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王气得不是零星半点,“他都承认了, 怎么与他无关!” 待要挣脱陆栩生的钳制,接着打。 陆栩生迅速摁下他拳头将他往旁侧花坛一带,离得程明昱数步远,“奉天殿前,王爷三思!” 云南王一顿,这才往远处巍峨的奉天殿觑了一眼,轻哼一声,收回手扶着腰背对程明昱。 陆栩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程明昱,叹息一声,低声问云南王道,“当年的事,岳母不曾与您道哉?” 云南王轻轻瞟了陆栩生一眼,没吱声。 夏芙入京时告诉他,她已身死,与前夫家再无瓜葛,只有一女,尚在京城且已嫁人,其余事她不曾详说,云南王猜到该是伤心事,否则也不至于到跳崖的地步。 也因此,他在上给朝廷的折子中,给她编了个侧妃的前身,取名夏岚,云南王府的事朝廷向来管不着,都是他一人说了算,至于程亦安,云南王已想好,打算收她为义女,正式认在夏芙名下,好叫她们母女正大光明往来。 理由云南王也给的充足,往后夏芙带着孩子要在京城常驻,他与陆栩生公务上往来最多,让陆栩生夫人多加照看王妃,实在是情理当中,方才在御书房,这事他便与皇帝提过,皇帝见他有心将妻儿留在京城,可见对朝廷忠心,十分满意,允了此事。 但看陆栩生这神色,这程家的事仿佛还不简单。 云南王没说自己知道,也没说不知道。 陆栩生便只能言简意赅解释,“安安先头有一位名义上的父亲,是岳母的前夫,他在金山堡一战中出事,程家误以为他身死,老太太便想给儿子留个后,遂叫家主程明昱兼祧这一房,是以有了安安,可惜老太太不满安安是女儿,想逼着岳母再度兼祧,岳母当时抑郁难当,遂跳崖而死。” 云南王心头震惊,怒道, “程家这是什么玩意了?还当时第一高门呢。” 陆栩生苦笑。 愣了片刻,云南王回眸看了一眼程明昱,“他答应?他妻子 答应?” 陆栩生解释道,“岳丈前头有两任妻子,均早逝,此事发生在继室过世之后。” 云南王明白了。 他与朝廷官员打交道不多,只知官名职务,私事却不甚清楚,他也从不感兴趣。 说白了,他就是云南的土皇帝,与朝廷只有名义上的从属关系。 “但他也难逃其咎。” 这话陆栩生就没接了。 云南王转过身看着程明昱。 这时程明昱上前来,对着他郑重一揖, “程某代安安谢王府搭救夏芙之恩,往后有用得着程某之处,王爷可明言。” 云南王看着程明昱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一把年纪还生得这般俊俏,便知招惹女人,心中本能生了几分忌惮, “我母亲乃医士,救死扶伤是她分内之责,无需言谢,即便谢,也轮不到程公来谢。” 程明昱唇角溢出一抹极浅的笑意,“王爷雅量,程某拜服。” 旋即后退一步,朝他再度一揖,便转身离开。 奉天殿前的丹墀,广袤无边,夏风肆掠,程明昱宽袖被数度掀起,他却不疾不徐,身形岿然如松,很有一股岳峙渊渟的气度。 云南王看着他背影问陆栩生,“他对你岳母当无感情吧?” “没有!”陆栩生果断否认,“怀了安安之后,他们不曾见过面。” 斯人已嫁,就没有必要给人家夫妻添堵了。 云南王觉得程明昱真不是一般男人,对着夏芙这般人物,还能无动于衷,不是无情无欲的神仙,就是脸盲的呆子。 想当年阿芙尚在轮椅上时,不小心在医馆露个面,就被当地一位土司少主求婚。 阿芙说这辈子不会嫁人。 个中缘故,云南王今日明了,她在程家被逼得太多,婚姻于她而言是牢笼。 那一瞬云南王想,阿芙不要名分就不要名分吧,总不能一辈子这么耗着,无非是一张婚书,只要他认可她的身份,她就是他的王妃。 转念一想,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觉得自己亏了阿芙。 远处程明昱已下了台阶,只剩一点影子,云南王还是不乏忌惮与陆栩生说, “栩生啊,我可不喜欢与朝中这些文官打交道,装得一副君子之貌,却一肚子坏水,中看不中用,就会蛊惑姑娘们。” 这话陆栩生深以为然,“可不是?” “我看你这位岳父就是。” 陆栩生笑笑不说话。 云南王带着这般复杂心情回了王府。 夏芙正在泡蛇酒,一条一米长的青蛇被她放了进去,下人均避得远远的,云南王面不改色走了过来,坐在她对面。 这样的场面对于打小就玩蛇的云南王来说司空见惯,他母亲对那些蛇比对他还耐心,云南王习以为常。 只是夏芙这样的美人玩蛇,就添了几分鬼魅的诱惑。 夏芙训蛇也有个缘故,她生得太美,起先没少招人觊觎,自从她跟着老王妃训蛇,就没人敢再招惹她了。 王爷欣赏她这份能耐。 夏芙见他盯着自己的拳头左瞧右瞧,便觉奇怪, “你怎么了?这是没打着人,心里不得劲?” “可不是!” 夏芙还是很了解云南王的。 云南王伸了伸自己雄壮的拳斧,很后悔道,“今日还是该给他一拳的。” 换做是他,睡了一晚就是自己女人,还兼什么祧,云南王认定夏芙跳崖,程明昱负不可推卸之责任。 夏芙问道,“谁?” “程明昱。” 夏芙眼神微微一恍,沉默许久,看着云南王,“你都知道了?” “嗯,栩生告诉我了。” “你今日打他了?” “没,这不是没打着吗?” 夏芙严肃道,“王爷,过去的事与任何人无关,我过得是好是歹,该我自己负责,我想不开,也是我自己糊涂,不怪旁人。至于他....他当时只是受族老之托,身负族长之责,与我兼祧,他是君子,还望王爷往后莫要再生事。” 云南王委屈巴巴看着她,“阿芙,你对他...” “没有。”夏芙极快地截住他的话,“您别多想,时辰不早了,您要用午膳吗?” 云南王意识到自己失言,郑重跟她道歉, “阿芙,过去的事我不再问了,我今日已与陛下陈言,今后认安安为义女,往后你们母女可以顺顺当当往来。” 提到程亦安,夏芙神色不自觉柔软起来,喜极而泣,“那可太好了。” 虽说今日众人不知云南王与程明昱之间有何过节,不过奉天殿前丹墀二人差点大打出手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陆栩生被皇帝招过去询问始末,陆栩生不可能瞒着君王,据实以告。 皇帝神情复杂极了,“这可真是一笔糊涂账啊。” 他程明昱也有今日。 想起自己求而不得的妹妹,皇帝突然有一种解气的释然。 在皇帝看来,程明昱多年不娶,未必不是对夏芙余情未了。 “难怪云南王要送他们母子入京。” 有程亦安这层身份在,陆栩生必定照看夏芙母子,对于云南王来说,孩子安虞就能保住。 只是如果云南王妃是陆栩生嫡亲岳母,那么这个人质的份量就轻了。 “那个孩子该是云南王和夏芙亲生吧?” 皇帝当然要防着云南王糊弄自己。 陆栩生道,“臣昨日去云南王府见过那位二少爷,跟云南王像了七八成,是亲生无疑,不过陛下若不放心,可以遣人去云南查。” “是要查一查。” 陆栩生知道皇帝顾虑什么,“陛下放心,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有数。” 程亦安告诉过他,二少爷并非夏芙亲生,一旦云南王真有异动,二少爷必定做人质,陆栩生不可能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皇帝颔首,“你,我还不信任吗?” 陆栩生是为了他敢拼命的人。 “换一处想,因着安安,云南王与朝廷关系越发紧密,也未尝不是好事。” 过去这样的人物,朝廷还要联姻呢。 眼下双方相互信任,相互需要,才是共赢。 打起来对谁都不好。 就是这份胸襟,很让陆栩生佩服。 “陛下眼光独到,气吞山河,为万世圣主。” 程明昱在官署区差点被云南王打的事,自然传到程家。 他回府时,老祖宗将他唤过来问始末。 程明昱坐在圈椅里,神色低垂,直言道,“云南王妃是夏芙,安安娘亲活着回来了。” 老祖宗一张嘴张得鸭蛋大,惊一阵,喜一阵,伤怀一阵,忍不住拉着他手肘问, “你见过了,确定是她?” 程明昱喉结微滚,摇头,“不曾见她,但可以确认。” 老祖宗胸口剧烈起伏, “上苍保佑,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程明昱简短的把事情告诉她。 老祖宗猛抓了一把心口,含着泪不住地摇头。 “明昱啊,为娘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有狠下心,果断替你聘了她。” “云南王妃,云南王妃...” 一想到心里相中的媳妇成了别人家的媳妇,老祖宗心梗得难受,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要去见她,明日端午,我就要去见她!” 老祖宗是个说做就做的人物,当日夜里吩咐人备礼,并知会程亦安,次日将所有宴席推拒,带着程亦安赶来云南王府。 今日皇宫是有宴席的。 云南王赴宴去了,陆家也由二太太带着府上姑娘入宫参与龙舟赛。 老祖宗和程亦安倒是清清静静来到王府。 一进门,老祖宗就瞧见宽阔的廊庑下立着一妇人。 她穿着一身湖水绿绣黄花的缎面薄褙,明净如玉的面颊,一双汪汪 的杏眼,远远望去,与当年立在门槛内怯生生与她行礼的芙儿没有半分区别。 “芙儿!” 老祖宗痛哭流涕,拄着拐杖迅速往前去,程亦安险些跟不上她的步伐。 那头夏芙也缓慢下了台阶,盈盈望着她,含泪施礼, “见过老祖宗。” 老祖宗就近一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着她,模样儿没怎么变,只是到底经历岁月风霜,气质不一样了,依然温柔却自有一股宁定婉约的风韵。 “芙儿!” 老祖宗扔开拐杖,抱着她大哭。 “我的孩子,自从你去,我无一日睡得安宁,你的小像至今挂在我佛堂,我日日祷告,说是这孩子若真去了,保佑她投胎去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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