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温清珩嗤之以鼻,都不觉得妹妹可亲了,“你就是会使唤人。” 念兮眨着一双杏眼,一脸无辜,“我哪里使唤人了?” 顾辞如今气人也很有一套,他将剥好的荔枝放进玉盏里,又擎了颗葡萄,慢条斯理的去皮,“对啊,念儿哪里使唤人了,是我自愿的。” 他凑近跟念兮说小话,“他这是想献殷勤没有人,心中羡慕。” 说是小话,那声音大的杏月几个都听到了。 温清珩气得手抖,“我,你……给我等着。” 大哥素来嘴皮子是不占优势的,半日也没撂出什么狠话。 念兮将顾辞剥好的荔枝、葡萄递到温清珩面前,“大哥,都给你吃。” 温清珩愤而离席。 念兮和顾辞两个淘气鬼相视一笑。 日子就这么幽幽过去。 夏日秋来,也到了文淑公主出降的日子。 公主大婚,排场自不必说。 萧南夕从宫中发嫁,雕金镂花的十六台大轿,在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朱雀大街,轰动了整个京城。 念兮看到萧南夕含羞带笑的眉眼,即便是跳脱的文淑公主,盖头下,也是新嫁娘对幸福生活满满的向往。 恍惚间,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般忐忑而期冀,坐上喜轿,去开启另一段人生。 公主府张灯结彩,雕梁画栋,青庐里红绸满目,喜气洋洋。 一对新人三拜九叩首,晏清因太过紧张,武功高手的他,竟同手同脚,遭来哄堂大笑。 念兮看到公主从喜服下面伸出小脚,狠狠踩了晏清一脚,晏清素来冷面无情,这会儿竟也笑得合不拢嘴,看得有些憨傻。 喝彩欢呼鼓掌声不绝。 齐齐将一对新人送去洞房。 这样的圆满,念兮心里很为公主高兴。 顾辞低头看她,轻轻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柔声问道,“怎么哭了?” 念兮说,“欢喜太过了。” 顾辞目光隐隐有怜惜划过,他笑着轻点她的鼻头,“念儿也会有的。” 不等念兮说话,一旁的王慕宜发出“咦”的一声: “你俩肉麻不肉麻,我鸡皮疙瘩都长出来了,能不能对我这个好不容易出了月子的可怜人友好一点。” 那些伤感的情绪随风而散。 念兮笑着伸出细白手指,在王慕宜猝不及防之下,点了下她的鼻头,“咦~世子难道不这么对表姐吗?” 连那声“咦~”都学的惟妙惟肖。 顾辞在身后笑道,“大约是的,回头我与平阳侯世子提一下。” 王慕宜终于体会到温清珩的无语。 也顾不上场合,朝天翻了个白眼,“难怪你哥哥如今不爱你了。温小兮,我也不爱你了!” 念兮嘤嘤哭泣,“表姐,且再给我一次机会。” 王慕宜才不理她,扭头便走,“我家才来了个远房表妹,人生的花容月貌,性子又好,我去寻姨母说道说道。” 她口中的姨母,便是李氏。 念兮好心,想替自己哥哥挡上一挡,可慕表姐最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已经扭着身子走了。 “哥哥又要头疼了。” 顾辞同情道,“不如叫他去我府上住一阵?好歹避一避。” 温清珩简直被全世界催婚。 念兮睨他,“那你今后是别想再进我家的门了。” 顾辞想起李氏,立时义正言辞改了口风,“其实我也还有好些表妹,明日都讲给景和听。” 念兮笑,“我哥哥会杀了你的。” “不怕,”顾辞声音爽朗,昂首挺胸道,“伯母会护着我。” …… 念兮已经许久未见过裴俭。 他就像是一个传奇,越来越存在于人们只言片语的称颂中。 “裴相明察秋毫,严惩了大贪官。” “裴相开通了西域贸易,减轻了赋税,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裴相大力提升女子地位,据说再过几年,女子都能做官了!” 他越来越活成过去那个圣人丞相,解救贫苦,惩奸除恶,一如神祇,无喜无悲。 直到某一日黄昏,在“浮生半盏”门口,念兮因有事,比平日早了半个时辰离开,猝不及防下,看到了对街暗巷的裴俭。 他仍旧是老样子,又似乎瘦了一些。形相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四目相对。 他犹豫片刻,继而抬步走过来。 “要回去了吗?”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同时出声。 裴俭神情温和,浅笑了笑,他说,“路过。” 念兮看着他,没有说话。 裴俭忽然问道,“天气很好,要走走吗?” “……好。” 上次相遇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是文淑公主的婚礼上。 隔着喧闹拥挤的人群,他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一对新人礼成。他的职权高,所以尽管青庐拥挤,可他身边倒是空落落的。 像是自成一个世界。 他倒也不在乎,只是含笑看着晏清这新郎官出糗,久久出神,直到一对新人被簇拥着离开,也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未动。 那场婚礼,他们并未交谈,甚至没有眼神接触。 念兮每日有自己事情忙碌,裴俭更甚,时光匆匆,似乎将一切都带走了。 似乎一切都没有留下。 “我先前做了一个梦,”念兮轻声开口,“可是梦醒后,却什么都不记得。只感觉梦里的人,很伤心。” “伤心的话,便别再去想。”裴俭侧头看她一眼,目光温柔,“每天快活就好。” 念兮反问,“你快活吗?” 裴俭回答:“我现在过得很好。” 他说自己过得很好。 念兮却不知道自己心头涌上的艰涩从何而来。 不知不觉间,竟走回从前的小宅子。 巷道还是老样子,有一棵伸出围墙的石榴树,每年秋天,总会结出红彤彤的果子,沉甸甸地坠下来。 可长得太高了,念兮总也够不到。 “我要成亲了。” 裴俭愣怔片刻,如常迈步走路。 他声音比平常暗哑几分,“很好。” 念兮语意轻柔,一如当年,“你知道吗?刚重生回来,我发誓再也不成亲了。我想要挥霍人生,要结识许多个男子,只谈情不讲爱,最少也要七、八个。” 裴俭笑,“那你吃亏了。” 是啊,她还没有结识七、八个男子。 念兮也跟着笑,“从前困在四四方方的宅子里,今日与明日也没什么区别。过得漫长又无趣,今生,我想走出去,看看远方的天地辽阔。” “裴俭,我如今不怕了。” 念兮眼里慢慢涌出泪,“我从前好怕被辜负,想要许许多多的爱,不断索取,如今我都不怕了。” 裴俭心头遽痛,强忍着艰涩,仍旧笑道,“顾辞是个好归宿。” “顾辞他真的很好,也教会了我很多。但是我不怕,却不是因为他。” “是因为我自己。” “纵使往后情淡爱驰,我还是我。” “我再也不会弄丢我自己了。他很好,我也不差。” 静谧的巷道清冷无人,安静到似乎连浅浅风声都能听到。 许久后,裴俭才道,“真好。” “顾辞他不会辜负你的。” 心痛如绞。 裴俭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去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但他仍旧将话说完,“他不会……像我一样。” “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一段感情的维系,是要靠两个人的,裴俭,我们都错了。” “裴俭,我们错过了。” 念兮凝视他沉静而深邃的眼眸,“我们还这样年轻,你还这样年轻,会有另外一个女子出现,陪伴你,依靠你,爱护你的。” 裴俭倏然一笑,嗯了一声,“会有的。” 从前啊,有一个可爱莽撞的姑娘,在一个春日的午后,空气中满是书卷与花香的味道,她一头栽进他怀里。 那是他这一生心动的起点。 也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回到的过去。 她陪伴他,依靠他,爱护他。 她全心全意的爱过他。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翱翔九天的雄鹰,其实,他是她牵在手心里的风筝。 在她放手后,这个世界便只剩他一个,没有落点,没有归宿。 只能孤零零飘荡在空中。 他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又自负的裴俭。 因为他,永远都没有家了。 而这座小小的庭院便是他的画地为牢。 守着永不可及的过往。 “念兮,时光好不经用,抬眼便是半生。” “去你想去的地方吧。看山川,看海流,日升日落,徜徉天地。” 裴俭轻笑道,“今后顾辞不必常年驻守北境,他会常常伴在你身边的。” 他说,“你这一辈子,都会平顺无灾,喜乐无忧的。” 他一字一句与她保证,望向不远处地面上的光晕,像她笑起来的眉眼,柔娆明媚。 他今日身着一袭素色锦袍,袖袍下一对嵌银丝兽纹的白玉铁腕扣在浅金色日光中微微闪亮,念兮看得眼睛发酸,不由问道,“那你呢?” “你也要过得好啊。” 裴俭笑着点头,“会的,我会过得很好。” “放心。” 这座庭院,与他们前世所住几乎没有差别。 即便已经不再住人,裴俭也维护得很好。 只除了东侧一株新移植的乔木,是从前没有的。 见念兮看过去,裴俭静默清瘦的面庞微动,声音很轻: “是枇杷树,我不久前亲手种下。等到许多年后,它会长大,枝繁叶茂,会结下枇杷果子。”
第209章 顾辞的幸福日常(裴党误入!!!) 因去岁顾辞在外领兵,念兮生辰他虽送了礼物回来,其实是错过了,所以这一回,他说什么也要好好弥补上。 念兮的十七岁,又不是七十岁。 她觉得隆重生辰是属于老太太的,她忍住内心的小小羞耻抗议,她还是个姑娘呢。 彼时顾辞正握着她的手暖。 说来也怪,以前念兮寒冬腊月能在户外施粥,可顾辞一回来,连手都变得娇气起来,会自动将体温降低似的,惹得顾辞没事时总将她的手捞起来捂着。 “一家人吃饭就很好了,你不许搞事情。” 念兮威胁道。 没办法,顾辞他太高调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似的。 最近那回,平阳侯夫人作寿,李氏带着念兮参加。 席间自然是未婚的女子们坐在一处。 不知是谁起了话头,说起曹西棠的夫君好体贴,方才怕她逛园子的时候冻着,还特意叫侍女送了回大氅。 是的,曹西棠不久才成亲,嫁的是吏部侍郎的长子。如今正坐在已婚妇人们那里,还有些局促不适应,时不时还朝她们这边瞅一眼。 姑娘们都笑起来。 对再次看过来的曹西棠眨眨眼。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道长大的感情,自然不是旁人好比的。” 这时候又有人起哄,“说起体贴,再不能忘了冠军侯的,满京城也没见比他更温柔的郎君了。” “念兮怕是也好事将近了,下一回就能坐在曹姐姐身边陪她去了。” 念兮被人打趣惯了。 这种时候,越接话,她们笑得越凶。 不言不语,保持微笑,这些个小女子们才好放过她。 可她不说话,有人想说。 舒暮芸就在旁坐着,“是啊,温小姐,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亲?”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9 首页 上一页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