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还在看兄妹俩离开的身影,闻言,也只是说:“与你无关。” 梅雪征又走了出来,他刚才一直在屏风后头。 “你家三郎这个脾气……你何不把事情的真相说与他?免得他这样误会你。” 令吉在他出来之后,便又去院子外头守着了。 顾衍之自嘲:“本也算不上什么误会,当初原本就是为了追我,父亲和兄长才去了那地方,中了别人的陷阱。” 梅雪征皱眉:“可若不是那些盔甲有异,以南安王和惊风的本事,不可能自陷其中,无反击之力!” 顾衍之眸光微暗,双手又紧握起来。 梅雪征知他又想起了当年,心中一叹,忙岔开话题:“长宁现在还是这样?就没个能治的大夫吗?” 顾衍之摇头,声音有些哑:“喝了许多药也不见好。” 梅雪征叹了口气:“母亲那边一直在给长宁找大夫,待有了消息,我就让人立刻送过来。” 顾衍之抬头看他:“多顾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让姨母小心些。” 梅雪征笑道:“放心吧。” 梅雪征走后,顾衍之也见到了那道圣旨,邓姑姑亲自送过来的。 邓姑姑是跟着母亲的老人了。 母亲走后,她就跟孙管家,分管内外两院的事物。 对于换了个王妃,邓姑姑倒是很高兴。 “老奴一直觉得萧家那姑娘的性子太躁了一些,为人又太骄矜,不是个好相与的,先前还担心着。现在好了,嘉顺长公主那可是闻名京都的贵女,端庄贤淑。” 邓姑姑哪里知道那其中关键,只觉得他娶了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日后总不至于一天一吵了。 顾衍之也懒得多说,任邓姑姑心花怒放下去折腾。 等她走后。 顾衍之才打开那道圣旨看了起来。 旨意上那些吹嘘什么佳偶天成的字眼,他是一字未看,只看了眼后面的落款。 一个顾衍之,一个画扇,男左女右,正放在一处。 顾衍之的视线在画扇那个名字上,多停留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顾衍之便随手把圣旨抛到了一旁,未去理会了。 …… 顾衍之与画扇被赐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就连朝中百官也都有所耳闻。 起初,众人都以为这事是假的。 但翌日早朝,少帝刘协亲自说了此事……这事原是萧宝珠想退婚,又跟柳寻先有了首尾,但话自然不能这么说。 不仅不能这么说,还得赞许昭裕太后。 因此便拿了钦天监来说话。 只说钦天监算出来,发现萧家女娘和南安王的命数相冲,实乃大凶之相,昭裕太后感念南安王府功德,特把嘉顺长公主嫁予南安王为妻。 在朝做官的,都不是傻子,任谁都不会相信这命数之说。 何况萧宝珠和那探花郎柳寻平日见面,从不避着人,萧宝珠又屡次当众扬言,说自己绝不会嫁给南安王。 但知晓是一回事,能不能说,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相较昨日早朝时言之厉厉的景象,今日早朝实在祥和,再无人说萧家和昭裕太后一句不是。 毕竟以嘉顺长公主的名声,她入南安王府,也称得上是下嫁了。 因此今日早朝,全是在赞颂昭裕太后此举的。 待这事传至外头时,倒是又闹出了另一番景象。 京中喜欢画扇之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若不是画扇身份特殊,又曾是文昭太子的未婚妻,他们没这个胆子,敢进宫向昭裕太后求娶,不然恐怕那武安侯府的门,早就要被媒人踏破了。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宗亲命妇,与昭裕太后说起此事,想为家中子侄孙儿,求娶嘉顺长公主的。 但昭裕太后从未松过口。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回上一句“舍不得”,心情若不好,那是连说话都懒得说的。 次数多了,众人也就不敢再开口了,只当这位嘉顺长公主是要为文昭太子守节,至于喜欢画扇的那些郎君们,自然也只能把她奉作高居琼楼的神女,只敢远远瞧着,不敢近了。 哪想到,这样一位如神仙一般的女子,如今竟然要下嫁给南安王了! 这让众人如何不惊、不怒? 当日便有人拦堵了顾衍之,要与他算账。 “那是我生母。”画扇微微垂下眼眸,解释道:“自她嫁给父亲后,家中矿业便交由兄长打理,而后人只记得,她是黎夫人。”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个女子,出生,及笄之年凭借自身学识开办私塾,治学严谨,众多学子在其教诲下学业大进,其中不少日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你可知她是谁?” 顾衍之愣了愣,思索半天,才试探性问道:“我娘?” “是,你娘,顾夫人。”画扇轻轻笑了笑,“不管她们做过什么,婚后,所有功绩最终都会被‘夫人’二字盖过,甚至在外人连她们的姓名都不记得,只记得一个‘黎夫人’‘顾夫人’。” 她揉了揉顾衍之的脸,眼中带着几分坚定:“我也想与你成亲,可比起做顾夫人,我更想做黎大人,做听风阁阁主,做画扇……” 顾衍之眼神暗淡了几分,良久,终是垂下头去:“好……” “傻瓜,又不是真的不负责了。”画扇将他的脑袋捧起,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你瞧,我们才十七,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真的吗……”顾衍之眼眸眼眸微动,良久,终是绽出一抹笑意。他轻轻将画扇拥在怀中,小心翼翼道: “我……我可以等……反正两辈子都等了,也不差多等几年……等‘顾夫人’这三个字盖不住你的功绩……好不好……” 画扇下巴轻轻靠在他肩上,“好。” 顾衍之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些,却还是小心翼翼道:“那你也答应我,不可以有别人……好不好?” 画扇回眸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将他搂得更紧些:“好。”
第八十六章 此后几年间,顾衍之当真再未提过成亲之事。 转眼间三年过去,又是一年秋高气爽,和风轻拂窗棂,悄然入室。书案前,少女静坐,青丝垂肩,几缕墨发在微风中轻舞,沾染了淡淡的桂花香。 案上,宣纸铺开,墨香幽然。她素手执笔,笔尖轻点墨汁,于纸上落下一行行清秀隽美的字迹。 微微有脚步声传来,她恍然抬眸,正见顾衍之自浴室走出,半湿的发丝衬得那双含情眼分外勾人。 欣长的身姿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出一片阴影,一袭素白色亵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衣袂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腰间束带随意系着,不但不显凌乱,反而增添了几分随性自在。 画扇突然发觉不对劲:这狗东西怎的愈发跟个狐媚子似的? 思虑,他已握上了她的手。 “近日奔波劳顿,都给我累出腹肌了,丞相大人要不要摸摸看结不结实?”几缕湿漉漉的无法自拔贴在他脖颈上,晕出一片温润的色泽。他轻轻笑着,眉眼温柔如往昔。 画扇咽了口唾沫,伸出手轻轻在他身上摸了摸:“嗯……挺结实的……” “你摸的那是腹肌吗?”顾衍之耳根微红,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她身旁坐下。 修长的手轻轻将他执笔的手握住,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浅笑,举手投足尽显尔雅之态,仿佛每一个姿势都经过精心雕琢:“丞相大人,你这字写得不对,我教你——” 南安王府。 梅雪征照旧走的是暗道。 今日早朝结束,他陪着陛下回文昭阁处理政务。 没想到太后那边忽然又来了人,一并带来的,还有一道旨意。 朝中谁人不知,陛下虽然登基多年,但一概要事还是得经过昭裕太后的手,就连玉玺也都还在昭裕太后那边放着。 说是掌政。 其实也还是受制于人。 这旨意送过来,也不过是让陛下知晓有这么一桩事,再借陛下的手颁布下去,好让朝臣无话可说。 …… 屋内铃铛响起的时候。 顾衍之正在看南边送来的信。 今日昌丰随侍。 知晓那墙壁后头是谁,他忙过去开门。 梅雪征身披大氅,手提灯笼,头上乌纱都还来不及摘掉。 可见是急着过来的。 “梅大人。” 梅雪征顾不上与昌丰打招呼。 他嗯一声,把手里的灯笼递给昌丰,就脸色难看,噔噔噔,朝顾衍之快步走去。 “你最近来得倒是勤快,又怎么了?” 顾衍之还在看信,听到脚步声过来,头也不抬说道。 梅雪征边走边说:“要事!” 顾衍之不置可否。 他们如今接触,自是多为要事。 梅雪征如今为天子近臣,为免旁人猜忌,自然不可与他走得太近,即便有这一条暗道在,但无要事的时候,两人一般都不会见面。 路上就算碰着了,也只做不认识。 梅雪征身为今年的新科状元,众学子之首,甚至从前还批斗过顾衍之如今的行径,对他大有不满。 无人知晓他们二人私下关系这般亲近。 更无人知晓他们还有一层兄弟的关系在。 他们倒并非亲兄弟。 梅雪征的母亲,当年曾被他母亲所救。 彼时刘鸢与南安王于江南游玩,机缘巧合救下梅雪征的母亲,其母本想为奴为婢侍奉于刘鸢左右,反被刘鸢认作义妹。 这事并无多少人知晓。 如今南安王府,也就只有顾衍之和刘鸢的旧仆邓姑姑,才知道这件事,就连平安、长宁这对兄妹,也只是听他们母亲说过,在江南有个哥哥和姨母,却不知他们姓甚名谁。 “坐下说吧。” 顾衍之让人坐下。 南边送来的信中,说全方同现在敛财越来越没有数了,光他们现在查到的数额,就已高达几十万。 还说他身为江宁织造郎中,却有独断之意,苏、杭那两位织造对他已十分不满。 问他要不要让苏、杭那两位织造郎中,联名弹劾他。 梅雪征走到顾衍之面前,坐下便说:“寿康宫那位欲提拔你为顺天府尹。” 顾衍之本欲让昌丰研墨回信。 听到这话先抬起头。 梅雪征见他这般表情,知晓他也是惊讶,他沉声说:“我与陛下最初看到旨意的时候,也如你这般。” “你觉得那位无缘无故封你为府尹,是为了什么?” 这是梅雪征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 他们都知道,无论是曹达还是寿康宫的那位,对衍之都十分忌惮。 都怕他如今是伪装出来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先前赐婚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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