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婶恰好在常潮生旁边,见一群小崽子将人围起来,叉着腰上前将人骂走,“干什么呢!一群小兔崽子!皮又痒了是吧!” “阿牛,你还敢跟他们起哄!看回去老娘不抽死你!” 阿牛顿时挺直了腰,“娘,我没有!” 林见微三两下将常潮生扶起来坐到轮椅上,低声询问,“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儿?怎么这么不小心?” 常潮生垂下头,青丝掩面,遮住大半脸上的疤。 却不说话。 “林道友,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林见微摆手,“李道友,麻烦你这跑一趟,将东西给我吧,没几步路,就不送你了。” 李延看了眼常潮生,淡淡收回目光,知道林见微此时恐怕不方便,也不多留,放下灵土便拱手告辞。 “好了好了,都散了把。”林见微摆摆手,谢绝王大婶送他们进院门的好意,带上灵土,推着常潮生回到屋中。 房间内烛火未熄,炉子里还燃着炭火,一派暖意融融。 木桌已年岁日久,表面光滑得像打了一层蜡,火光跳动之间也随之闪着幽暗的光,饭菜都已盛好,装在碗碟中,热气腾腾。 “刚才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摔到哪里?”林见微将手伸向常潮生的关节,毕竟那是最容易磕碰的地方。 “没事。” “真的?”她一脸狐疑,撇开身前的碍事的裙裾蹲下仔细查看。 窗户没完全合上,偶然一阵簌簌长风吹进来,吹得烛影乱晃,人影轻摇,林见微神情认真,玉面朱颜,鸦羽一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深浅交错的光影,美不胜收。 常潮生静静瞧着。 “看来是真的没事。”林见微站起身,眉眼一弯,“那吃饭吧,等过几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今日,你出门做了什么?”他忽然出声。 “到万宝阁画了两个聚灵阵,大掌柜都说我绘阵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之前托李延找的灵土拿到了,虽然品相差了些,但也够用……”林见微打开了话匣子,还不停往常潮生碗里夹菜。 少女讲得眉飞色舞,眼尾、嘴角、脸颊,都飞扬着笑意,明媚昳丽,透露出一种由衷的欢脱和愉快。 “你很高兴。”常潮生语气淡淡,林见微刚想接话,他眸中神色更冷淡几分,先抢过话,“因为李延。” “啊?”林见微一头雾水,微微一愣,没有否认,“是吧,但也不全是。” 话及此处,她狡黠眨眨眼,顾盼生辉,期待常潮生问问她前两句提到的“惊喜”,好让她再卖个关子。 常潮生却错解她眸中的雀跃。 “一介庸才,不值得深交。” “什么?” “李延。” 林见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脸上笑意冷淡,秀眉一皱,“为什么这么说?我知道你以前很厉害,但也不必这么看不起旁人。李道友为人仗义正直,驻留路川城,诛杀妖邪,同样造福这一城的百姓。” “那你尽可去跟他去诛杀妖邪!何必守着我!” “你又在生哪门子气?”林见微抬高音量,听到他这么说,就是泥人也生出三分火气,啪一声将筷子重重拍到桌上。 “与你无关!” 常潮生低下头,如绸缎一般的长发披散垂落,遮挡脸上的疤,也帮他避开她如刀剑般刺来的审视,脸上好像烧起来,灼热刺痛。 第09章 拒绝治脸伤 话到此,胃口全无,他放下筷子,微不可察抖着手拿起手边的面具重新戴上,终于如孤独漂在海上的浮木被浪冲上岸一般汲取到一丝安定感。 “你!你真是!”林见微猛地站起身,“你真是不可理喻!” 丢下这么一句硬邦邦的气话便摔门而出。 微风刮起,烛火一颤。 刚一到院中她就后悔了。 傍晚时那群熊孩子将人戏弄嘲笑一番,想必他是心里憋着气,发泄出来也好,她怎么还跟一个病人计较…… 一转身,看到紧闭的房门,林见微心里叹口气,到底没有重新进去,院中风簌簌,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事,大不了她多费心一点,快点把“惊喜”做出来,好帮他祛除疤痕,恢复容貌!这样他也不用再戴着那张黑乎乎的面具,出门还要被人行注目礼。 况且,她也有点好奇旺财从前长什么样。 …… 而屋中。 一片死寂,好像那人的离开抽走了其中仅剩的一丝活力,常潮生垂下手,眸光紧锁紧闭的门扉,隔着一扇小屏风,看不真切,却迟迟没有挪动半分。 可惜偏偏,没有人进来。 蜡烛垂泪,灯芯烧到尽头,噼里啪啦,直到啪嗒一声熄灭。 翌日。 林见微心里装着替常潮生治好脸的事,起了个大早,饭也没吃,昨日带回来的灵土也没有安置,一溜烟便掐诀直奔城东万宝阁去。 敲开大门。 李延见到她颇为惊讶。 “林道友来这么早?” “早啊。”林见微动作伶俐,侧身挤进屋,“我来看看生腐兰。” 李延跟着进屋,反手阖上房门,了然点点头,“我说道友怎么好好的忽然对生腐兰感兴趣,原来是替人治伤。” 生腐兰可重塑肌肤皮肉,祛除疤痕,恢复容貌,往往用在容貌尽毁的人身上,比如因火灾毁容这种。 林见微自己显然是用不上的,昨日一见常潮生,才知是另有原因。 “是。”林见微也不避讳,目光定在兰花上舍不得挪开,见灵植长势喜人,不由眉飞色舞,“今日我再用灵力催发一下,傍晚兴许就能摘花入药。” 李延因她高涨的情绪受到感染,慷慨解囊,“那你今日可得多辛苦一下,我送一粒麻醉丹,皮肉复生时也好让人少受些罪。” “这多不好意思,让你破费。” 李延将丹药递到她手中,“还要多亏林道友的聚灵阵,不然我也不会修炼得这么快,一粒丹药而已,算不得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见微眸光闪动,一思忖,虽然常潮生惯常能忍痛,但既然是恢复容貌,重获新生这种好事,少点痛苦也能多留下松快的记忆,便没有推辞。 李延还忙着自己的修炼,也不在房间多待,留下林见微一人便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等到她头昏脑胀摘了花从万宝阁出来,已经是傍晚,天边一道霞色流云,色彩渐变,交织,递进,抬头望去,美不胜收,最终渐渐没于夜色中。 街上张灯结彩,灯火阑珊。 “嘭嘭嘭——” “哇——好漂亮——” 天上炸开朵朵烟花,片刻绚烂后又如星雨落下,她脚步匆匆,如一尾鱼般快速穿行过嚷嚷人潮,身形灵活矫健。 吆喝声,打闹声,惊呼声,窃窃私语声,鞋底踏上石板路面,行人摩肩接踵,衣料摩擦,万千繁华都被她抛在身后。 停在院门口。 “咔哒——” 门栓打开,林见微携一身寒意,带满袖冷风,快速踏进院中。 常潮生恰在院中。 端坐于轮椅上,身形萧索,天边烟火炸开,五颜六色的光照在面具上,恰照得他幽深的眸子更似无底深渊。 冷不丁锁定眼前的猎物,暗中蛰伏,蓄势待发。 “你怎么在院子里,这儿多冷!”林见微三两步上前,一摸他的手,冷得一个哆嗦,“快快快,进屋里。” 推开房门,屋里烛火憧憧,桌上的饭菜还温热,常潮生厨艺不算好,但做得用心,因是人间跨年夜,愣是搞出了丰盛的一桌。 暖意扑面而来,洗去林见微一身疲惫,衣袂裙摆上沾染的寒意亦消散无踪,“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出门连斗篷也不披上……” 合上房门,少女背贴着小屏风,亭亭玉立,眼里的笑意想藏都藏不住,似挽了一江星河,直直奔他而来,“旺财……” “过几日你要跟他出海。” 两人异口同声。 常潮生的眸子极冷极静,黑压压的一片,半阖着,敛尽所有躁动暴虐的风浪,全部被强力镇压在幽闭的万丈深渊,颤动着克制。 林见微一惊,捕捉那这不同寻常的一瞥,又一闪而逝,没有看真切。 “是,渔民常常活动捕鱼的海域来了一只海妖,他和大掌柜打算去除妖,我想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末了,她腰一弯,凑近了些,仿佛想要确认点什么,“怎么了?” “带我一起去。” 常潮生扬起脸,四目相对,眼里盛上笑意,像温柔低哄,又不容置喙。 “你腿脚不便,去海上做什么?”林见微直觉他态度诡异,一对上眼神便心里发毛,连忙转移话题,变戏法一般,扬了扬手里的瓷瓶,“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常潮生不接话。 “李道友送你的。”林见微笑呵呵将麻醉丹塞进他手里,“他的一点心意,麻醉丹。我已经弄到了生腐兰……” 林见微正想将兰花从储物袋里取出来,话说到一半,常潮生瞳孔猛然一缩,手一松,瓷瓶滚落到地上,见她将手伸向自己,慌张操纵轮椅向后退。 “不要!” 林见微一惊,双目睁圆,见他手忙脚乱,差点狼狈从轮椅上栽到地上,赶忙想上前扶一把。 常潮生退得更厉害,慌不择路,如同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亮出利爪,啪一声挥开她的手,力道失控,轮椅撞倒身侧的凳子,彻底翻倒在地。 桌子也受到冲击,横放在碗上的筷子噼啪滚到地上,满耳叮咚声,直敲得人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嗯……” 他痛得闷哼一声。 “你怎么样?” 林见微脸上惊慌的神情没有褪去,架着他的胳膊扶人重新坐好,熟练掐决收拾好一片凌乱,又捡起滚到角落里的麻醉丹。 半蹲于轮椅前,裙摆垂落一地,衬得少女一张白净的脸如鲜嫩的花蕊,微微仰头看他,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快吃了丹药,我还剩下点灵力,刚好够将生腐兰炼化入药,明日你的容貌便能完全修复。” 常潮生稍微恢复了点理智,浑身上下却绷得紧紧的,如同一只受惊炸毛的猫,随便一点异动都能激得它跳起来。 “我说了!不用!” 他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如避蛇蝎般又退开好些距离,似绷紧弦的弓,不容人近身。 “为什么?”林见微抬高音量,柳眉倒竖,雪白的脸上爬起薄怒,倏地站起身。 “你知道培养这株生腐兰有多麻烦吗?你难道不想摘了面具堂堂正正出门去转一圈吗?” 她越说越委屈,这人昨晚莫名其妙将在别人那儿受的气撒到她身上,现在还偏要跟她对着干!明明是替他治伤,却毫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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