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镜看到那边的齐昀二人,拉了拉杨之简的袖子,示意下齐昀的方向。 杨之简看到齐昀和郑玄符,理了理袍袖走了过去。 “今日会有许多人过来,为了两位郎君的安危着想,还是先行到别处暂避。” 这个杨之简之前已经和他们俩说过了。冬至日不仅仅是自家欢庆,还有许多人要过来拜访,名刺都已经送了过来,杨之简不能特意而来的人给赶回去。 “这个我们二人当日知晓,只是劳烦使君了。” 场面上的客套话说完,杨之简亲自引两人去躲避的地方。 杨之简安排的地方是后院一处不怎么用的侧厢,这地方是女眷住的地方,而且侧厢一般用于放杂物。所以也没有外人会往那边去。 侧厢内早已经打扫干净,内里榻具屏风等物一应俱全。安顿好齐昀和郑玄符,杨之简回到前面应付马上上门的宾客。 屋子里洁扫过,还特意熏了香,坐在里头也不算难以忍受。 郑玄符坐在榻面上,手放在火笼上取暖。 那边齐昀靠在隐囊上,闭目养神。 他们知道冬至日要忙乱上一整日,等到天擦黑之后才会忙完。所以他们在这儿无事,就这么打发过去。 过了好会,外面传来脚步声。脚步落地粗重,后面跟着一串儿轻快的足音。径直往这边过来。 他们认得杨之简的足音,这不是杨之简又或者白宿的。郑玄符当即浑身绷紧,手握住了放在身侧的环首刀,手腕稍稍用力,抽出一段刀身。 合上的院门被外面的人推开,他们听到外面的人跑进来。刀身完全抽离刀鞘,守在门口。只等这处房门被推开,就立即饮血。 “你们怎么在这儿?” 少女的嗓音从院门外传来,“你们是徐司马家的小儿郎吧。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是女眷的地方,你们到这儿,我可是要和徐司马说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发怒了。 齐昀听到外面那些不速之客一哄而散,院落内又重新安静下来。紧绷的躯体倏地松弛下来,抽出来的刀身送还回鞘。
第028章 冬至日热闹又乱,杨之简下头的那些下属见着他立功,炙手可热,老早就递来了名刺,要前来拜访。 冬至日拜访上峰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就算是人不行了,也得派个亲人出来接待。更别说没事了。 那些下属不仅自己来,还会把家里的孩子也一块儿带来。好在上峰和同僚面前混个脸熟,等到长大谋求前程的时候,能够轻松一点。 大人们还好,不管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礼数都是周全的。不会造次。但是带来的子弟们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 像徐司马带来的这几个少年,竟然一路摸到女眷的地方来了。 这几个徐司马家的少年人,嫌弃前头长辈们一板一眼,言语里阿谀奉承,觉得老大没趣,干脆跑到了这儿来。 他们知道这儿是女眷的地方,不过年少么,胆子比天大,没有那么多的束缚。那些繁琐的礼仪在他们看来不算什么,就算这儿办婚事,新妇在这里,他们都敢来捣乱。 只是没想到,人才摸到院门里头,就被主人家给抓了个正着。 一时间那几个还梳着总角的少年人,脸上姹紫嫣红,颇为好看。 男子二十行冠礼,冠礼之前十二三岁的少年人都做孩童的总角打扮。半大不大的人再加头上两边的总角,看着颇有些滑稽。 “女公子。”为首的少年人被晏南镜吓了一跳。 这少女他们之前在前面全都见过的,是杨主簿家的女弟。杨主簿没有娶妇,这位便是这宅邸里的女主人。 少女绣袍厚实,眉目婉约可亲。但是眼里似笑非笑的,看的这群半大少年心生畏惧。 “我等不是故意到这儿来的。” 晏南镜哦了一声,她也不点破面前几个少年的谎话,她只是往外暼了一眼,“既然是无意闯进来的,那还请速速离开。毕竟外客自作主张闯入其中,要是让徐司马知道了一顿鞭笞少不了。只怕几位小郎君,到了旦日都不好过。” 她言语里恫吓几下,那几个小少年面露惧怕,面面相觑之后,垂头丧气的一连串儿全都出去。 齐昀靠在门口,听到外面渐渐远去的窸窣生,原本紧绷到青筋暴起的躯体逐渐放松下来。等到院门重新合上,他把手里的环首刀整个的全都送还回去。 “真是想不到,那小女子还有这等魄力。” 从方才开始,一直透过门缝观察门外的郑玄符开口。他瞧得清楚,开始的时候,为首捣乱的那个少年嬉皮笑脸,看样子是觉得来的是个貌美女子,可以随意搪塞过去。谁知道人美嘴却半点都不含糊,开口就是击中要害,这下全都带出去了。 他们并不建议多杀几人,反正死在他们手里的人,连他们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再添几个也无关紧要。 只是在这儿杀人,到底是会出岔子,从而连累到杨之简。能不动手就是最好的。 “你之前不是还觉得她会曲意逢迎伏低做小吗?” 齐昀将环首刀挂在腰上,回头看郑玄符。 “我早说了,她可不是你邺城府邸上的那些女子。她若是低眉顺眼,你就要小心了。” 郑玄符听完,蹙着眉头满脸奇怪。他直接坐到齐昀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他“奇怪了,明明我们都是同时来的,景约怎么把那小女子看得那么透彻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郑玄符打量他的目光越发古怪,“这不对啊,说起来,景约你和那小女子相处的时辰也没有我长,怎么会,难道你——” 话还没说完,头上被青枣重重的砸了下。 这都是秋收的时候好生晒干储存的,小小的一颗,被齐昀丢掷出了石头的气力。 郑玄符捂住额头痛嘶了一声,齐昀淡淡暼他一眼。 不过到底只是个干枣,再疼也就那样。郑玄符毫不在意的放下手,回想起什么,忍不住蹙眉。 齐昀看见他眉头皱着,“你又有什么事了?” “我想起那几个小子,最领头的那个看上去也有十四五的模样,刚才那小女子进来的时候。那小子盯着她直看。这一路回去,这小女子不会吃亏吧?” 齐昀闻言,抬头望着他。可见意外的惊诧。 十三四岁的少年人,没到及冠元服的岁数,但却已经对女子感兴趣了。更糟糕的是,这个年岁的少年人,有时候在兴致上头的时候,和禽兽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齐昀没有说话,手肘压在凭几上。眸色沉沉,屋内的烛火照不到他眼底。 “应当不至于。”他道,“来的这些人,都是荆州城内有脸面的人家。教出来的子弟不应该是那种盗匪做派。” 郑玄符听了好大一声嗤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你说的那话你信吗?” 他们的门第比那些小崽子都高的多,可是族内的子弟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 “说实在的,要是大族,给那几个小崽子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但问题是,这家里根基不稳,人丁不旺。即使主君身处高位,那也是身单力薄。” “要真的出事,就算破釜沉舟,恐怕和大族是周旋不来的。” 齐昀眉目完全沉下来,不言语了。 晏南镜冷着脸,把这几个给带到前头去。领头的那个看上去十四五岁,年纪最大,脸皮也是最厚的,嬉皮笑脸的想要贴上来。结果被她冷眉横对给逼退。 到了前面,恰好遇见徐司马从堂上下来,一头撞见了他们几个。徐司马很是诧异,先是瞅了前头的晏南镜一眼。又盯住后面跟着的几个子侄。 “你们几人去哪儿了?” 说完,徐司马又看晏南镜。晏南镜没有半点给这些人遮掩的意思,把这几个偷溜去了女眷住的地方被她抓了个正着说了。 徐司马听说之后,又惊又怒,脸色更是难看。 杨主簿年轻,却得了主簿之位。其余的人即使知道他的确有才能,心里不服气。可表面上还是要做的周到。下面几个小辈听他在家里对杨主簿不恭敬,在人家宅邸里头撒野。真的说出去,简直把柄送到了对面手上。 “你们这几个混账!” 徐司马说着抓住儿子劈手就打。 晏南镜在一旁看着,等到徐司马把自己儿子给打了好几下,以至于脸上浮现个老大的巴掌印。这才开口阻止,“徐司马克制些,这儿还有不少宾客来往,看见了过几日外面就有各种传言了。” 徐司马满脸铁青,到底是停了手。又扭头对晏南镜道不是,拉着子侄们上堂屋里去。 晏南镜见到徐司马一行人走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捂住胸口小小的喘口气。 幸好她留了个心眼,一直时不时关注往中庭那儿往后院去的地方。要不然现在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情况。 幸好冬至里来拜访的,都是带着子侄。没有几个带着内眷来的。所以晏南镜这儿没有什么招待宾客的压力。 她去了一趟庖厨,庖厨下阿元在料理祭祀玄冥撤下来的羊肉还有黍米。 来的那些客人,都不打算在这儿用饭。毕竟来了这儿拜见过上峰之后,还要去拜见其他人,都忙得很。没有多少空闲留下来用饭的。所以阿元不疾不徐的忙着。 庖厨下腾着一股酒香,阿元见她来就笑,“女郎来的正好,这儿正煮着米糍。女郎最爱吃的。” 酿造的冬酒已经早早滤出来,用来祭祀和招待宾客。过滤出来的醪糟不可能丢弃掉,就用来做其他的。 醪糟里加水放上打好的米糍,是晏南镜的最爱。阿元还在里头放了个鸡蛋,煮开的时候挪到一旁,打到里头,用木箸迅速搅散。汤色黄白黄白,看着好看也香气扑鼻。 晏南镜自小有气血不足的毛病,陈赟在世的时候,时常给她调理。后面用饮食来代替吃药。里头就有时常饮用醪糟蛋汤来催生气血。 她在外面走了一圈,吹了冷风,脸上都是冰冷的,正好吃些东西来暖和一下。 阿元手脚麻利的给她现做好,晏南镜捧着守在灶火前吃完了。米糍打得粘稠,再用醪糟汤一煮,酒香都渗入米糍里头,咬一口酒香混着酒的甜味一路从嘴里漫到肚子里。 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惬意的呼出口气,“可算是好多了。” 那么多事要她看着,都费神。 阿元见着她都吃完了,把碗箸收到一边。把蒸着的髓饼给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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