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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进城，那就等霍文逸来。这一等就是两天，她急得差点能下床走路。 霍文逸一身蓝袍，如玉公子世上无双。 “苏姑娘。” 苏念安眼睛一亮，立刻把写好的信递给霍文逸，“麻烦霍公子把这个交给杜怀。” 霍文逸把信收好，“苏姑娘可要给顾教谕传信？” “霍公子为何一开始没给我姑父传信而是将我在此救治？” 男子温和一笑，“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想姑娘将求救藏在土中，人却躲在草堆中必然也是不想惹旁人知晓。” 他不问她有什么难处，只是给予他最大范围内的帮助。 苏念安叹了口气，聪明人有时候也很麻烦，“麻烦公子帮我去清水巷尽头第五家青栖苑，找清溪传个口信，说我在这儿，让她尽量多带些人来。” 霍文逸点头，起身告辞。 外面夕阳正要落山，里面的女子敛眉垂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让顾将军赔你吧。” 寰渡收到信立刻马不停蹄来找苏念安，彼时苏念安刚给顾无闫写完信交给暗卫。 寰渡看到躺在床上的苏念安，反倒不着急了，“当时在山上我还怀疑你的暗示是巧合，看来你在那之前就猜到我是谁了。” “儿时恰巧遇见过寰家之女寰渡来京，而瞎子的耳朵总是特别好使，每个人字与字之间的停顿习惯都不一样。偏偏杜怀和寰渡的却一模一样。” 寰渡不置可否，信件中关于找她的原因，和此件事的利弊已经尽数说清，她来就是已经应下此事了，“我会立刻带人过去，我给你带了支人参过来，你可千万别死。” 苏念安扯扯嘴角，她身上的高烧一直未退，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甚至可以说是胸腔里那只蛊在反哺她硬生生让她撑着一口气，等顾无闫回来。 众人散去，苏念安迷迷糊糊陷入昏睡，这两天忙着思索各种事，让她尤其疲惫。 身体沉沉浮浮，光怪陆离的景象。 极速奔驰的车辆在高速行驶，眨眼变成受惊的疯马带着她狂奔。鲜血的温热触感在她脖子上滑过…… “念安。” 是谁在叫她？ “没有子蛊她早死了，你以为我是大罗神仙吗！” 好吵，好难听的声音。 苏念安张了张嘴，突然有清凉的液体流入嗓子，顾无闫通红的眼睛满脸疲惫，她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顾无闫。” 顾无闫低头亲在她眼角，眼泪落在她脸上，“你又睡了好久。” 苏念安看向一旁的仇姑，无声张了张嘴，仇姑哼了声出门，拍着他后背安慰他，“别哭阿闫。” 她真怕顾无闫看见她死在他面前会哭撅过去，会很丢骠骑大将军的脸吧。 顾无闫蹭着她的脸撒娇，“再叫一声。” “阿闫。” 酸涩的愉悦涌上心头，顾无闫忍不住将头埋得更深，鼻尖全是他依恋的味道，好想和她走得再长远些。 他亲亲她颈侧，“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没事的，别怕……” 苏念安翻了个白眼，她都听见了，她快死了。这算什么一个将死之人安慰另一个将死之人。 顾无闫一遍遍安抚她的后背，更像是安抚自己内心的恐惧。 苏念安也伸手抚摸他背上的发丝，带着凉意，看向窗外的眼神冷漠，一切都要结束了。 囚鸟的爱意就该死于泣血，至死方休。 第22章 宿主脱离 苏念安看到门口的太子露出一丝笑意，“劳烦公子前来了。” 上官肃扫过院子里正低头煎药的人，神色复杂看向苏念安，侧目同身边的人示意，门被再次关上。 药罐旁的人似有所感回头望向合上的门，回首继续一板一眼给火扇风。 药罐上沸腾翻涌的药汁弥漫出苦涩的药味。 顾无闫想了想朝南山吩咐道，“尽量买点果脯回来。” 南山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黑夜中，顾无闫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收回视线。 屋内气氛压抑，苏念安捂着嘴咳嗽，示意上官肃拿她手边的纸，上面是她勉强还记得的农用工具，还有使用方法，“我想第一批传授的人可以交给寰姑娘， 第二批由潇姑娘的书院负责。” “本宫应下了。”上官肃将厚厚一沓纸认真放好，郑重看向苏念安，“可还有遗愿？” 她将所有事情想了一遍，才沉声开口，“若表哥因此事与殿下心生嫌隙，希望殿下包容，看他烦就远远打发了，让他继续替天齐驻守疆域。” 让他回归自己的本职，远走疆域，也好过被复仇蒙蔽双眼，斗不过男主又不甘心放弃，声名狼藉蹉跎岁月。 “看来苏姑娘也并不了解无闫，今日我们瞒着他强行用你的命给他续命，他不会与本宫心生嫌隙，只会恪守本分。” 苏念安张了张嘴，有些无力，“殿下是真心爱护臣下的。”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上官肃会不会来，以绝对忠心死去的良将，还是因为惜才就救下可能会离心的手握重兵的将军。 一个是绝对的掌控，一个是不可掌握的定时炸弹。 更多的掌权者会选择前者。幸好上官肃来了，这代表顾无闫有绝对的价值，也代表今天她的任务一定能完成。 上官肃看到苏念安眼里的决绝，也叹了口气。 他没说的是，他与顾无闫早年相识，他时日无多安排的后事他皆知晓，其中最为放心不下的便是想眼前这位姑娘好好活着，唯恐她寻死觅活。 “可有话留给他？” “没有。” 屋内屋外被分割成两个诡异的世界，安静的可怕。 门被打开，顾无闫端着药进来，透过打开的门缝，仇姑静静站在灯下，投下的阴影扭曲流动盖住她半张脸，就站在那直勾勾看着里面。 无论见仇姑多少次，苏念安还是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她抖了抖身子，抬头看顾无闫刚毅冷漠的脸，瞬间觉得安心，仰着脑袋冲他笑，顾无闫被她看得没脾气，无奈朝上官肃道，“让公子见笑了。” 潜台词你快走，他还要给人喂药。 上官肃却仿佛没听懂，随意嗯了声坐着不动如山。 顾无闫想将碗递给她自己喝，苏念安撇嘴侧开脑袋，“你喂我！” 顾无闫看她理直气壮骄横的样子想说你乖一点，却又舍不得。小心给她吹凉，一勺勺喂她，苦涩的汤药见底，顾无闫用手背擦过她嘴角的药汁，“南山去买果脯了，等他回来就好了。” 苏念安眨了眨眼，抬手握住顾无闫的手腕，“阿闫，明天的日出一定很漂亮别忘了早点醒来看。” 顾无闫无奈，伸手去抚摸她的脑袋，却突然瞪大眼睛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垂落……上官肃手中的银针没入顾无闫后颈。 门被推开发出沉重老旧的声音，在夜里尤为清晰。 脚步声一轻一重靠近。 裹着黑布的仇姑站在床边，顾无闫动弹不得，眼睛被苏念安伸手盖住，只能听见她说，“麻烦仇姑了。” 一瞬间他就明白苏念安想干什么，不可以！ “嗬——”痛苦的气音绝望的从他喉咙底发出。 不要这么对他，念安——不可以。 眼睛被死死盖住，手腕被利刃划开温热的液体滑落，继而又被贴在了更加黏腻的肌肤上。时间就像肌肤间恶心流动的液体，变得缓慢却清晰刻骨。 “嗬——” 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沾湿手掌浸湿鬓发。 苏念安闭上眼睛，头无意识耷拉在他肩上，再见了大反派。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任务结算完成，宿主脱离……” “脱离成功。” 苏念安彻底回到漆黑的空间，上面偶尔有蓝色的数据链滑过，像流星，瑰丽而神秘。 系统看着卡在崩溃边缘的主任务，兴奋得原地蹦跶，差一点宿主的所有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 “宿主，酬劳结算还需要一点时间，要不要回去看看后续？” 苏念安兴致不高，懒洋洋回道，“不看。” 真女人从不回头看！ “好吧！” 顾无闫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刺得他落泪，几乎仓惶的起身，看到坐在桌边等他的上官肃，一字一句，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苏念安呢！” 上官肃冷静到残酷，“如果你接受她已经死了的事实，你可以去隔壁送她最后一程。如果你冷静不下来，本宫就帮你最后一把。” “呵……” 太好笑了，她怎么会死。 “她会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的*！” 这是他唯一的遗愿了……他要去见她，见见她。 周围的声音嗡嗡，像在水底中隔着厚厚的水，听不真切，所有人晃动扭曲。 守在门口的人不敢让顾无闫进去，上官肃站在他身后，“顾无闫，回答本宫。” “你在战场上见过这么多人一个个在你身边死去，她只是你往后人生中的其中一个。” 一面他很冷静一面却又无比可笑，顾无闫眼神空洞，蛊是他亲手下的，是他亲手杀了苏念安啊。 可是他却无人可说，是他亲手害死了苏念安。 眼睛痛得麻木，却流不下一滴眼泪，“让我看看她。” 挡在门口的守卫冷汗直冒，看向太子。太子皱眉，“让他进去吧。” 空荡的堂屋，木板上直挺挺躺着衣着干净的女子，顾无闫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来，手指抚摸上她冰冷的侧脸的时候，一直空洞的眼泪控制不住往下落，弄脏了女子的脸。他着急的给她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不可以，弄脏她。 可是，擦不干净了。 手掌贴在细腻的颈侧，没有跳动，一寸寸摩挲，顾无闫无助地抬头，怎么办……他把头埋在冰冷的颈窝，他的念安，真的死了。 他弓着身子慢慢将人搂紧，“别怕……” 安静明亮的屋内，只剩下压抑的哀鸣。 上官肃站在外面，静静等了一炷香，他只给他一炷香的时间。 所有人都很安静，门被打开，顾无闫抱着苏念安站在门口，沙哑着嗓子吩咐南山，“拿披风过来。” “明日上朝本宫要看见你。” 顾无闫嗯了声，垂眸认真给怀里的人盖好披风。 就在上官肃离开的时候，听到背后轻声问道，“她可有什么东西留给我？” 脑海中想起那人决绝冷漠的两个字，上官肃脚步一顿，“她说，让你好好活下去。” 她才不会说这种话。 顾无闫重新将人抱好，没关系，苏念安没关系的。没有她，他也能活得好好的。 母亲身死，同袍战死，所爱离世。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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