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制定规则,她比郁家所有人都强,所以她觉得自己的要求不过分。 如果他们觉得不行,只要他们能打得过她,那她也会听取他们的意见,按他们的规矩行事。 既然他们打不过她,那他们就得听她的。 就这么简单。 郁金脑子灵活,想事情也快,自从摸清楚郁离的行事准则后,坚定地跟在她身后,执行她定下的规矩。 就算大伯回来,她也不担心什么。 大伯是读书人,这些读书人最讲究的是脸面,最多背地里用些手段,但那些手段只怕在现在的大姐身上行不通。 - 从青石村到县城,可以坐船,也可以坐牛车、骡车或走路。 坐船的速度是最快的,青石村前的那条河连着县城,撑船的人不少,只是坐一次船的花费不小,平时如果没什么急事,村民一般不会坐船去县城,宁愿坐牛车或者走路。 郁老太太自然是舍不得这钱,甚至连坐牛车的两文钱都舍不得。 两个人,那就四文钱,更不用说他们还带粮食,粮食也是占了半个人的价格,加起来就要五文。 是以两人是走路去的,由郁老三挑着粮食走。 两人抵达县城时,都快要到午时。 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两人口干舌燥,又渴又累,只想马上找个地方歇一歇。 他们来到郁老大在县城租的房子,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 这一带的房子并不大,格局差不多,进门便是一个小院子,进去是上下两层的木制楼房,隔了好几个房间,空间狭窄逼仄。 纵使是这样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也不便宜。 郁老太太过去敲门,将门敲得梆梆响,哪知并没人应门。 郁老三将挑着的粮食放下,擦了把脸上的汗,说道:“咋啦?大嫂不在?” 每隔段时间,大嫂陈氏都会带着小儿子、小女儿来县城,待个十天或者半个月的。 理由也很正当,担心县城里的丈夫、儿子没个女人操持连口热饭都没得吃。 是以郁家人对此也没说什么,读书是头等大事,一切都以郁敬德两人的读书为首要。要不是城里的花销太大,加上租的房子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说不定陈氏都想跟着住在城里。 这次不知怎么的,陈氏他们住得也久了一些,大半个月过去也不见回来。 郁老太太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只是碍于陈氏有一个秀才爹,不好说什么。 隔壁邻居听到声音,探头出来查看,得知他们是来找人的,告诉他们:“陈嫂子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带孩子回娘家。” 闻言,郁老太太越发不高兴。 陈氏的父亲陈秀才是青石村隔壁的。 自从考上秀才后,便在县城租赁房子居住,方便读书。 可惜这么多年一直考不中,止步于秀才,直到年纪大了终于死心,便在县城买房,开了家私塾。郁老大当年就是跟着陈秀才读书,因而与陈氏相识,方才能娶到陈氏。 郁老大和陈氏的两个儿子便是在陈秀才这里读书。 正因为陈秀才是郁敬德、郁敬礼的外祖父,两人跟着陈秀才读书免了束脩,郁家才能供得起他们,不然郁家不过是庄户人家,哪里供得起两个读书人? 得知陈氏带着小儿子、小女儿回娘家,郁老太太和郁老三只好转去米铺找郁老大。 郁老大是一家米铺的账房,白天时都待在米铺,米铺会管一顿中饭。 两人来到米铺,米铺的店伙计得知他们是郁老大的母亲和兄弟,进城给郁老大送粮,不禁多看他们几眼,心里忍不住嘀咕。 这郁账房平时自诩读书人,妻子是秀才之女,颇有几分目下无尘。 大伙都以为他是县城人,平时吃穿用度颇为讲究,没想到他的母亲和兄弟居然是乡下的泥腿子,还要乡下的兄弟给他送粮。 怪不得郁账房从来没在米铺买过粮食,他们还以为他去其他米铺买粮呢。 郁老太太和郁老三没察觉到店伙计微妙的目光,他们在米铺后院看到正在忙碌的郁老大。 乍然见到他们,郁老大眉头就皱了起来,有些不悦。 他压下这份不悦,问道:“娘,老三,你们怎来了?” 郁老太太见着最有出息的大儿子,心里的牢骚就忍不住,拉着他开始大吐苦水。 “老大,你不知道哇,家里出事了,离娘那死丫头,她居然……” 带路的店伙计正要走,听到郁老太太的话,脚步就停下来,竖起耳朵。 郁老大见状,制止郁老太太,将两人带到后院的一间房,给他们倒了杯茶水。 他是米铺的账房,后院有给他歇息的房间,就是空间比较小。 郁老太太渴得厉害,连灌了几杯水,拉着大儿子继续控诉郁离的恶行。 郁老三则在旁边帮忙补充,母子俩同仇敌忾。 如果说以前他对二房的几个侄女印象不好不坏,那么经过这段日子,他对她们简直是憎恶万分。 特别是郁离这罪魁祸首,真是恨不得老爷子哪天将她打死了事。 更可恨的是,郁老二夫妻这两个没用的窝囊废,管不住女儿,根本指望不上。 随着他们的叙说,郁老大的眉头蹙起来,面露不愉之色。 郁老太太便来了劲,问道:“老大,你也觉得她们十分可恶,是不是?” 郁老大没附和也没说不是,问道:“老二呢?他作父亲的,怎不管管?如何能纵得女儿不敬长辈?” 这是他最不悦的。 他不与晚辈一般计较,觉得郁离能如此放肆,是老二夫妻教女不严。 “别提了!”郁老太太满脸厌恶,“他就是个没用的,哪里管得住?” 事实上,他们不是没想过让郁老二夫妻俩管管那几个死妮子,只是没用啊。 郁老二夫妻不仅在父母面前懦弱没用,在儿女面前同样无能。 不管老太太怎么说,他们面上诚惶诚恐地应着,保证回去后会好好教训她们,可回去后,面对几个女儿,他们屁都没放一个。 也不对,他们是教训了,就是说了几句,可几个妮子嘴上应着好好的,转头该如何就如何。 根本就不改,显然没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郁老太太那个气啊! 她算是明白了,老二夫妻就是两个窝囊废,窝囊到连在儿女面前都逞不了为人父母的威风,毫无为人父母的威严。 以前郁老太太心里还很高兴,二儿子和二儿媳妇都是好拿捏的,现在却恨他们太好拿捏,连他们的女儿都可以随意拿捏他们。 郁老大的眉头又皱了下,他也知道老二夫妻是什么德行,倒也没太意外。 比起心眼多的郁老三夫妻俩,其实他更喜欢老二夫妻,老实木讷,让他们做什么就是什么,在家里当牛作马,毫无怨言,不必费心思对付。 以前大房作为既得利益者,郁老大不会说郁老二夫妻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不好,也没想让他们改。 郁老太太抱怨完,对长子道:“老大,我今儿过来,是想向你讨个主意,你爹也说了,不能再这么下去,得给那死妮子一个教训。” 也尽快让郁家恢复以往的秩序。 哪能让一个出嫁女回家作威作福,损害郁家的利益?现在的郁离已经是郁家除了二房外所有人的心头大患。 郁老三也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在他心里,这个大哥读的书多,脑子比自己灵活,主意也多,对付个小丫头片子不算什么。 他也是希望赶紧将郁离摁下去,否则让二房继续嚣张下去,受损的还不是他们三房?二房吃得好,干得少,亏的是他们三房,因为都要他们三房去干,三房少吃,老爷子和老太太是绝对不会亏大房的。 最让郁老三难受的是,他的三个儿子最近被郁离逼着上山砍柴不说,回来还要帮着清理鸡舍和猪圈,还要喂鸡、喂猪,连衣服都要他们自己洗,说他们也是半大小子,哪能总让隔房的姐妹帮洗衣服? 没办法,王氏只好给儿子们洗衣服,每天都是一脸怨气。 养鸡喂猪、洗衣服不是女娃该干的事吗? 郁老大想了想,说道:“娘,她既然是出嫁女,便不应该让她总是回娘家,管娘家的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回去和族老他们说一说……” “不行啊!”郁老太太大惊失色,“要是咱们去找族老,她就要砸了咱们家的房子,建房子也是要银子的。” 郁老大:“……” 郁老大很快就想到其中的关窍,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她回娘家做的事,村里人都不知晓?” 要是知道的话,光是流言就能逼得她不敢放肆。 就算她不惧流言,里正和乡老们也不允许她做出这种损害青石村声誉的事,毕竟乡下也是重视名声的,要是村里的名声坏了,以后外村的姑娘哪里敢嫁过来?本村的姑娘又如何嫁得出去? 在他看来,郁离真的很好解决,甚至不需要他们动手,也不知道为何家人任由她这般嚣张。 郁老太太抱怨道:“你爹不让咱们往外说,他说家丑什么的不外扬。” 要郁老太太自己说,她肯定想将那不孝孙女在娘家做的恶事宣扬出去,让大伙儿一口一个唾沫星子唾死她。 可老头子爱面子,不肯让他们这么干,再加上郁离的威胁,于是没哪个敢往外说,导致如今村里人都不知道郁离在郁家做的事。 就算郁离每天回娘家吃早饭,都是在村人在地里忙碌时,没多少人瞧见。 郁家隔壁邻居冯家人倒是看到了,但冯家人不是多事的,加上觉得郁离是个可怜的,他们更不会做什么。 而且郁离是嫁在本村,离娘家近,就几步路,出嫁的姑娘偶尔回娘家看望爹娘妹妹们,也没人说什么。 郁老大再次拧眉。 他是读书人,多少还带点读书人的清高,行事也是以读书人的规矩来。 这会儿,总算是觉得有些棘手。 最后郁老大道:“娘,这事我知道了,过段日子等我休假,我回去一趟罢。” 有了他这话,郁老太太和郁老三便安心了。 在他们看来,郁老大是读书人,懂的道理多,对付一个小丫头片子十分容易。 其实郁老大并未将郁离放在心上,也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有多恐怖。 他对郁离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往,是个沉默寡言的,和她娘柳氏一样,只会埋头干活,在家里当牛作马,就算出嫁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如今不过是仗着有点力气,就在娘家耍横,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尚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 得知两人刚进城,还没吃午饭,郁老大便请了假,带他们去街上的面馆吃了碗素面,然后带他们回家放粮食。 郁老太太抱怨道:“老大,你媳妇咋不在?我们刚才过来都没人开门,连口水都没得喝。” “他们回岳父家了。”郁老大解释道,“下个月,岳父家的谦哥儿要娶媳妇,她带琴娘和敬宗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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