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徐这回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呼吸猛地一窒,打断她道:“闭嘴!” 姜静行诧异地看他,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陆执徐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一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今早她那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便又浮上心头。 永远都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分开便分开,说和好就和好。 陆执徐顿时气红了眼,盯着姜静行一字一顿道:“你把我当什么!” 姜静行一愣,下意识回答:“自然是……” 是什么,姜静行哽住了,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情人?还是什么?她突然想到了今早两人在城外见面的事,那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姜静行顿了顿,她看着陆执徐难看的脸色,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好像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是在按照自己的喜恶做事,过去她觉得自己喜欢小皇子,便把人抱到怀里,后来觉得烦了,就将人弃之如敝履,如今后悔了,又来挽回。 至于陆执徐的心情,她似乎从未深思过。 窗外阳光晃得人眼疼,姜静行站起身,暗道是她想岔了,若是陆执徐答应了,可不真应了那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不能这么作践人。 她侧过脸不敢看陆执徐,嗓音有些哑:“我就是一时昏了头,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过。我来就是想提醒你一句,韩妃此番逃走所谋甚大,你以后做事也需万事谨慎。”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陆执徐却不允许她再逃避,直接拽住她的手腕道:“你把话说清楚。” 姜静行唇舌突然发涩,她转身对上他的目光,通透冷静,像是深秋凝起的白霜,看着便让人觉得冷。 而就迎着这股冷峭,姜静行蓦地低头失笑,等再抬头时,又恢复到了过去的从容淡定,她毫不犹豫地启唇道:“我说,我后悔了,我们和好吧。” 陆执徐掩在袖口的手指渐渐捏紧,在看了她一眼后,突然就松开了手,似有千头万绪在他脑中缠绕攀扎,又好似只有一个念头在胸腔鼓动,而一但有了这个念头后,便跟扎了根的藤蔓般顺着血肉生长,绞得他整个心脏难受,最后在喉咙绕成一团,催着他问道:“你为何后悔?” 姜静行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后悔还要什么原因,不过转念一想,她很快再从陆执徐这一问里察觉了什么。 看来念念不忘的不止是她自己啊。 她唇角微勾,当即笑道:“还不是因为扶摇你太好看了。” 陆执徐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答复,看着她不正经的样子,顿时恼羞成怒,咬紧了牙龈,抬手指着门外道:“姜伯屿,你给我滚!” 姜静行当然不会滚,她又不傻。 当初她能把人哄到手,现在也能再把人哄回来,何况生气的小皇子眼角飞红,兼之乌发红唇,眉眼清幽,清清冷冷的,颇有些不落凡尘的美,反倒越发好看了。 陆执徐被她看的喉结微微滚动,转身恼道:“你走不走?” 姜静行没动,只看着他幽幽道:“你真想我走。” 陆执徐闻言一滞,不过只是一瞬变化,很快他便冷着脸道:“好,你不走,我走。” 姜静行当然不会让他走,一边拿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后悔吗,你要是走了,我还说什么。” 陆执徐走到门边的脚步一停,也没转身,只道:“这世上美人无数,若是为了容色,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姜静行挑了挑眉,总算明白了一二他的心结,原来是觉得她爱慕美色,才有先前的求和,不得不说小皇子不是一般的敏锐。 不过就算她当初是为色所迷又如何,起码现在不全是,毕竟她若是只喜欢美色,又何苦执着于一人,以她的身份地位,她就算养几个男宠也无人敢置喙不是吗。 姜静行笑了笑道:“我从来都只喜欢过你一人,你的容貌自然也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欢也不过分吧。” 听到这话,陆执徐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春娘母子,若是常人定只以为这是哄人的话,可陆执徐不一样,他了解姜静行,知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更何况对发妻生的女儿这般疼爱,即便说情话哄他,也决然不会把话说的这般绝对。 春娘的话再次浮上心头,她不是姜尉…… 陆执徐垂下推门的手,转身看向姜静行,凉凉道:“真是只有我一个。” 姜静行当然点头,这还能有假。 陆执徐眼眸注视着她,倏然笑了,“那春娘呢?” “你说谁?”系统来不及阻止,姜静行下意识问道。 系统:…… 看着陆执徐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姜静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春娘不会就是系统提到的姜尉以前的故人吧,听名字好像还是个女人。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姜静行默默喝了口茶压惊。 陆执徐好似没看出她的异样一般,慢慢从门口踱步到她身边坐下,时隔好几日,两人终于又坐在了一起。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一直都有事瞒着我?”陆执徐盯着姜静行的侧脸勾了下唇角,似是笑了一声,又好似怒极冷笑。 姜静行不清楚事情始末,但此刻她出于直觉,觉得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事情将会滑向一个很危险的境遇,所以她必须做些什么阻止。但该怎么做呢,姜静行冥思苦想。 “说话,姜静行。”陆执目光讥讽,语气轻飘飘的。 要是她姜尉的身份真是假的,那姜绾自然不会是她亲生的,那岂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他曾经的吃味嫉妒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想到这些,陆执徐目光冷然,控制住心里想掐死姜静行的心情,死死盯住她脸上的表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谁知姜静行突然就叹了一口气,然后搁下手中茶盏,捏住身旁人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唇齿相依间带来暧昧的水啧声,陆执徐想推开她,却被按在脊背的手掌阻止,慢慢上移覆在他后脑,熟悉的温度让陆执徐轻而易举的沉入进去,本能的追逐唇齿间的挑逗。 等陆执徐反应过来的时候,屋里早没了人影。 隔窗望着楼下某人远走的背景,陆执徐的脸色堪称跌宕起浮,精彩至极! 姜静行从泰安楼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屏蔽了在嘲笑她的系统。 然后她翻身上马,纵马狂奔了半个时辰,从泰安楼一路来到苍山,山里天气冷,迎着凌冽的山风,她心底的尴尬才终于不在蔓延,最后她勒马停在一处峭壁旁,自言自语道:“人生果然处处都是意外,哪哪都有惊喜。” 一不留神就吓人一跳。 彼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山野间的一草一木都笼罩着一层粼粼金光,正是山里景色最好的时候。 她望着山下辽阔景色,拿马鞭蹭了蹭低头吃草的马儿,“你也陪我跑了一天了,暂且歇一歇,也赏赏景。” 忙了一天,直到此时姜静行才得了片刻宁静,就这么看着落日西垂,一点一点向山后滑落,最后全部消失在眼中,等到夜色降临时,一轮残月挂上天幕,姜静行这才打起精神,不紧不慢地骑着马往庄子上走。 月上树梢。 此时姜璇刚陪姜绾诵完一卷经书,朴家兄妹被朴夫人唤去后屋用膳,荷叶看好时机走进来,轻声问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可要摆膳?” 姜璇扶着荷叶的手站起身,走到祠堂门口望了望天色,已经幽黑到看不见人影了,她看了看身后姜绾的脸色,也是倦意满满,便道:“摆膳吧。” 明日便是大祭最后一日了,姜绾将诵完的经书收拢好,吩咐人送她房里去,一会儿用完晚膳,她还要将经书誊抄一遍,以便明日上香时一道烧了。 不过今日的香也不能少了,姜绾点了三柱清香奉上,对着牌位说道:“娘,爹爹有急事脱不开身,女儿便代爹爹给您上香。” 姜璇看的心酸,走上前去将人拢在怀里摸了摸脸蛋,果然冰凉一片,“京里偏偏赶在这时候出事了,你爹今晚怕是赶不回来了,咱们也不等了,先去用膳吧,山里夜风冷,入睡前可别忘了让丫鬟在你屋里多点几个炉子,万万不能着凉了。” 姜绾点点头,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映出莹润的光泽,她将头倚在女人肩头,喃喃道:“也不知京里出了什么事。” 才会让魏国公府落得个抄家的地步。 姜绾心中隐忧,她和胡绮楠交好,自然担心小姐妹的处境。 可姜静行今早走的匆忙,姜璇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有些忧虑,眼下这消息她只告诉的侄女一人,朴家那边儿尚且全然无知,若是魏国公府真没了,朴玲的婚事可要如何才好。 这时有丫鬟过来回话说膳食备好了,姜璇便不再多想,她拍了拍姜绾的肩头,“有你爹在呢,你且安心。” 说着带着她和一干侍女往祠堂外走去。 山里暗下来后便是漆黑一片,此时山顶上的雾气也弥散到了山下,真是应了那句伸手不见五指,可偏偏这山里用火也不如在府上来的方便,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若是不小心起了山火,便是一桩天大的灾祸,为了安全起见,庄子里也没有什么亮光,只两个侍女在前头打着灯笼引路,又是在祠堂周围,当真是幽静极了。 打着灯笼的侍女突然停下步子,惊声道:“谁!” 姜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了身旁的姜绾,“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姜绾并不惧鬼神,只以为是侍女看花了眼,将花木看成了人形,她蹙眉顺着侍女指向的方向看去,谁知夜色中居然真有道时隐时现的身影,她顿时绷紧了身体,庄子外头一直有侍卫守着,此人能无声无息进来,绝对是个高手。 一干侍女吓得不敢说话,她们身后就是祠堂,生怕是冲撞了哪处阴神。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姜绾悄悄摸向头上发簪,心里也在斟酌来人的身份,此人选在父亲不在的时候闯进,怕是早有准备,她必须寻个机会一击致命,不然便要任人宰割了。 姜绾临危不乱,放缓了呼吸,谁知来人突然停下,对着她喊道:“绾儿,是我。” 姜绾一愣,赶紧插好簪子迎了上去,惊喜道:“爹爹,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姜静行应了一声。 姜璇霎时松了口气,连忙带着侍女们走过来,两柄灯笼照出一片亮光,将暗中的身影映的清清楚楚,哪是什么鬼魅,分明是这庄子的主人。 姜璇气的嗔了她一眼,怒道:“不是说傍晚回来吗,都这时候了,怎么才回来?”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我以为你们睡了,就没叫人出来。”姜静行看向身旁的小姑娘,眼色有些古怪,她视力极佳,自然没有错过刚才女儿的小动作,正是如此,她才没有冒然上前,而是先出声警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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