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还有机会,有吗?这些天,来看过的医官也不少了吧,他们谁把我的病症治好了?总之,我算是知道了,太子在您的心中,远比我还要重要许多。”林曦吟多日以来,已很是虚弱,此时和林丞相针锋相对,已是精疲力尽,她知道继续劝林丞相恐怕要费不少时间,而她的身体状况,怕是拖不起了。 她要趁着自己依旧清醒,让自己来决断自己的命运。 其实在最初听到云府的条件时,林曦吟几乎是下意识地心头一喜,她起初还以为云府或许会提出许多难以达成的苛刻条件——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容易。 只是,唯独在她父亲这里受到了不小的阻力——而她最开始,还抱着一丝幻想,以她的性命在父亲那里作为筹码,这个她一直想摆脱的婚约,难道终于可以解除了吗?从这点来看,她或许还要感激云府。 林曦吟一边强撑着身子,一边指挥着自己最得力的侍女,替自己写一封寄到东宫的信。 既然父亲不允,那她就绕过父亲,为自己争取生机,她知道,霍宁珩向来不会强人所难,只要她极力抗拒,他会遂她所愿,也只有通过他,她才能将自己的意愿上达天听。 ----- 霍宁珩收到林府递来的信笺时,还以为是林丞相发的信,当他拆开信封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是林曦吟写的信。 这个名字在他的脑中足足转了两个圈,他才想起来,哦,是丞相府的小姐。 她给他写信作甚? 他满腹疑惑,往下面读下去,读到后面,看到婚约二字时,他又再次像失忆般地在脑中搜寻了一阵,方忆起,原来,他和林曦吟之间,似乎是有这么一桩婚约。 只是平时他压根就没有想起来过,就好像这桩所谓的婚约,从来就不存在般。 霍宁珩对林曦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更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看到她希望他配合解除婚约的时候,他的内心甚至升起了一种诡异的轻松感。 在信中,她道明了原委,并说明她对他从来无意,只望他能助她一次,对外就宣称是她患有痼疾,不再适合作为太子妃。 霍宁珩未想太多,很快就做出了答复。 他提起墨笔,在她的信笺末尾上画了一个勾,只留下一个简洁明了的字“好”。没有赘余,已足够表明他的意思。 就像他和林曦吟一样,从最初,便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人,从此以后,亦是桥归桥路归路,不需要有过多的藻饰,才是断得干净。 短暂的思绪沉凝之间,霍宁珩听到门外飘来冯闻的声音:“殿下,云小姐求见。” 这声音被拖得有些长,回响在空旷的室内,他下意识地收紧手,信纸立刻被抓得发皱。
第24章 回来 当云裳进来的时候, 霍宁珩早已将案上的信纸给收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知道这些。 云裳今日穿着一件藕粉色的袄裙, 颊边透着淡淡的自然粉,脸颊莹润, 一双乌黑美眸嵌在脸上, 最是有这个年纪少女的活泼健康。 霍宁珩领着她去看望那只小鹿, 远远看着,她微低面颊,眉间染笑,伸手轻柔摸着小鹿头耳, 小鹿也抬着双湿润美丽的眸子,用润泽柔滑的皮毛轻蹭她的手背,欢快呜咽时,他忽然有了一种错觉。 她就是小鹿,小鹿就是她, 两者的世界没有太多复杂之物, 只有简单的纯粹快乐,明媚阳光, 如春天一般, 融化这冬日的碎冰,带来清新如故的美好。 霍宁珩不自觉就放轻了呼吸,仿佛担心打扰了眼前这宁静安谧的一幕。 他轻扯嘴角,将时空和空间留给她们自己,而他则放轻脚步, 悄悄地离开。 他想起云裳先前说她想要他的墨宝已经好久了,思及她为此一直被霍瑾川欺骗利用, 他的胸腔中升起一种不忍与怜惜。 这又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呢,即便日常政务繁忙,但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于是霍宁珩打算趁云裳看望小鹿的时候,去找一幅先前写好的翰墨——并非是他不愿为她现写一幅,而是他担心现写的不够好,便想着找出一幅最得意的存作,以不负所慕。 他在书房中悉心挑选一番,正好选到一卷算是满意的作品,捧着它来到先前云裳所在的地方时,却惊愕地发现,云裳不见了。 而小鹿依旧温顺地待在原地,低头吃着地上的饲料,对他投来的视线报以懵懂的目光。 霍宁珩呆怔片刻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立刻叫来冯闻,召集东宫亲卫,在偌大的东宫搜寻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回来禀报。 “回太子殿下,卑职并未在东宫范围内找到云小姐的踪迹,把控东宫各门的亲卫亦能保证,在此期间,绝对没有人进出。” “殿下,您看下一步是如何?” 霍宁珩愣在原地好久,才接受了一个事实,云裳是真的没有任何征兆地凭空消失了,若不是亲身经历,恐怕霍宁珩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周身的气质,不像是他曾见过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却让人感到很舒服。 想起他印象中的她与传闻中的差异,霍宁珩不由得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或许,云裳其实并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呢。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继续去寻找云裳,万一,她真在东宫,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什么事,这将会成为他心头最沉重的负担。 ----- 在照看小鹿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午时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凭空升起一股懒倦之意,云裳不知不觉就有些犯困。 于是她用后背靠在一旁的树上,半阖上眼睛,预备假寐一会儿。 但,不知怎的,好像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当她再度睁眼之际,眼前的情境已是发生了变化。 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率先看见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双发红的眼睛,那双眼睛是极漂亮的,如点漆般的眸子,覆着一层清月寒霜,原本应是冷淡自持的风姿,但此时,眼 白处,却尽数是血丝遍布——就好像有几日几夜没睡过觉那般。 这双眸子里遍布的感情也是极复杂的,初见时,里面尽是迷茫困顿,与一种深沉的哀伤与绝望,仿佛在疯狂的尽头撕扯,随时就要冲破障碍,彻底脱离理智的区间。 然后,她亲眼看见那其中的情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看着他的瞳仁猛烈地收缩了一下,看着他的眸底陷入更大的茫然,然后,慢慢地,变为一种惊喜——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她感觉他的瞳孔都在跳动,眼睫都在颤抖。 云裳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拥入了一个紧紧的怀抱,几乎是要将骨骼压碎一般的力度,她感觉自己完全陷入了他的怀中,动弹不得,只留出鼻尖抵着他的肩膀,勉强呼吸。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扭了扭胳膊,发出不舒服的呜咽声,然后她感觉抱着她的人的身子剧烈抖动了一下,猛地放开了她。 云裳向眼前的少年投去疑惑的目光,他却身子抖如筛糠,双手捂住脸颊,不住地说着:“对不起,云裳,我弄疼你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霍宁珩在重见云裳后的第一件事,不是问她去了哪里,也不是向她诉说自己的感情,而是不住地向她道歉,生怕自己喷薄而出,难以自控的情感,碰碎弄疼了她娇贵的心。 云裳这时候才从恍惚中回神,意识到了一件事——她又从另一个世界穿了回来,回到了她最先遇见霍宁珩的这个世界。 云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乎将将破晓,她无法确定到底过了多久,于是揉了揉眉头,开口问道霍宁珩:“现在是几日?十八?” 最坏的打算,便是这边世界和那边世界的时间流速相同,这里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霍宁珩沉默了片刻,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四月十三。” 云裳停住了揉额头的动作,有些惊讶道:“还是十三日?我……并没有消失多久?” 她来行宫寻霍宁珩,并且留宿的那夜就是四月十二。 “可是……”她用不解的目光看向霍宁珩,“你的精神为什么这么差,眼睛红得就好像几日没睡一般,我还以为……你是哭了几日呢……” 此话一出,空气中陷入了半晌的沉寂,直到他的声音好像自世界的尽头飘来:“我是哭了……”他的嗓音开始有些低弱,随即慢慢扬了起来,好像找到了什么倚仗一般,“我为什么不能哭……” “云裳,我也不怕你笑话我,那无所谓,只要你回来便好,如果我的眼泪能换来你,那么它将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模糊了起来,好像被困在水泡中,挣破不出,云裳抬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他又红了眼眶。 泪水自他的眼中滴落,汇成一条汩汩的细流,顺着脸颊直往下流,他却仍旧倔强地望着她,没有去擦。 “擦擦眼泪吧,莫要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云裳在周身摸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供拭泪的帕子,于是她劝慰霍宁珩自己拿巾帕擦擦,不要再这样流泪下去了,“去找一方帕子过来,乖。” 霍宁珩抿唇不语,只是目光始终死死焊在她的脸上,说出来的话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决:“不——我不走,若是我一走,你便再度消失怎么办?” 云裳无奈地道:“不会的,我刚刚回来,就算消失,也不会那么快的。”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霍宁珩,反而令他抓着她袖口的手更加紧了几分,他的眸子中再次露出那种名为哀怆的情感,他在用眼睛乞求她:“你还会再次消失吗?云裳,你能够不走吗?” 她这次离开,不过才一个时辰,但他却好像经过了无数个世纪一般,他在沉寂到压抑的时光中煎熬,他找不到她,没有任何办法,就只能枯坐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 中间,有几次冯闻进来向他汇报外面的情况,说情势危急,那些来路不明的军队似乎来者不善,但霍宁珩都没有理会,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死了,他死了便死了,云裳不在了,他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具空洞的□□尚留存在人间,早已被抽去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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