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浩戈睡醒时,秦悠早不在屋里了。 破败的木板房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尤浩戈嗅嗅自己:很好,完美融入。 他把几乎占了整个房屋空地的棺材搬出去,就见秦悠已经在生火烤鱼了。 秦悠把只撒了盐粒的烤鱼递给胡乱洗把脸的尤浩戈。 尤浩戈吃得欢天喜地:“守着河也挺好,这鱼可真鲜。” 秦悠:“鱼有的是,你敢下网捞么?” 尤浩戈:“这鱼不是捞的?” 秦悠:“这是欣欣塞我打水桶里的。” 尤浩戈:“……” 秦悠很认真地提出设想:“她男友还在水里,要不咱跟他商量商量帮抓点鱼?” 尤浩戈咧嘴:“你别乱来,不是每个水鬼都像欣欣那样通情达理保有人性。” 他指指秦悠那条牙印裤子。 秦悠咬一口新鲜出炉的烤鱼,咸鲜味美,这要是摆个夜市摊,她分分钟脱贫致富。 可惜她就只剩两条存货了。 秦悠望一眼随风摇晃的破裤子,镂空牙印仿若恶魔的狞笑。 她叹了口气:“即便欣欣明年考上玄易,赵弘枪都快毕业了,两人上不上同一所大学有什么区别么?两家反对的是欣欣继续复读,又不是反对他俩在一起,干嘛非要殉情。” 尤浩戈摆弄着啃贼干净的鱼骨,若有所思:“玄易的学生很了解水鬼有多凄惨,神智会在无休止的受困中彻底湮灭,变成一心害人的邪祟,比下地狱更可怕。没有灭门的仇恨绝对干不出双双变水鬼的蠢事。” 回想小情侣间甜甜蜜蜜的八卦,秦悠提出一个大胆猜想:“他俩会不会不是殉情啊?也许只是在河上泛舟约会结果船翻了,被两家人误以为他们想不开?” 尤浩戈认为这种可能性极高,当即回学校找赵弘枪的室友打听他落水前几天的表现。 秦悠没有跟他同行,一是男生宿舍她进不去,二是她从度假村扛回来那一大包垃圾还未整理。 此次度假之旅,最大收获就是那一包垃圾。 有平时在小区里根本摸不到的纸壳塑料瓶,还有一堆客人随手丢掉的好货,比如那副派上大用场的泳镜。 秦悠把要卖的破烂单放一堆,要留的这堆里有一面全身穿衣镜,镜面刮花了指甲盖大的一点就被主打高端市场的度假村淘汰了。 秦悠给镜子钉了个木质带支架边框,立在垃圾山脚下,再搭个草棚以免下雨淋脏。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没有长肉,但气色比她刚穿来时好了许多,起码像活人多过像干尸了。 哼着愉悦的小调,秦悠挑出一叠度假村宣传贺卡,卡纸质地比世面常见那些好得多,要是符咒画在这上面,她也不用赶早去城里给符纸加塑封了。 这钱花得她心疼。 她随手翻开一张贺卡,一段细小的红字跃入眼帘: 当你看到这段文字,你就中了血之诅咒。请用新鲜血液誊抄这段内容并在三日内将其交到别人手上,若不照做,血之诅咒将为你带去血光之灾。 秦悠查看其他贺卡,每一张上面都有这样一段话。 这是上一位游客中招就以同样手法传给下一位游客? 她小学玩剩下的居然在高端度假村里成为流行? 一想到贺卡上的红字都是用血写上去的,秦悠就有点恶心,她把红字部分剪下来,一把火全给烧了。 糟烂的棺材板们烧得劈啪作响,火苗旺了不少。 ~ 周一一早,秦悠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李老师率领新生们已经绕场跑完十圈,小土豆们躺了一地。 从垃圾山徒步跑来的秦悠觉着她跑得距离可能比小土豆们还多点。 李老师见老牛没跟来,腰杆直了不少。 秦悠说她昨天赶牛车去附近村庄帮人们拉了几车稻谷,担心老牛累坏了,今天给它放假一天。 李老师对此表示不屑:“你累坏它都不带累坏的,那老东西大概率是成精了。” 秦悠虚心求教:“动物成精门槛这么低吗?” 李老师给她科普,野外动物成精需要天时地利以及多年潜心修炼,家禽家畜常年与人相伴,沾多了人气儿自然更容易通人性——这是动物成精的入门第一槛。 然而家禽家畜大多躲不过菜刀,这也是鲜少有家禽家畜成精的缘故。 老牛被前主人当肉牛贩卖是它的生死大劫,秦悠买下它便是帮它渡过了劫难,让它在成精的门里更进一步。 李老师着重强调:“牛本身就是很有成精机缘的动物,牛眼能视一切邪祟,比人类更得天独厚。” 秦悠想到了涂牛眼泪能见鬼的说法。 李老师予以肯定:“能是能,可牛轻易是不会掉眼泪的。” ~ 回到垃圾山,秦悠把扛回来的新鲜蔬菜喂给老牛。 老牛瞅瞅菜瞅瞅她,大眼里满是警觉。 秦悠一本正经打包票:“没下毒,放心吃。” 老牛张大鼻孔喷热气。 秦悠堆笑:“哭一个呗?” 老牛大耳朵呼扇呼扇,看她跟看傻子似的。 秦悠说了一通牛眼泪的作用,老牛油盐不进。 秦悠捞走新鲜蔬菜扔自己锅里。 老牛气得直尥蹶子。 ~ 秋收阶段,村庄里再多车辆也不够忙。秦悠的牛车成功占据小小一席市场,帮村民拉点包谷稻草赚点辛苦钱。 老牛以前专门干这个,熟门熟路效率很高,给秦悠小赚一笔。 秦悠很大方地给老牛买了一包它爱吃的饲料。 把村民们不要的荒草捆起来搬到车上,秦悠一转头就看到老牛正跟一头小牛交头接耳。 她叫道:“该回家了。” 老牛一蹄子踹小牛屁股上。 秦悠急了:“你干嘛呢?” 老牛赶在她拉缰绳前又踹一脚。 小牛犊被它踹哭了。 老牛歪歪脑袋,斜眼瞅秦悠装水的塑料瓶。 秦悠:“……” 赶在小牛主人发现前,秦悠装了半瓶牛眼泪偷摸溜走。 夜里狂风大作,黑云层层叠叠往下压,闷得人透不过气。 秦悠抓紧给屋子和牛棚加固,完事再给尽忠职守的门卫们搭个简易雨棚。 今晚格外冷,秦悠边往火堆里加柴边琢磨火炕要怎么搭。冬天风大温低,她关门烧柴取暖可太危险了。 农忙最耗体力,秦悠才在纸上勾画个火炕的雏形,人已沉沉睡去。 夜色愈浓,卧在槽边的老牛甩甩尾巴,睁开了眼。 一抹红彤彤雾蒙蒙的影子逆风飘到垃圾山,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老牛闭上眼往地上一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红影站在门卫岗前东张西望,很快锁定那间破木屋。 它兴冲冲往木屋疾驰,突然“嗷”一嗓子调头跑没影了。 老牛睁开眼,瞄瞄那面一米八的穿衣镜。 是比小小八卦镜威风多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红影夜夜到访,前几晚每次都会被穿衣镜一秒吓退,后来吓习惯了,它开始尝试避开镜面溜进木屋。 这天秦悠还没睡,她的火炕搭建图纸正式完工,等忙完秋收这一阵就要施工了。 最近她忙得连玄易都没空去,每天的体力输出却有增无减,她感觉再干一阵说不定手臂就能长肌肉了。 唯一惹她好奇的是尤浩戈一直没来跟她更新赵弘枪的调查进度,这很不符合尤浩戈的八卦精神。 秦悠决定明天抽空去趟学校,正好她最近补好了几张新符纸,送两张给李老师以示答谢。 把取暖的火盆搬到室外,秦悠铺好床刚要睡觉,一股飕飕凉气不知从哪钻进屋内。 秦悠打个寒颤,这破木屋四壁漏风,可也不至于刚烤完火就这么冷吧? 更凛冽的凉风从头顶直旋而下,秦悠抬头望去。 嗯?她房盖呢?
第019章 深空当头,偶见繁星几颗。 秦悠裹着被子仰着头,有种梦回前世参观天文馆的恍惚感。 寒意随风直掼下来,秦悠一个激灵,急忙爬起来连夜修房。 垃圾山上没有电,秦悠只好烧火当光源,视野亮起来那一瞬,秦悠透过晃动的火苗瞥见一抹妖异的红。 不同于红月那种铺天盖地无处可躲的压迫感,眼前这抹红晕飘飘忽忽时远时近,就像一条挂在狂风中的薄纱,脆弱中自带狂狷王霸之气。 秦悠一火把杵过去。 薄纱扭曲着飞出老远。 秦悠眉梢挑起老高:“你把我房顶掀了?” 薄纱扭得更起劲了,怎么看都是在叫嚣。 秦悠转动脖颈,骨骼咔咔作响:“给你个弥补机会,把房顶给我盖回去。” 薄纱不为所动,甚至想把整个木屋彻底干塌。 秦悠的火气比手里的火把更旺,她拿火把当标枪投掷出去,在薄纱炫技般躲闪之时掏出弹弓,一颗石头弹珠弹射出去,正中薄纱。 虚影状的薄纱凝固不动,随即炸了开来,铺红半边垃圾山。 秦悠捏紧第二颗弹珠,寻找下手时机。 薄纱蠕动着拼凑成原本模样,却是不敢再张牙舞爪,正巧大风卷过,薄纱随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悠严阵以待片刻,这才揣起弹弓弹珠,搬梯子修房。等她把房顶盖好,太阳都升起老高了。 秦悠抹一把清晨冷风都没能吹掉的热汗,佝偻着酸疼的腰背去山上找那颗射出去的弹珠。 指甲盖大的小东西落进一眼望不到头的垃圾山,寻找难度堪比大海捞针。秦悠一夜未睡又不停干活,走到半路便支撑不住,找了块破木板当床,和衣而卧沉沉睡去。 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秦悠起身,揉着朦胧的睡眼往前走。 山间鸟语花香,林木茂盛,微风拂面而过,幽兰馨香沁人心脾。 遥望处,一抹白衣负手而立,长发轻舞,身姿挺拔。 秦悠只觉那道背影眼熟,可她的关注点却不自觉落在白衣身旁那口漆黑的大棺材上。 这个,好像更眼熟呢? “哞。” 沉闷的牛叫响在耳畔。 秦悠一个哆嗦猛睁开眼,正对上一张放大的牛脸,吓得她一骨碌扎垃圾堆里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仍蜷缩在木板上,日头已然偏西,她人都快冻僵了。 老牛扇扇耳朵,满脸“你怎么这么不让牛省心”的幽怨神情。 秦悠像个霜打的茄子,在垃圾堆里挣扎好半天才爬起来,才迈出一步,脚下踩了什么又摔了个大马趴。 老牛低头瞅瞅人没摔死,甩甩尾巴走了。 秦悠看它的背影特像子孙不争气的沧桑老将军。 秦悠这次起身耗费了更多时间和体力,不过也算小有收获,害她趴地上的正是她要找的那颗弹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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