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声响起,倚窗读书的陈仲因抬头,望向大门,已经有人前去开门了。 门扉大开,方才叩门的居然是杜宣缘。 陈仲因一怔,放下手中的抄录,起身向外走去。 只是目光瞥见紧随其后的张封业,他步子一顿,关上窗子转而拿起挂在床头的帷帽。 五个孩子各自拿着他们老房子里带过来的东西,簇拥在杜宣缘左右,又小心翼翼偷瞄着周围的环境。 开门的汉子名唤守福,杜宣缘没给他们改名字,让他们用自己熟悉的名字就好。 守福看到这么些小孩子也是一愣,恭恭敬敬向杜宣缘询问这些孩子的来历。 “朋友家的弟弟妹妹,托我照顾,北面那三间房可收拾出来了?”杜宣缘问道。 听见动静赶来的玫夏一面擦手一面上前应话,后边还跟着帮忙打扫的招禄。 杜宣缘叫阿春跟着玫夏去他们的房间安置,又环视一圈,问:“梅香呢?” 那个年纪最小的丫头,也是她专门挑来看顾陈仲因的,免得小陈太医又因为各种原因把自己饿晕过去。 在那群小丫鬟里,杜宣缘第一眼就看中“梅香”这个名字。 忍冬而磨砺出的幽香。 话音刚落,戴着帷帽的陈仲因姗姗来迟,身后跟着还有些孩子气的梅香。 杜宣缘笑眼一弯,上前挽住陈仲因的手臂,又伸手摘下他顶上的帷帽,笑道:“在家不必戴它。” 陈仲因瞥了眼张封业,见他神色无异,便猜测杜宣缘恐怕是跟张封业闲聊时试探出来他从前没见过被皇帝金屋藏娇之人。 因为想着事情,陈仲因便只朝杜宣缘“恩”了一声。 后边的张封业看到杜宣缘这身体的容貌,也满眼赞叹,对杜宣缘道:“弟妹姝色,为何总是戴着帷帽?” 陈仲因垂着眼睛不搭理他——这又不是他想要的容貌。 杜宣缘笑道:“谜底就在谜面上,还望张兄千万不要对外宣扬陈某家有绝色美妻。” 张封业恍然,再次信了杜宣缘的鬼话。 杜宣缘留了张封业吃晚饭,张封业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她请张封业稍坐,叫梅香待客,自己则是又带着“妻子”溜回房去。 他俩当然是分房睡的,但这回杜宣缘把陈仲因带到自己房中,陈仲因虽有些疑惑,还是乖乖跟着她进到屋中。 杜宣缘瞥了眼他,心下叹道:太乖了,还是得替他撑撑腰,不然要被别人欺负惨咯。 她将一方雕工精湛的匣子摆到陈仲因面前,道:“咱家的全部资产,交给你了。以后家里仆人的工钱、平日支出就你来负责啦。” 匣子一打开,金光便从里边倾泻而出。 陈仲因愣了下,随即推拒道:“不可——” “为什么不可?”杜宣缘歪头打断他的话,“小陈太医,我在外辛苦挣钱,你怎么不帮我把家打理好啊?” 陈仲因抿唇,道:“在下只是暂住贵宅,不敢擅动。” 杜宣缘撇嘴,把匣子往他怀里一推,道:“这有什么?你现在还用着我的身体呢,该用用、该花花,不要亏待了我的身体啊,我可不想过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陈仲因,享受起来啊!” “什么香膏香露、胭脂水粉,都给我买起来!” 陈仲因:…… 这些东西,就是他自己有钱也不会给自己买的!
第31章 巨款 这一匣子金元宝最后还是塞到了陈仲因怀中。 还好买这宅院花了不少,不然陈仲因更不敢接这样一笔巨款了。 他这辈子都没保管过这么多钱,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叫杜宣缘看在眼里,琢磨着要不再请个管家? 算了,拢共十来个人,还请个管家做什么,小陈太医这样的老实孩子,想来再怎么败也败不完这些钱,实在不行她再多赚些就是了。 她又交代着从外边带回来的那几个孩子,只说是史同满的弟弟妹妹,托她照顾,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叫陈仲因不用拘束,也不需要刻意照看他们。 陈仲因早在杜宣缘与张封业闲聊的时候,便将这些时日太医院发生的事情拼凑出个大概,他低低“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悲喜。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杜宣缘不说话,陈仲因抱着匣子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 等了好一会儿,杜宣缘看着跟个傻子一样呆怔怔站在这儿的陈仲因,终于憋不住吐出一声笑,道:“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呀!你要是有话对我说直说就好,没什么事就回去嘛,难不成你还惦记我这间屋子?” 说着杜宣缘不等他回答,接着道:“你要惦记着我也不介意你搬来和我住,毕竟我总对外说你是我的妻子,现在家里人多眼杂,夫妻间总是分房也不合适……” 她话还没说完,陈仲因已经涨红了整张脸,支支吾吾道:“无事、无事,我先走了。” 话没说完,人已经快步走出去。 杜宣缘看着他走远,又托腮想:无论什么样的安排都能从善如流地接受,被关在家里还能自觉戴好帷帽,看上去唯唯诺诺、逆来顺受没有一点儿主见,但能倔强地违逆整个家族、梗着脖子向所有人乃至皇帝坚持自己没错,宁愿自戕在无人的深宫里,也不愿意背负着冤屈离开…… 杜宣缘长叹一声,喃喃着:“真可爱啊。” 总也吃不饱饭的半大孩子们吃得一顿饱餐,张封业同杜宣缘举酒对饮,今夜一席宾主尽欢,待酒足饭饱,这回张封业没喝醉,神思清明地告辞了,孩子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只有阿春留下来,定定地望着杜宣缘。 在杜宣缘察觉到这目光回望过来时,阿春才郑重地朝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大礼,口中坚定道:“哥哥的恩情阿春不会忘记的,阿春长大后一定会报答哥哥。” “哪个哥哥?”杜宣缘喝了点酒,微醺的状态叫她眼睛里像是存着一池流动的月光,她笑着将杯中的清酒挥洒,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她的声音才晃晃荡荡飘到阿春耳中:“免了,好好活下去就行啦。” 你若是知道真相,保不齐会怨恨现在这个叫你“感恩戴德”的人。 。 太医院的事务逐渐步入正轨。 太后一连几天的请脉都是唤杜宣缘去的,随后大家都默认每日的请脉由杜宣缘去祥乐宫,院正便给她换了一个清闲的岗位,离太医院的医书阁很近,大概是有些叫陈仲因多磨练磨练医术的意思。 反正杜宣缘当没看出言下之意,手上清闲了反而跟张封业一道游手好闲起来。 存药堂后边的漏洞也被补上,这两人倒狼狈为奸,在太医院里找起其它的漏缺,也不知他们是来看病救人的,还是来抢工匠活的。 原本踏实肯干的“陈太医”被张封业这个无所事事之徒带坏,也跟他一块游手好闲,偏偏此人又在太后面前卖乖,得了几分太后的宠信,旁人不敢多说她什么。 只是杜宣缘倒像是忘了“陈三”这号人物,除却在太医院里偶然遇上,做个平平无奇的点头之交,便再未主动找上门来。 仿佛她翻看名单时窥见到什么腥风血雨,害怕地退缩了一样。 陈三又一次与她擦肩而过,忍不住回头看杜宣缘高视阔步地走远,嗤笑一声,心道:可惜了这样好的体态,竟长在畏畏缩缩的人身上。 待到散值,出宫门时,杜宣缘又遇上陈三,二人微微颔首当打了个招呼,随后分道扬镳。 今日散值,杜宣缘没着急回去,反在宫外的布铺里流连一段时间,挑选了几条面纱,各色都有,她想着天气炎热,帷帽一不方便、二不透气,还是面纱来得方便。 正琢磨着等会再去首饰店挑几件好看的,她一转身,险些撞到后边的人。 杜宣缘后退并告罪,一抬头——嚯,又是陈三兄弟。 她笑道:“真巧,三哥也来瞧布?” 杜宣缘是这布铺的常客,说是布铺,其实养了绣房与裁缝,主打一个一条龙服务,所以许多图方便、乐意他们家样式的主顾都会来这儿买。 布铺里人来人往,杜宣缘听见陈三“嗯”了一声,又与她匆匆擦肩而过。 瞧着倒没有以前洒脱了。 只要是身在绝境中的人,面上笑得再开心,给他一根也许能有一线生机的绳子又突然将绳子铰断,他再怎么安慰自己,都不可能如古井无波般坦然面对。 杜宣缘扫了一眼自己在系统上的笔记——陈三今天已经与她碰面三回了。 她这般行踪不定,又与陈三井水不犯河水的,都能跟他遇上这么多次,杜宣缘可不信什么巧合。 不着急,再等等。她老神在在地回家去。 年纪小的皮猴们在院子里打闹,只是很有分寸,不敢将院子弄乱,他们是受过冷眼的,总惦记着看人眼色行事。 杜宣缘一进来,他们便围上来问好,又左顾右盼的——前几日她每每散值回来,都给这群孩子们带些小点心,不出两日便将还未有定性的孩子们收买了,是以这会儿他们都像是闻着味道的小狗,眼巴巴凑上来。 她也没辜负这些孩子们的期待,从怀中掏出一包枣泥酥,全数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分。 打发完这些皮猴们,杜宣缘又溜达到陈仲因窗外,伸手敲敲敞开的窗户边儿,将正陈仲因沉浸在书海里的注意力拉出来,而后痞里痞气地说:“银子花完了,来向我那管家的婆娘要点儿。” 陈仲因不搭理她这种信手拈来的烂话,从藏在屋子深处的匣子里取出一枚金元宝递给她。 只是瞧她又满不在乎地接下这枚小元宝,想起她前几日才向他要过一次,心下莫名生出些紧张来,犹豫再三才在杜宣缘揣好元宝后小声道:“由奢入俭难,再多的黄白之物,滥用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他说完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像是在说教一样,可这钱分明是杜宣缘的,他不过是代为保管罢了。 这般想着,陈仲因又像个蜗牛一样缩进壳里。 可杜宣缘这个与外边那群皮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家伙可不会叫他安然缩回去。 只见她两手一撑,突然从窗子外边翻进来,陈仲因一个措手不及下,被她压倒在地,骑在他身上的杜宣缘眯眼笑道:“关心我呀?” 她又从怀中掏出几条面巾,一面贴着陈仲因比划,一面道:“帷帽不方便,我为你准备了面巾,你在家中闲来无事,想出去便出去,不过记得带上梅香,虽是个孩子,好歹有个照应。” 陈仲因挣扎着从她身下爬出来,好在杜宣缘并未较真,早放松了压制,二人皆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接过面巾,又道:“我不大出门,应当用不上这些。” “出去玩嘛,或者去书肆、茶楼,踏青、修禊,反正这世上那么多事情,对什么感兴趣就做什么,不要老闷在家里。”杜宣缘一点儿也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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