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地方往往鱼龙混杂, 那里人不一定有耐心听你说完, 不如去一些僻静地方,还有可能寻得知音。” 自从发现可以隐晦地说出一些话,沈昭缨每回都不动声色地阻拦他顺着未来走。 “不行,”吕怀仁在这件事上难得的固执,“我就只想把故事说给更多人听, 即使他们现在不懂,但终有一日也能明白。” 又是如此。 只要涉及到未来,平日很好说话的吕怀仁, 总有自身的坚持。 好在沈昭缨知道过去之事无法改变,只是忍不住试一试,因此也不怎么灰心。 “听雨轩那里不仅人多,听闻达官贵人也时常过去流连忘返。” 来到京城后,鹤青总会突然冒出几句话。 越家主怎么会有那么多话,沈昭缨开始痛恨起这没见过面的老祖宗。 吕怀仁显然很满意这个地方,只要付了银子,都可在台上表演。 他们坐在楼上,看着台下座无虚席,越来越多人被吕怀仁的故事所吸引。 沈昭缨:“沿途过来,我见各个世家都蒸蒸日上,族中并不缺乏有灵骨的子弟。你说会不会等很久以后,世家日渐衰落时,才翻出这个故事来。” “还有一种可能,衰落往往是从小族开始,你见到的多为大族,他们还不能感知到异常。而一开始由小族来做,也不容易被发现。” 鹤青望着楼下,残忍地告诉她。 “一步步看着他们行不义之事,却无能为力,可真是残忍。” 她不想再听吕怀仁神采飞扬地讲故事,转身离开。 随着吕怀仁的故事广受欢迎,有人将他的故事制成皮影戏,还有人将他的故事编成乐曲,在大街小巷传唱。 他的身价也随之上涨,不少贵人都想结识他,就连远在深宫的皇帝听他的名头,都想召见他。 比起他的欢天喜地,沈昭缨就忧愁多了,她已经嗅到风雨欲来。 最开始是在京郊发现一具尸体,那人死状惨烈,脊柱被挖开,像是有人想粗暴地把他的骨头给掏出。 “体内没有灵力,不是修者。但根骨极佳,是修行的好苗子。” 沈昭缨贴着隐身符,站在仵作旁边观察。 鹤青道:“法子不对,这样换灵骨两人都必死。看来这只是一次试验,还会有更多人死去。” 一语成谶,一个月不到,京城中陆续有人死去,且大多都是小门小户,无法掀起波澜。 * 大雨泼瓢而下,雷声阵阵轰鸣,已到了宵禁的点,街上空无一人。 水花溅起,有人边跑边不停地往背后看,像是在躲避恶鬼。 他一个闪身躲进破旧的院子里,胆颤心惊地往外望去。 “跑 什么,莫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 如鬼魅般随行,剑光闪过,长剑抵在他的颈侧,沈昭缨恹恹地道:“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他面露惊恐,下一刹那头颅便软绵绵地垂下去。 鹤青上前探查他的脉搏:“死了。” “又这样,第几次了?难道以为这样我们就没办法了?” 沈昭缨捋了一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收剑入鞘。 这把剑远不如耀灵称手,是她顺手从衙役腰间拿走的,加上这副身体灵力不够,也只能吓唬一下胆小之人。 “谁在那里!” 一声惊呼,纷乱的脚步在往这边赶来。 他们来不及隐匿,一下暴露在一群人面前。 这些人穿着打扮像是宗门子弟,他们目光警惕,举着剑问两人:“你们什么身份?人是你们杀的?” “无名小辈,不足挂齿。我们刚巧路过此地,不认识这人,你们若不信,大可检查他的致命伤。” 沈昭缨侧过头,脸庞隐在斗篷的阴影中。 那群人对视了一眼,有人小心翼翼地去探查地上的死者。 “师兄,是毒发身亡,看起来像是中毒许久,这次不发作迟早也会发作。” 被称为师兄的人收回剑,行了个礼: “还请姑娘见谅,我们一直抓不到凶手,有些着急了。 作为赔礼,两人被邀请去宗门做客。 此时还未有天山宗,该门派也算当下名列前茅的宗门,里面的长老都很热情,听说他们是从青洲过来的,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青洲的饮食,防止水土不服。 “你看见长老们听到此事的眼神吗?”沈昭缨站在窗台边,感受着微风吹过。 那些长老起先还义愤填膺,等听到这种方法可以弥补先天资质不足的人,眼神不禁微妙起来。 谁家没有一两个被寄予厚望,却因为天资不足,无法成材的族人呢? 何况那些平民本就命如草芥,意外死亡也是无比正常的事。 雨点打在她的手心,她仰天而叹:“真是......无能为力啊。” 白驹过隙,天资卓越者本就稀少,渐渐抓灵根上乘的人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了。 他们把目光移到了那些没有灵根的凡人身上。 一些人被抓走,最好的医修过去施加丹药,观察那些人的反应。 一批人死了,便抓下一批,源源不断。 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不知在何处,大地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是预言!那本书上说得都是真的,邪魔就要出世了!” 孩童边跑边喊,把这消息传播到大街小巷。 吕怀仁地位一落千丈,为避免人心惶惶,他的故事被下令为禁书,流传坊间的都需烧毁。 “什么裂隙,这不都是假的吗?越兄,你要给我作证啊,这是我们一起想的点子。” 吕怀仁愁眉苦脸地饮下一杯酒。 “是怨魂,凡人在经受极大痛苦时,死去的怨念便会徘徊在一地,若怨念太多,就会聚集在一块,形成一个强大的物种。” 只是这种形成条件苛刻,若死去的人不止有怨魂也会掩盖,只有在裂隙形成之初才能察觉这股怨气。 沈昭缨这才想明白,裂隙里的妖魔带给她的不适感是什么。 鹤青:“怨魂若得到净化也能往生,不过已经晚了,而且......太多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吕怀仁又灌下一壶酒,一脸迷茫。 当下也不是所有门派都参与行事,为了隐藏行踪,有人进了魔域,去找魔尊洽谈。 不知具体谈了什么,魔尊表示很乐意帮助他们,条件只有一个,抓到的人有一半要送去魔域。 与此同时,鹤青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他轻咳几声:“老祖宗......似乎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能感受到,他在这时察觉到了不对,愧疚难安,心中郁结。” “我们应该也快要出去了,反正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沈昭缨趴在床头,摇着蒲扇为他扇风。 他问:“出去之后你想做什么?” “找一些人算账呗,那些人也应该付出代价。”她脑海里划过一张又一张脸,轻哼,“十年了,也该让他们尝尝我们当年被逼的滋味。” * [你融合不了我,我迟早会夺回属于我的身体。放弃吧......别挣扎了,没用的......] 脑中的声音愈发剧烈,鹤青面无表情地听着。 沈云鹤是死是活他已经不大能分清了,这些声音就像他心底的执念,永远无法散去。 有些时候除外。 他感到同心契的另一端传来不耐烦的情绪,轻笑了一下,身影瞬间消失。 沈昭缨正在训斥人:“你不知道?一个长老就这么失踪了,你却一问三不知,天山宗还没有这等奇闻。” 邬婋在他们进逆转之眼时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少宗主,邬长老本就喜静,素日不允许我们没事去她跟前碍眼,您冤枉我们了。” 弟子偷偷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鹤青站在一边听了半晌,懒洋洋地开口: “邬婋修为高能力强,排除被魔掳走,那么她就只会去一个地方。” 她道:“我去过凤栖山了,宗主还在那里,邬婋没来过。” “来之前我也过去了凤栖山一趟,发现一个有趣的玩意。” 他抖动袖子,一个纸灵掉了出来。 “这是师父画的,怎么在宗主手上?” 沈昭缨睁大眼睛,师父那边有知韫照顾,她放心得三五日才去探望一次,以至于师父在做什么也不知情。 鹤青:“原因是什么不重要,当务之急是想想,你认为他们会去哪?” 宗主说过的话又浮现在她耳边,她肯定地说:“我们走。” 裂隙上空有阵阵风声呼啸,耀灵载着两人在狂风中保持平衡。 沈昭缨一下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别跳!” 他们回头,目光竟诡异地一致。 沈昭缨受不了他们宛若看傻子的眼神:“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宗主轻轻一笑:“昭缨,回去了一趟,你的信念想来是没变。” “您不是也没变吗?信念这种东西,是很难改变的。”她反问,“您不想跳下去,那来这边做什么?” “只是想过来看一看,这边的怨气是否加重了,”他闭上眼睛,仰头感受气流中藏着的讯息,“嗯......比以前哭得更惨了。” 她有些不适:“您明明早就知道这些事,为何不制止?看着这么多无辜之人命丧黄泉,这就是您的道吗?” “他们啊,也不是全然无辜。刚死的这个亡魂他酷爱酗酒,酒后便打孩子媳妇来出气,他死了,对他的亲人来说是件好事。” 宗主在聆听周围亡魂的哭诉声:“也许有无辜的,但或多或少都做过不好的事,毕竟人活世上,谁又能说自己问心无愧呢?” 沈昭缨咄咄逼人:“那您呢?您难道没有做过这些事?您是否也应该下去陪他们?” “够了!”邬婋听不下去了,皱眉道,“他好歹是你的长辈,别失了礼数。” 宗主突然大笑起来,摆摆手:“无妨,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如此有趣的性子。” “等我哪天彻底厌倦这世间,说不定真要下去陪他们,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看看,你会怎么做?” 在得知真相后,你会选择将它公之于众,还是螳臂当车呢? 他的眼中充满了玩味。 “裂隙这种地方,真是叫人厌恶。”沈昭缨在缝隙边上轻巧地走着,“我一直很好奇,您是笃定我会来呢,还是就算我不来,您也有办法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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