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沈南迦忍不住抬手一弹云栈的脑门,顺手把手里的胭脂递给她,又在架子上点了几瓶,“把这些都丢了吧,留着也是无用。” 这些都是谢祈昀给她买的,用来讨好她哄她开心的,如今这些徒增烦恼的东西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云栈按照吩咐抱了几个瓶瓶罐罐拿去丢掉,却在门前遇上了不速之客。 “徐妈妈怎么来了?夫人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云栈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徐妈妈是慈寿堂谢老夫人身边的,往日里只要她来,定是要喊着沈南迦去站规矩的。 徐妈妈笑面虎一般,笑容里没透露半分好意。 “云栈姑娘何必摆这种脸色给老奴,夫人身子不好,老夫人体谅,都已经把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免了,你看看其他几房的夫人,哪个有这种好待遇。” “今日老奴来只不过是老夫人有要事询问夫人,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姑娘快去通传吧。” 云栈瞪圆了眼睛看她,不做让步,“既然老夫人体谅夫人,那就请徐妈妈等夫人醒来再说吧,免得惊动了侯爷,到时候怪罪下来,伺候不周的可就是徐妈妈你了。” 徐妈妈仍旧咧着嘴角笑着,眼睛却瞪得浑圆,声音也高涨起来,“不过是侯爷一时兴起,你们焕清堂这就摆起谱来了?可别忘了侯府里管家的到底是谁。” “我们摆谱?”云栈气不过,满脸通红的跟她对吵起来,“这么多年我们受了你们多少欺负,你们……” “云栈!” 沈南迦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呵制住了争吵声。 “把徐妈妈请进来吧。” 徐妈妈听到沈南迦的话,扬着下巴趾高气扬的瞪了云栈一眼,甩着袖子进屋去了。 她屁股大,又喜好把衣服改小,走起路来惯是仰着头一扭一扭的,像只求偶的鸭子。 云栈气不过,鼓着嘴不情不愿的跟着进去。 “徐妈妈莫生气,这丫头最近被我宠的有点过头了,脾气冲,你多担待。” 沈南迦懒洋洋的倚在芙蓉榻里,趁刚才云栈吵架的功夫往脸上多擦了些粉,看上去更加憔悴些。 徐妈妈笑着,眼里的精光闪着,“还是夫人脾气好,院子里的人这么的随性,哪天都要爬到夫人头上了。” 沈南迦扯了扯嘴角假笑着。 可不是么,这院子里有几个能听她话的,甚至谢祈昀的好几个妾室都是她院里伺候的人,可不是得爬到她的头上。 “徐妈妈方才在院里说母亲有要事问我?” 徐妈妈道:“是呢,这是其一,老夫人也想让老奴来看看夫人的身子如何了。” 沈南迦装模做样的咳嗽了两声,“这几日夜里风大,这病也就反反复复的,今日起来一上午了都没什么力气。” “母亲有什么事,徐妈妈就不防直接问吧,我这副身体现在去也是给母亲过了病气。” 也是难得,这次徐妈妈并没有再三逼迫。 “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十五,宫里长公主办了游宴请官员携家眷前往赏花,老夫人想让家里的小辈们都去。不过还得问问夫人的身体行不行。” 沈南迦愣了愣,想起了这件事。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也是被叫去问了这事的,只不过她当时刚丧子不久,还沉浸在伤痛中,加之她自从嫁进侯府便一直不爱出门,就没去这场游宴。 后续就是谢祈昀带了蒋氏去,宫宴带妾室,好好打了一番她这正室妻子的脸。 “既是宫宴,那自是要去的,请母亲放心,南迦一定赶在十五之前养好身子。” 徐妈妈的笑容僵住了,沈南迦脸上却是格外的明媚。 “还有其他的事儿吗?没有的话,徐妈妈不如吃盏茶再走?不过焕清堂的茶肯定是比不上慈寿堂的了,还请徐妈妈别嫌弃啊。” 沈南迦嘴上这么说着,可却丝毫没有要留人的意思。 徐妈妈被卧在病榻上的人这么笑看着,反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笑容僵了又僵,行了礼便推辞事忙离开了。 送了客,云栈又去小厨房端了今日的药来。 试了试温热,她把药盏递给沈南迦,“小姐真要去宫宴啊。” 沈南迦盯着碗里浑浊的液体发愁,她小时候成日跟着哥哥们胡闹好动,不似寻常人家的小孩体弱,连病都没生过几次,更别提吃药了。 反倒是入了侯府,有事没事便是补品药材的喝,幼时没吃的苦倒是现在补上了。 “是啊,这么好的见世面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云栈抿唇,“可是小姐之前说这种地方吵闹,没什么好去的。” 沈南迦闭上眼睛一口气将药饮尽,皱着眉头连吃了几颗蜜饯才压下喉间的恶心感。 “那是以前。” 不,也不全是。 还未出阁前,她很喜欢热闹,大大小小的宴会都少不了她的身影。只是入了侯府之后,逼着自己贤惠,逼着自己三从四德,也就不去钻这份热闹了。 “爹爹和娘亲肯定也会去的,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她有太多想见到的人了。 第6章 打脸 “这么简单的活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院子里三三两两围些人,正中间紫色衣裳的姑娘把手里的水瓢丢在木桶里,气冲冲的叉着腰指着面前的人。 被训斥的蓝衣裳虽是矮了她一头,但也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喊了回去,“你们不是也没做好吗?凭什么把错都怪到我们头上。” 另一边的紫衣裳也火气大起来,“我们可是慈寿堂的人,不管去到哪个院子都是最大的,说是你们的错就是你们的错。” “就许着你们是慈寿堂的,就可以把所有*脏活累活都给我们干啊。明明是夫人清清楚楚平等安排的活儿,怎么好活就都是你们的了?” 紫衣裳一看便是已经和众人积怨已久,争吵间周围的其他人也抱怨起来。 “夫人算什么?侯府里管家可是老夫人。” “嘁人群中冒出一声轻蔑,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身藕粉色长裙的小丫鬟站在不远处,她的衣裳虽与其他丫鬟的服制相似,却迟迟点缀着小心机,就连发髻上都插着一支刚开的迎春花。 “慈寿堂就是最大的了?这是侯府,侯爷最大,同样是下人,你们还就比我们尊贵了?” 她的音色细腻,吊着嗓子说话听上去阴阳怪气十足。 打头的紫衣裳更生气了,翻了几个白眼骂道:“就你这种下贱坯子,成日里不想着怎么好好做事,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侯爷,别做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了,侯爷就算是纳妾,也得要老夫人同意的。” 粉衣小姑娘被踩中了尾巴,顿时炸了毛没了方才的娇弱模样,“你骂谁下贱,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半夜偷偷爬侯爷的床被赶了出来的事,你那副长相还没有勾引侯爷的资本呢!” “你……” 争吵愈演愈烈,逐渐演变成了撕扯,短短一会儿,院子里各色衣裳的丫鬟们都围在了那一方地方,竞相争艳,像极了春日里的花。 而面对这些嘈杂,为首的管事却不闻不问,这焕清堂名义上的主人沈南迦更是充耳不闻,正悠闲的躲在后院里喂着鱼,纷扰皆与她无关。 云栈从前院来,自是目睹了那一番混乱的场面,眉心一蹙一蹙的打量着眼前正悠哉的自家小姐。 她家小姐自从渡了一趟鬼门关回来,宛如变了个人一般。 不似往日在侯府里整日的郁郁寡欢,忧思多虑,也不像在国公府里的那般洒脱自在。 如今的她对任何事情都淡淡的,就好像这副还正值青春的躯壳之下成了一截已经没有什么生机的枯木。 “闹起来了?”沈南迦随口问道。 “嗯,”云栈点点头,“我按照小姐的吩咐,每个院的人都安排了重要的差事,然后把日初和如意他们调去做了最外层的洒扫,不出两日,慈寿堂的人就把其他院里人的好差事都抢了。” “他们一直仗势欺人,如今是愈发的嚣张,其他的人前几日还只是在私下抱怨,当前是彻底忍不住了。” 沈南迦又丢了些鱼食,对于云栈说的这些完全都在意料之中。 她向来是个心气高的人,即便是没有管家权,自己焕清堂里的事情定是要管清楚明白的,可她上辈子怎会想到这些人各个都揣着别的心思,到最后竟是半点都不念及她的好。 “过会儿侯爷下朝回来,便要准备着去宫宴了,我挑了些好看的衣裳首饰,小姐快打扮起来吧。” “不着急,”沈南迦还在专心喂鱼,“且等他们闹完各自去告了状再回去。” 这么一闹,各院都要等不及来抓别家的把柄了。 快过辰时,日头还不高,照在水面上映着柳叶粼粼地嬉着鱼儿。 云栈没沈南迦这样闲情逸致的心思,左右不满着,“我今儿听他们说,老夫人给其他几房的夫人子女都置办了专门去宫宴的衣裳,用的还是京中最时兴的萃华锦,唯独我们没有。” 沈南迦难得笑了笑,放下手里盛鱼食的碟子,“他们有就有呗,本来他们就想不到我会去,这么短的时间,也准备不出多一件的衣裳了。” “不就是件衣裳嘛,我们也有,以前京中最时兴的料子都要首批送到我们国公府的,那样的好东西他们都见不到。” 云栈生气起来,仓鼠一样的鼓着嘴,“我一定给小姐好好打扮,今日去了小姐肯定是最亮眼的。” “不用,穿那件天青色的就行。首饰也只带些日常的就好。” “那怎么行,这样,这样,”云栈急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岂不是又要嘲笑您了啊。” 她已经能想到大房和三房幸灾乐祸的嘴脸了。 沈南迦道:“好看与否又怎样,我现在刚失去孩子,怎么好穿的这样艳丽。” 云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惹得沈南迦牵动愁肠。 “对不起小姐,是云栈笨,不会说话,让小姐伤心了。” 沈南迦牵起她的手,她其实也没多难过,或许是上辈子伤心够了,现如今已然麻木了。 谢老夫人很是重视这次宫宴,将庶出的几房小辈全带上了,尤其是那几个已经到了出嫁年纪的姑娘,各个打扮的夺目。 沈南迦只穿着一件天青色的广袖长裙,虽然看上去毫无艳色,可那布料却是上乘,银白色的针线绣着一只只鸢鸟,栩栩如生。 又简单正式的梳着命妇发髻,不簪花不点缀金饰,只带了一套玉饰,浅浅涂了些胭脂,在白洁的脸上挂了些粉气。 “小姐,那不是蒋氏吗?她也要去?” 登上马车前,云栈注意到了前面谢老夫人的车,正搀扶谢老夫人的正是蒋依媛。 她穿着绯红的衣服,浓妆艳抹,满头珠翠价值不菲,大有正妻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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