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说没收到,就当是没收到罢。 反正人类惯常狡猾心计,他早该知道的,不应该相信甜言笑靥,如今遭遇这般对待,都是他自作自受。 玄负雪嘟囔了一会,忽地发觉身边人安静地过分,忍不住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凛迟,你......生气啦?” 凛迟眯起眼睛,声音发寒:“我,以后,不、不会再给你写、写信。” 玄负雪哑口无言,才意识到自己这回真得把人得罪狠了。 而凛迟言出必践,果真此后只言片语都没给她送过。 不仅没写信,连在学宫春读结束,一直到列队出发去小重山,他都没再同玄负雪说过一句话,任凭她如何骚扰,只是板着一张冰块脸,苦大仇深模样仿佛被某人狠心辜负。 ...... 魔王宫,御花园内,莲花池边,水榭中,玄负雪托着腮,凭栏眺望接天莲叶,悠悠叹了口气。 从前凛迟还是个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单纯质朴少年,会因为信件被人无视闹别扭,也会直白坦率地讲出心中真意,怎么如今却成了个笑里藏刀的阴险之辈? 难道入魔对人的心性影响当真如此之大? 她托着腮,百思不得其解。 砰—— 一道震天撼地的巨响。 玄负雪猛地跳了起来,拎着裙角朝声动处狂奔。 一道不详的金光接天连地,辽阔高远的夜幕仿佛被巨斧粗暴劈开,裂出大缝,缝隙中剑光如网交织,兵戈之声不绝于耳。 是仙门联军打进来了? 这么快! 玄负雪刚跑到御花园的出口月门,便撞上了人。 “哎哟——诶?夫人?”青儿一脸惊诧,又一拍脑门,抓住她的手腕,吐字跟连珠炮一般,“夫人您在这就太好了!奴婢正愁找不到您呢!方才前线传讯,仙门联军突然发难强攻,如今已经快到东宫门了!夫人快跟奴婢去百花殿内避难罢!” 玄负雪原本还想趁乱找一条出宫的路,半途被截了胡,只能被青儿拽着踉踉跄跄往回跑。 “前几日不都风平浪静,为何今日突然开战了?” 难不成凛迟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搞了什么小动作? 青儿跑得满脸是汗,气喘吁吁:“好像,好像是尊上杀了一个仙门嫡传弟子,对面来报仇了。” 宛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玄负雪猛地刹住脚。 青儿被她带得一个趔趄,转过脸来满是茫然:“夫人?” “凛迟,杀了那个刺客?” 青儿见她表情不对,忙慌张地来握她的手:“夫人怎么连尊上的名讳都不避嫌?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夫人还是快同我——” 话没说完,玄负雪双手施法,直接击晕了青儿。 将人拖进附近的阁楼里藏好,又布下了守护阵法,玄负雪才转身,复又朝着金光暴涨的方向去。 她不能再待在这宫里了。 从前太过天真,还以为故人依旧,可如今桩桩件件分明都在警示她:凛迟早已不是记忆之中的无知少年。 他可以背弃师门,与豺狼虎豹为伍,可以搅动风云,安坐王座,也可以面不改色捏爆下属的心脏,还可以上一秒对她调笑逗弄,下一秒便在她未见到的刑场,亲手砍掉昔日同门的脑袋。 离东宫门越近,那股专属于战场的厮杀之声就越强烈,东方金乌冉冉升起,朝霞似血,晨风夹带着冷铁热血气息,一并吹来,拂起她的长发。 玄负雪忽然打了个寒噤。 巍峨东宫门已然遥遥可见。 两边守护的魔将被紧急抽调应战去了,现下只有几个小宫侍看守,玄负雪轻松一个障眼法,蒙混过关。 沉重宫门缓缓打开。 刺目光亮从巨山似的门扉夹缝中倾斜而下。 玄负雪的脚步僵住了。 本该空无一人的宫门外,现在却立着一道身影。 是凛迟。 第033章 军帐中 在她看清来人的同时, 凛迟也望见了她。 男人乌发高束,金冠在朝阳之下熠熠生辉,同样闪亮的还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眼, 宛如一瞬爆发的星月,璀璨耀眼得仿佛要将所有人吞噬。 他手里还拎着断罪长剑, 剑身微微嗡鸣震动, 同它的主人一般叫嚣着对鲜血和嗜杀的渴望。 凛迟将手里刚刚斩获的修士头颅随手一扔, 砸在地上“砰”地沉闷作响,大步流星跨过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各色尸体——方才这里是个小战场,可现下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安宁, 凛迟一人解决了所有麻烦。 没给玄负雪转身逃跑的机会,凛迟长臂一伸,直接拎起她的后衣领, 声线暗沉如铁锈:“想跑?” 仿佛一根烧得炽热的利刃直直捅进了她的喉咙,用力搅和, 烫得她战栗发抖又欲哭无泪。 “我, 我——” 凛迟根本不听她的话,拎一只小鸡崽似的将玄负雪硬生生拽离地面, 无视她的两条腿悬在半空中无力挣扎, 然后抡臂一甩。 玄负雪被扔进了一座大车里。 冥火鬼车腾着暗黑煞气, 跃空而起, 玄负雪颠倒不已, 一骨碌跌躺在车厢内,车厢宽阔,软垫厚实, 倒也没受什么伤。 她怔怔地望着微微晃动的车顶,顶上绣的是烈火烹锦, 青面獠牙的恶鬼手持钢叉,正往人心扎去。 动荡不安的视线中,厚重门帘被轻轻挑起,露出一张黑沉的俊脸。 凛迟刚刚一大步跨进冥火鬼车,车外就响起了有人跑动的兵甲碰撞之声:“尊上!前线来报,苍知白率了一队精兵直奔南营去了!守营魔将不敌,请、请尊上即刻回援!” 凛迟未答,阴鸷的目光落在玄负雪身上,忽地俯身压近,在她耳畔喃喃低语: “你方才,是想出宫?还是想去投靠你的好师兄?” 玄负雪失了血色,张口结舌。 “正好,让你去看看背叛之人的下场!” 冥火鬼车呼啸而起,火焰苍白雄烈,巨大的黄铜车轮滚滚向前,碾碎漫天星辰云雾。 玄负雪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车厢一角,头晕脑胀地不敢说话。 凛迟也不搭理她,隔着车帘,自顾自地同前来汇报军情的小兵传递指示。 “东门敌军已清,令赤鬼将率兵回防。” 他微妙地顿了一下,冷飕飕眼风扫一眼玄负雪,语气森凉:“你告诉他,若是再让某些不怕死的东西溜出来,他这个将军的脑袋也可以不要了。” 玄负雪赶紧又把脑袋往胳膊中缩了一点。 凛迟看着软绵绵缩成一团、只露出一点毛茸茸脑袋顶的少女,哼地冷笑一声,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昨夜三更,他再次前往地牢审讯那名修士刺客,对方依旧神情激动,甚至险些吞毒自尽——魔兵粗心大意,从来都是抓到了敌人直接坑杀,从未处理过需要好生看管的俘虏,以至于竟然没发现他后槽牙缝里竟然藏着鸩毒小丸。 为此看守的魔将受了凛迟好一顿罚,险些被拉出去当众鞭打五十鞭。魔将气不过,干脆将怒火撒在了刺客身上,擅自动用私刑百般磋磨,却没料到刺客受不住,一个时辰后咬舌自尽了。 刺客是凛家弟子,性命联系魂灯,气息一断当下,仙门联军内就得知了消息。代家主凛思遥于军营一角设祭坛,焚香祷告,敬天哀悼那不知名的凛家人,并为所有牺牲在战场上的同门做了一场盛大渡魂法事。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空灵缥缈的祝祷唱诵之声响了前半夜,后半浓云遮月,连一丝微风也无,万籁俱寂之中看守戮武门的将士便有些昏昏欲睡,连日来长期绷紧的神经早就让一般兵士耗尽了心神,抱着长矛点头昏昏欲睡。 是以仙门联军骤然发难时,竟然无人事先察觉,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竟然一路败退至东门外。玄负雪听到的那声巨响,正是两军开战前的号令角声。 玄负雪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车厢地面,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身边凛迟压低了声音,眉头紧锁,始终在交代轮换布防的军队战术,一直没能腾出空来管她。 正当玄负雪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时,冥火鬼车一晃——到军营了。 她刚想往车厢后爬,就被一只大手夹着脖子给拽了出去,玄负雪踉踉跄跄两步,被扬起的尘沙和魔气迷了眼睛。 凛迟根本没给她休息或开口解释的机会,直接一路夹带着她,大步流星进了正中央的大帐,将人往行军床上一扔,就转身掀帘子出去了。 玄负雪一骨碌爬起来,也想跟着往外走,却被无形的障壁挡了回来——凛迟竟然在门口下了禁制! 接连施了好几个术法,都没能破开门禁,玄负雪恼得在军帐内走了好几圈,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试试看掘地三尺挖个洞逃出去时,帐外传来一道粗声粗气的怒吼:“尊上当真把那女人带到军营里来了?!” 玄负雪眉毛一挑,隔着帐布,模糊瞧见一个膀大腰圆的粗壮身影。 魔将似乎打算闯进来,却被帐外小兵阻拦,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尊上还如此玩物丧志!我们这些下属怎么不心寒!” “你放我进去!出了事我大山一个人扛!你们放开!” 帐外吵吵嚷嚷好一会,终究那个名为大山的魔将没能突破禁制,门口得令看守的小兵碍于凛迟的威势,压根不敢违背命令擅自放人进入。玄负雪倒还希望能有谁来把她从这地方解救出去,然而一时半会看来是没戏了。 待到正午,又来了一拨人,同样也是不满魔尊竟然带了个女人藏在中军大帐内。 女人就算了,偏偏还是个仙门修士! 上次出现在魔王宫的仙门修士是个刺客,险些刺穿了魔尊的心脏,现下魔尊竟还要一意孤行让另一个修士待在自己身边,难道真是嫌命太长?! 从清晨等到午夜,身处舆论漩涡正中心的当事人却自始至终都没出现,凛迟仿佛消失了一般,不仅没来找玄负雪算她逃跑的账,也对军帐外来来往往的喧哗置若罔闻,任凭将士们聚集又散,高声吵嚷,帐内却是始终一片宁静。 玄负雪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行军床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帐顶发呆。 她压根不担心魔军中哗变,反正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凛迟这个高个顶着,只是她现在落入魔军军营正中,仿佛羊入虎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找到逃脱机会。 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呆,闲着也无聊,正百无聊赖间,门帘微动,现出一道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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