地多没意思啊,都是误会说开了就行了。给我小喜鹊一个面子,咱们大家一起包饺子吧。” 孟青蓝斜着眼看她:“你小喜鹊有什么面子?” 喜鹊柳眉倒竖,叉着腰,“我小喜鹊怎么就没有面子了?满上京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官大人,除了我吃苦耐劳,还有谁愿意给你家做工啊?我要是走了,你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人。” 孟青蓝反驳:“可我家里也没什么事啊,就这么小几间屋子,除了做饭洗衣服,也用不着你干什么啊。” 小喜鹊道:“你少胡说,就你们两个人,都把我忙得团团转,你也不看看,人家出来什么排场。姓辛的每次一出门,马车大的呀,身边光是侍从就两排,再看看你家,穷酸。” 孟青蓝道:“你也说了那个是姓辛的,满朝谁还能比他家还厉害啊。再说了,我雇你来,是让你伺候我一个人的,谁让你管不相干的人了?” 小喜鹊还没说话,孟悬壶就停止了生闷气,气急败坏道,“什么叫不相干的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直接往小喜鹊怀里塞,“这是十两银子,算你今年一年的工钱,以后雇佣你的人就是我,某些不相干的人你就不用理她。” 孟青蓝急了:“什么啊,知不知道先来后到啊?你还读过书,你小时候随便教我两句我现在还记得什么叫礼义廉耻,你背的那些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喜鹊忙把银子揣到怀里,制止道:“行了都不要再吵了,都说了今晚吃饺子,我一个忙不过来,过来帮忙。” 孟青蓝重重“哼”了一声,不满道,“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吃什么饺子啊?什么馅的?我要吃肉馅的。” 小喜鹊还没回答,孟悬壶就插嘴道,“肉馅肥肥腻腻的,谁愿意吃啊?我不管我要素菜馅的。” 小喜鹊道:“别吵了都有都有,有猪肉馅的,也有白菜豆腐馅的,真是服了你们俩了,本事没多少,脾气倒一个比一个大。” 孟青蓝孟悬壶这才算是暂时鸣金收兵,但忙活一晚上后,在饺子蘸料的问题上又开始吵得不可开交。 上京中自然大家都吃醋,可孟悬壶在镜州长大,偏偏要吃辣椒末,这两人一言不合,就又各自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小喜鹊摸了摸怀里的十两银子,一点儿也没有愧疚的意思,这都是她应得的,这两个祖宗真是太不好伺候了,天天在耳边吵来吵去,她小喜鹊都要变成小聋子了。 * 武神音跟谢濯说了谷藕生的事,他得知赵升死了,也颇有感慨,人从小也是富贵长大的,但家道中落,所以才更想着出人头地,没想到尚未光耀昔日门楣,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武神音道:“估计也就明年或者后年的功夫,魏国酒可以被灭*了,到那时候,不知道能休息几年,才要开始打下一个。” 谢濯道:“别这么想,你母亲年纪也大了,马上多苦,估计再来一次就受不了了。” 武神音笑道:“你没听说过’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吗?陛下这人,八十了也照样可以征战马上,她好像有无穷的精力,是闲不下来的。我是想说,藕生这个榆木脑袋,都能现在醒悟,为什么陛下就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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