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刚才离开的小厮也回来了,手里拎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那人被粗暴的丢在地上,衣衫不整,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沈南迦凑上前费了半天力气才堪堪认出这人。 “这不是许郎中。” 正是日常为她请脉看诊的那位郎中。 沈南迦满眼疑惑地看向沈西炀,沈西炀揣臂抱胸,平日总是笑嘻嘻的脸冷着,她知道哥哥这是生气了,还不是一般的气。 “你叫他自己说。” 小厮得令摘了许郎中口中的布团。 许郎中得以喘息,匍匐着便在沈南迦脚边以头抢地,“夫人,不关草民的事啊,都是侯爷让我这么做的,都是侯爷指使我做的啊。” 沈南迦心下一紧,“指使你做什么了?” “是侯爷让我把夫人的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侯爷特意叮嘱夫人身体强健,药量也要大些,为了不被人察觉,原本是要长期服用药性慢慢渗入,等到月份大了再小产,草民也没想到只是喝了五日夫人身体便有了反应,加上当日遭到冲撞受气,夫人的性命都差点保不住啊。” 许郎中一次比一次撞得凶,已是满头的鲜血也不敢有停顿,“也是侯爷吩咐把日常给夫人补身子的药物中多加了几味郁金和夜交藤。” 一句堕胎药,让沈南迦顿时间觉得后脑一沉如遭重击,耳边也持续出现了巨大的嗡鸣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谢祈昀对失去骨肉的反应那么冷淡,原本她以为谢祈昀是因为宠爱蒋依媛才不做重罚,原来,原来,那就是个幌子啊。 上一世她为此记恨了一辈子,却不曾想真正的凶手就睡在自己的枕边。 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魔窟,听着周围的魑魅魍魉一遍遍的对她说。 “是你自己保护不了你的孩子。” “生不出孩子的人,有什么脸面再待在我们平津侯府。” “南迦,我既然给了你正室的地位,你自然也是要做到正室的贤惠,只是纳个妾而已,何况她已经有了我的骨肉。” “你膝下无子,侯府的事情自然交由媛儿打理,你成日这般多思多虑,还是好好在院中修养吧。” “今日你就去祠堂好好思过,在祖宗面前好好忏悔你的罪过,为什么不能为我谢家绵延子嗣。” “嫁进侯府这么多年了肚子都没什么动静,侯府没休了她已经很给国公府面子了吧。” “南迦,若是我们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不喝药怎么能怀孩子,这可是母亲费心力给你找来的名医,你就算是喝了吐,也要日日把药都喝干净了。” “……” 她身形不稳,几次摇晃欲坠,多亏有云栈搀扶才勉强站得住。 等耳边的嗡鸣声远去,眼前逐渐清明后,已经不见了许郎中的踪影,沈西炀和云栈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均是惊慌担心。 “皎皎,是我的错,不该就这样告诉你地。” 方才沈南迦霎时脸色苍白浑身冰凉的样子吓坏了沈西炀。 他本是想早点告诉妹妹,让她往后饮食都多多注意,却不想对她的打击竟然是这样的大,此刻是万分后悔刚才的决定。 沈南迦出了一身冷汗,宛如又落入了那冰冷的湖水,说话时嘴唇都在轻微的颤抖着,“不是,是我该谢谢二哥哥,让我尽早知道了真相。” “你还好吗,不如先回去歇息,我替你去跟长公主说情。”沈西炀难得如此惊慌。 “不了沈南迦面无表情,看上去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实际上那双明目已经迟滞,只会空洞的看着前方。 “宴会快开始了,哥哥快些回去吧,免得叫人说了闲话。”她扯着僵硬的嘴角笑着,“我没事,没事的,吹吹风就好,你快回去吧。” 沈西炀急得快跳脚,从小一起长大,他哪里能看不出来沈南迦此时的平静太过反常,“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母亲来。” “别,”沈南迦拉住他,声音发颤,“别告诉母亲。” “你放心,这事我不与母亲讲,只同她说你心情不好,你在这里等,我马上回来,很快的,云栈,看顾好小姐。” 云栈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沈西炀身手矫健,瞬息之间便没了人影。 “云栈,你陪我去湖边喘口气。” 云栈为难拦着,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怕小姐想不开做些什么傻事。 沈南迦强打起精神,牵动嘴角,“那我不去了,我就在这里,你帮我去拿件衣裳吧,我有些冷。” “好,”云栈点头,“小姐你等我,云栈很快就回来。” 沈南迦望着,看云栈的身影穿过湖边,穿过树荫。 她还是没听哥哥的话,离开了这里。一个人走了很久,从小林穿过长阶,走到了自己也不熟识的地方。 春夜寒凉,可此时没什么比她的心更凉。 这里僻静荒凉,连虫鸣都听不见,沈南迦摸进了一间破窗漏光的屋子,随后在深夜中放声痛哭起来。 紫禁城宫墙高阁,隔起了一方的天,也隔住了一方的人,这里的情传不出去,声音更是传不出去。 风大了,吹过破瓦烂砖的墙口,发出呜呜的声音,应和着这城墙深处各处的凄凄悲鸣。 “是谁在那。” 第11章 瞩目 沈南迦躲在阴影中放声痛哭,唯有这样的无人之地才能允许她好好地哭一场。 上一世,眼见兄长死在自己面前,她的泪冻干在了北疆的乱葬岗,回京之后得知全家死讯,她还来不及哭上一场,便四处求告申冤,最后只在知晓谢祈昀背弃誓言之时才落下一滴泪。 “我去问了太医,多食郁金易使人心思沉闷,郁郁寡欢,夜交藤会致人气虚体弱。长期服用,定会教人忧思过虑心郁而死。” 沈西炀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原来谢祈昀根本就没曾想过要她活着,这比当初在死之前得知他不爱自己时还要揪心。 一切都是她的错,怪她从未看清谢祈昀的真面目,一步步沦陷,成了任他操控的傀儡,葬送了全家。 “是谁在那。” 沈南迦忙收住了哭声,她不曾想还会有人来此处,颤颤巍巍的把自己往阴影里缩了缩,转头去看来者是谁。 梁怀夕推开门,对上的就是这样一双委屈脆弱湿漉漉的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沈南迦。 他呆滞了一霎,立刻退了出去,合上门板。 “方才我见沈夫人和沈小将军似是在寻候夫人,可要告知他们侯夫人在此处?” 沈南迦抽泣着回道:“不,不必了,劳王爷挂心,我自会,去寻他们。” “好。” 梁怀夕只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静静的听着躲在里面的人低声啜泣,眸光暗淡,浸满心疼。 两人只隔着半扇门,门上的窗纸薄可透光,月光洒进来,一点点侵蚀沈南迦所处的阴影。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沈南迦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以为门外的人应该早就离开了,这时却伸进来一只手。 那只熟悉的,消瘦苍白的手。手掌心放着一只浅蓝色的荷包,绣着几朵梨花。 是她丢失的荷包。 “你入水救人时落在了湖边,如今物归原主。” 沈南迦伸手将荷包拿回来,“多谢王爷。” 她的动作快,拿走荷包时指尖擦过手心,像小猫挠人,痒痒的,梁怀夕收回手,望着手心出了会神,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妾身有个不情之请,望,王爷答允。” “侯夫人请说。” 沈南迦吸了吸鼻涕,方才哭的太用力,现在说话尾调还带着颤音,“还请王爷,别告诉任何人方才的事。” 躲在无人之处哭还被人发现了,这可比旁人说的其他事儿丢人多了。 梁怀夕忍不住轻笑,“侯夫人放心,我自当是今日不曾来过此处,也不曾见过侯夫人。” 沈南迦就这么信了,也不知为何莫名相信这人说的话。 门外有了些响动,应是梁怀夕要离开了,他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 “宴会就要开始了,侯夫人慢些也不耽误,收拾好了心情再去便是,走南边的小道,路上更亮堂些不会崴了脚,周围不会有人看见。” 沈南迦听着脚步声,确定人已经走远了,才顶着两只通红的眼睛钻出来,门前无人,只放了一盏灯。 她按照梁怀夕指的路赶回长青殿,回来的赶巧,宴会还没开始,还正撞上殿外沈夫人训斥沈西炀。 沈西炀身八尺有余,站在沈夫人面前低着头挨训像是缩着脑袋的鹌鹑一般。 “连你妹妹都找不到,这么多年那些身手都白练了?”沈夫人此时训起沈西炀来半分不见平日的温和模样。 “那是你妹妹,亲妹妹,你能不能上点心,那么大个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云栈也在一旁,垂着脑袋一吸一吸的擦着眼泪,不过挨骂的多是沈西炀,他始终把云栈护在身后。 眼见沈夫人气得快要动手,沈南迦也不好再蹲在一旁看戏,赶紧出去拯救哥哥。 “母亲,二哥哥。” 见是沈南迦提着灯来,三人皆大喜。 “哎呦,我的皎皎,你这是去了哪里,可急死母亲了。”沈夫人眼瞅着又泛起了泪花。 “只是去湖边散了散心,让母亲担心了,是女儿不好。”沈南迦愧疚,当时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却不曾想到会让其他人担心。 沈夫人看出她眼角残留的红痕,但并未说破,只是劝慰,“没事便好,若你不想去宴席,只管回去休息,侯府那边娘去说。” 沈南迦偷偷瞄了一眼沈西炀,见他对自己眨了眨眼,那是他们从小的暗号,意思是他并未向母亲说明实情。 她放下心来,挽着沈夫人的胳膊,“没事的,我现下已经好了,母亲不必太过牵挂。” 说完又向沈西炀递去笑容,“哥哥也是,都放心吧。” 沈夫人向来知道自己的女儿性子如何,她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是心里有数不会勉强,“好,走吧,时辰不早了,都进去吧。” 主仆四人陆续进入正殿,沈西炀落后沈夫人一步,分开前在沈南迦耳边低语,“永祎王同我讲你只是寻了处僻静散心,身边安全我便放心了。” 沈南迦点头,心中却生了些疑虑。能让二哥哥信任,那必是有不小交情的,可为何从不曾听二哥哥提起过呢。 “刚才母亲可有训斥你?” 云栈摇头,“二少爷一直护着奴婢,夫人也没说什么,没看顾好小姐是奴婢的错。” 距离正殿还隔着一道长廊,沈南迦抬手拿帕子擦了擦云栈已经哭花了的脸,“是我不好,当时只想着自己安静安静,便把你支开了。” “云栈只是怕小姐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若是小姐有什么事,云栈也陪小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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