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往昔魔类在人间留下的累累暴行还历历在目,一个出身魔地、却分毫魔气不沾的少年自然不能轻易获得仙门信任。 何况他身上还疑似有麒麟子的血脉...... 玄负雪捏着墨锭,缓缓研磨,一边思索。 从前听长老们提过一嘴,麒麟子其实是有上古血脉的一类人的统称,他们灵府极为深阔,能容纳下寻常修士数十倍的灵气。 因此麒麟子也被视为天之骄子,未来的飞升预备役。毕竟有了那样海量的灵气容量,结出的金丹定然是上品起步,不设封顶。 只可惜麒麟子出现的几率坎坷,即使父母双方都是麒麟子,其后的后代之中也大有可能是碌碌无为的庸才,是以传承到百年前,世间麒麟子便只剩下了两人。 一个成了后来众所周知的仙门第一人,凛天极。另一个,则是凛天极的小徒弟,年纪轻轻便死在了仙魔大战中。 自此世间再无麒麟子踪迹。 可想而知,如今凛迟横空出世,估计会引来各方蠢蠢欲动。当日囚室内在场的所有长老和弟子都私下里被下了禁口令,如今凛天极隐瞒凛迟的出身来历,谎称他只是一个凡间孤儿,也是为了保他平安。 想到凛迟,玄负雪提笔蘸了墨,犹豫片刻,还是落了笔。 她越写,越恨得牙痒痒,用力得手指捏着笔杆都留下了一道白印。 【乌兄安好!来信收悉,关于春读种种,我也心向往之...... 只是唯有一项,不得不提醒,务必慎之又慎!即是凛迟其人,为人阴险狡诈,城府深不可测,乌兄若于白鹭洲遇此人,切记远之...... 他曾赠我一枝忍冬,我也曾以为此人心胸宽广,是来主动求和,谁知当夜我便突发咳疾,胸痛难忍,犹如群蚁噬心。 深夜急唤药堂弟子诊疗,方知是那株忍冬同彼时我服用的药性相冲,险些诱发咳血之症。若不是药堂弟子早备各类解毒丸以备不时之需,我险些命丧黄泉! 原本卧床一月即可痊愈,因此飞来横祸,我才不得不再多休养两月,以至于错过此次春读。 唉!悲兮!惨兮! 事后仔细想来,见孤峰常年冰雪,忍冬花踪迹难寻,他却刻意找来放置我窗前。 不禁怀疑是否他有心为之,故意在我窗前放置相冲药物,令我发病。 ......总而言之,此人小肚鸡肠,心狠手辣,口蜜腹剑,绝不可相交! ...... 翘首以盼回信。 玄负雪亲笔。】 第018章 噩梦 魔王宫,阎罗殿外。 魔将大山进门时,正撞见魔医退出阎罗殿。 他上前一把拉住老魔医:“尊上的伤势如何了?” 魔医自上一任魔主进驻魔王宫时便在宫里服侍,年近花甲,阅历丰厚,轻易不会动摇,现下却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 大山粗暴地拽着魔医胳膊,狠狠摇晃了几下:“快说!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将士们还等着尊上前去慰问稳定军心!若是尊上身体出了任何差池,我拿你是问!” 魔医虽然也是魔修,但修医术的本来就比不上这些出力气的魔头体格健硕,现下被对方厉声呵斥,顿时唯唯诺诺开口:“先前那一剑伤到了灵府根本,如今尊上内里虚空,灵气外泄,恐怕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大山眉头紧锁,低声道:“方才我入宫前,远远瞧见百花殿那边天空光彩变幻,气息不稳,难道和尊上的状况有关?” 魔宫之内,人人皆知,尊上将百花殿里那位看得如珠似宝,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当初尊上要剖出一半灵识做护宫仙罩,一众魔臣们都不赞同。 可是他们不赞同又有什么用?尊上杀伐决断,说一不二,有几个多嘴多舌,情绪激动上来嘴了夫人几句的,之间被他拎起后颈,丢到了护城河里,让寒冬腊月的冰水给浇浇头醒脑子。 魔医也压低声音:“尊上的状况本是宫内隐秘,可我知大山将军你素来是在尊上面前的脸的,老臣也就不瞒您了。那护宫灵罩与尊上血脉相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尊上如今 自身不稳,身体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反映在那灵罩的波动之上。” 大山的脸色立刻就难看了。 他跟随凛迟上战场出生入死多年,自然知道老魔医这番话内藏的深意。 临阵主将,最怕的便是将自身真实状况暴露人前,给敌方提供可乘之机。 老魔医忧心忡忡:“为今之计,最好的便是直接撤了那道护宫灵罩,化归灵气填补尊上灵府空缺。可老臣劝过尊上几次,他都不肯听从。” 何止是不肯听从,简直差点大发雷霆。 老魔医又叹了口气:“还望将军能在尊上面前多加劝说,能以大橘为重。” 大山一拍胸脯:“医官放心,我决不会坐视尊上被那女人的妖色所迷!” 他大步流星进了殿。 阎罗殿内落针可闻。 大山是个粗人,没察觉到此刻落针可闻的安静气氛下可能有异样,直接大喇喇地大步上前,跪在殿中央:“尊上。” 听见上头的人应了一声,他才站起来,率先开口:“属下听闻,今早百花殿外护灵罩波动,属下担心尊上,特来请安。”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尊上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殿内的气压低得过分,脑袋上如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尊上看起来心情极差。 尊上发怒时,不像寻常魔族那样疯癫嗜血,在臣下们的眼里,他仿佛一块高耸的冰山,沉默寡言,却朝着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压得人冷汗直流,喘不过气。 他斜靠在高高的王座上,一手搭着膝,慢慢地用指尖敲着膝盖,面沉如水。 而一旁的宫侍个个噤若寒蝉,飞快地收拾着地上被撕成碎片的衣袍。 凛迟伸手重重摁了一下额角跳动的青筋,忍下发作的暴虐冲动,才冷冷道:“昨夜孤有惊梦,无甚大事。” 那是个不堪细说的怪异梦境。 在梦中他似乎是在自己的寝殿内,泡着药泉。水汽蒸腾,宫室内云遮雾绕看不分明,温热水流如丝绸,轻缓地拂过他的胸口,旋即后背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即使是在梦中,凛迟也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豁然起身,转脸对上一张皎若银月,巧笑倩兮的笑脸。 少女乌发乖顺地垂在而后,朦胧水雾中小脸衬得愈发莹白,唇红齿白,眼眸清亮,又带着三分欲语还休的钩子。 凛迟本能地觉得不对,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否则玄负雪那女人,怎么可能冲着自己露出这样惑人的表情。 他明知是梦,可无论如何就是醒不过来。 少女赤着脚,一路轻轻巧巧地踩踏水洼,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无名小曲,在温泉边坐下。 凛迟盯着她嫣红嘟起的双唇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 哗啦—— 她坐在池边,探足嬉水,小腿线条流利优美,脚踝纤细玲珑,脚背绷直,雪白皮肤上带着淡淡的青络,足尖圆润泛红,被灼热的温泉水烫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 梦中,温泉水被拨响了很久。 清晨凛迟刚睁眼时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喉间一口腥甜,爆出的灵力威压险些把跪在殿外服侍的宫卫给拍晕。吃过魔医送来的清心丸后,他才面色铁青地撕碎了身上的衣袍,尤其是下摆部分,被他狠狠撕成稀巴烂,看不出一丁点端倪了,才丢给宫侍处理。 这没脑子的魔将居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凛迟黑着脸,目光如利剑,狠狠盯着座下的魔将:“你还有事?” 没事赶紧滚! 他看了心烦! 大山梗直了脖子,闷声道:“末将确实有事禀报。请尊上撤回百花殿的灵气护罩,恢复修为。” 凛迟勾唇冷笑:“孤做事,还需要问过你们的意见?” 他的手指“哒哒”敲了几下铁王座,再次冷笑:“是不是孤最近给你们太多好脸色,让你们一个个都得寸进尺,要翻了天不成!” 大山“噗通”就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可末将听闻那女子几次三番对尊上不利,尊上好心收留她在百花殿内,她刚一睁眼,却要行刺尊上!” 凛迟沉默片刻,才道:“她说我杀过她。” 大山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懵了,半晌才勉强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驳:“尊上爱重她都来不及,何曾伤过那女人,我看她简直是不知好歹!” 凛迟缓缓摩挲着铁王座上雕刻的貔貅纹样,并未搭腔,但他心里却第一次对眼前这个木讷魔将的话产生了赞同。 他自伤重以来,就对前尘往事印象模糊,许多人和事都像是雾里看花,记不清晰,可唯有一点,他能凭直觉确定: 他决不会想见到玄负雪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凛迟用手扶额,淡声道:“可她不信我。” 大山眉心突然一跳,兽类般的直觉提醒他,尊上此刻看起来云淡风轻,可话怎么就听起来别扭的很,他该不是要同尊上在这里畅谈儿女心事罢! 念头一出,他就被恶俗得打了一个激灵,苦着脸:“那尊上想要如何做?” 凛迟淡淡瞥了他一眼。 大山只能硬质头皮继续道:“若是末将心悦一个女子,却遭到了拒绝,末将肯定会死缠烂打,直到对方同意为止!而且我们魔族哪有这些弯弯绕绕,看对眼了,直接钻小树林就是,若是到后来看不惯,干脆一刀两断,彼此又是好汉好女郎!” 又道:“尊上若是真的放不下,不如准备点礼物,什么漂亮衣服首饰之类的我看魔族的女人都爱这些。再加上点甜言蜜语,凭尊上您这样的好相貌,何愁拿不下一个小娘子!” 凛迟没说他这主意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嗤笑了一声: “解开护灵罩之事,孤会仔细考虑,你先退下罢。” * “夫人小心石子路滑,小心别崴了脚。” 青儿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夫人,还有些不安地嘟囔:“夫人也真是的,才刚养好身子,看什么花呀。魔宫里魔气重,夫人还是待在百花殿里有护仙罩才最安全。” 玄负雪扭头朝青儿笑笑:“在殿里待着也闷,出来走一走散心,省得人都坐懒了不会动。” 青儿担忧的目光下移:“可是夫人的腿......” 玄负雪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自己无事:“只要按部就班走动,慢慢能练出来的。” 从重生后她就发现自己这具身体有些不太一样。上辈子她身体孱弱,出行全靠轮椅,可现在随着时日推移,她的双腿渐渐有了知觉。 变化是在今日清晨发生的,百花殿外忽然灵光大涨,护仙罩动荡不安,殿内外一众宫侍宫女都吓得不行,还以为护仙罩就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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