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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从上至下打量了她一番, 视线最后落在了她指腹的老茧上，点了点头。 “那里有一筐萝卜，你把它切丝给我瞧瞧。” 程美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筐刚从地里拔出来, 还带着泥土的新鲜萝卜。 等程美玲回头问厨房的用水和刀具的问题, 那个男人已经撩开帘子出去了, 周围人也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没人回答她。 程美玲无法，那筐子还挺沉, 她自己还搬不动, 所幸旁边就有一个水池。 她分开运了几次, 就热出了一身汗。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将一个个带泥的萝卜放进水池。 “等等, 这里不是洗菜的地方。”一个这个时代难以看到的稍显圆润的男人制止了她。 “这里是厨房用水的地方, 你洗萝卜把这里搞得那么脏可怎么办，到外面的水井去洗。” 程美玲咬牙：“我刚才问了厨房用水的问题, 你怎么不说，偏等我搬到这里了才说。” 那小胖子龇了龇牙，笑道：“你又没问我，你问的大胡子，人家不理你啊。” 程美玲瞪了他一眼，慢慢拖着一筐萝卜出去了。 这样子的刁难，她也是见多了，以前很多人看不上她一个女人想当大厨，使得手段更刁钻，她还不是扛过来了。 “胖三，你可别刁难人家小姑娘了，就让她在这个水池洗算了，平时忙起来，也没分的那么清楚。” 胖三嘬了嘬牙花：“她迟了那么久才来报到，我为难她一下怎么了？” “你不知道人家表演节目的时候差点被木头砸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休息几天情有可原。” 胖三听了，梗着脖子不服气道：“当厨子的表演什么节目，我们做好手里的这碗饭就好，默默奉献懂不懂？” “嘁，你个胖三长得丑，还不允许别的人出挑点。” 这话说完，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胖三气得就要上前和他掐架。 程美玲洗好萝卜，回到厨房，众人的调笑声变小了。 不得不说，他们也想看看司务长介绍来的人有没有两把刷子。 之前不搭理程美玲，也不是没有看好戏的意思。 程美玲这次学聪明了，直接找到胖三，问道：“我可以用哪块案板，切菜的刀有没有讲究？” 胖三这次倒是没有为难，拿了平常用的物件给她。 不过那个案板表面已经坑坑洼洼，算不得平整，就连那个刀也有了两个小小的豁口。 程美玲倒是不甚在意，接过便用。 洗过的萝卜一个个白白胖胖，程美玲手起刀落，“唰唰唰”，一排排大小粗细一致的萝卜丝就像是在分毫不差的机器下切割出来的一样。 整整齐齐 地排成一摞，就算是那些有强迫症的人看了也极为舒适。 一旁的胖三眼珠子都快要瞪掉了。 这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姑娘，竟然手里有这么一把刷子，牛，真是牛，他胖三可是五体投地了。 程美玲的刀工自然没话说，这也归功于她在国营饭店坐了几年的冷板凳，说是学徒，更多的就是在案板上切菜。 后来也是这一手的刀工，成功以三十多岁的“高龄”被师父收徒，才有了后面的成功。 胖三凑了上来：“真没想到你的刀工那么好，练了多少年了？” 程美玲：“也快有十年了。” 说完，又拿起一把小刀，问道：“这个能用吗？” 胖三殷勤地点了点头。 程美玲三两下就把几个切下来不用的萝卜屁股雕成了几只肥嘟嘟的兔子。 胖三眼睁睁地看着程美玲把几个兔子塞进了口袋里。 “怎么了，这些已经老了的萝卜屁股还有用？”程美玲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以为自己又犯了忌讳，只好又把兔子拿出来。 原本还打算带回去给几个孩子玩玩，家里没这样的小刀，做不出那么好看。 胖三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活灵活现的兔子，啧啧赞叹。 随即眼咕噜一转，义正言辞地说道：“当然不行，这是公家的东西，到时候是要给养殖场的畜生吃的。” 程美玲不无遗憾地把几只兔子连着不要的萝卜缨都扔进了筐子。 “你可以去那边的休息室找大胡子，他是我们这里的大厨，叫邱志鹏，大家都叫他大胡子。” 程美玲点了点头，掀开帘子又出去了。 胖三见她人走了，立马蹲到筐子边，哼哧哼哧地翻找起那几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胖三，你这做的可不地道，几个萝卜屁股也要斤斤计较。” “呸，这是普通的萝卜屁股吗？我拿回去给我女儿，炫耀炫耀不成吗？”胖三从筐子里捡出兔子，捧在手里给厨房的老伙计一个个过望。 “不就是个兔子吗，老子也会雕。”有人不服气道。 胖三不耐烦地拍了一下那人的脑壳：“会雕你大爷，看仔细点。” 那人一看，几只兔子的毛发蓬松，动作灵动，活像只真兔子。 “嚯，牛，可真是太牛了，司务长从哪里挖来的宝贝？” 胖三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这下有人杀杀大胡子锐气了。” 说完，像只偷喝了灯油的老鼠，捂着嘴吱吱乱笑起来。 程美玲找来了大胡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厨房，厨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程美玲的目光落在了那筐被翻乱的厨余垃圾。 又看了看胖三，他的手悄悄往后掩了掩。 好啊，她就说，哪里有管的那么严格。 程美玲朝着胖三比了个手势，等会再找你麻烦。 胖三见了，满脸堆着笑容，缩着脖子，往人群里躲了躲。 大胡子捞起浸泡在水里保持新鲜的萝卜丝，仔细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 “我拿到你的工作平调的申请了，听说你过不了几个月就能当大厨了？” 程美玲淡定地点了点头。 “那行，这个星期你先熟悉一下厨房，下周直接负责一道菜。”大胡子道。 胖三吃了一惊：“她才来了没多久，就能负责一道菜了？” 大胡子瞪他：“她不负责你负责？也不看看战士们吃的开不开心，已经有不少人和上面反馈说食堂的饭难吃了。” 胖三嗫嚅了一下嘴巴，小声嘟囔：“那你也不知道教一下下面的，光你做的小食堂好吃有个屁用。” “死胖子，别以为你和我沾亲带故，我就不会动你，”大胡子恨不得动手缝了胖三这张破嘴。 他负责接待外客还有领导的小食堂哪有外人看得那么风光，再说了这手艺是可以随便乱传的吗？要是放在以前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他时不时指点一下这群家伙，已经算是不错了。 “行，那我想一下下周做什么。”程美玲点头同意。 大胡子见她那么胸有成竹，没好气地说道：“那可不是简单想想，最好七天不重样，还要和大家伙商量一下，别到时候打了架，都做成一样的东西，” 程美玲点头应了。 ** 几天后，林兆风轮休。 一大早他就穿戴整齐，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绿军装，还让程美玲也穿上颜色稍微鲜艳的新衣服。 抱着几个孩子，搭着杭飞开的车就去了码头。 “你做什么还带着孩子？”程美玲不解。 不就是扯个证的事情，去民政局盖个章就行，这年头连照片都没得贴，还打扮得那么好看作甚？ “嫂子，林哥估计是想带你和孩子们去照相馆照个照片。”杭飞开着车，看了眼后视镜里两个极为般配的夫妻，笑着说道。 “你别看他冷冰冰的，其实啊，他之前老羡慕我有一家人的全家福了。” “咳咳。”林兆风呛了口水，不停地咳嗽。 程美玲难得见他的窘样，也笑出了声。 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林兆风见车已经停了下来，张罗着几个精力旺盛的孩子下车。 程美玲眼尖地看见他的耳根发红，心里的小人捶地大笑，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算了，这次就饶了他一次。程美玲如是想到。 几人又坐了渡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人的精气神好点，没像上次那样吐得稀里哗啦，至多有些头晕。 又转了车，才到了民政局。 几个孩子坐成一排，等着两个大人办好手续，显然他们也知道这个东西极为重要。 至少在超强的心里，有了这个东西，就算他以后调皮捣蛋，程美玲也不能随便带着默默回老家了。 所以他难得屁股下没有钉子，安安静静地等着。 程美玲看着手里新鲜出炉的红本本，这才有了二婚的踏实感。 林兆风将两个红本子贴身放好，任凭超强吵着喊着要看，都不理会。 实在被他吵得烦了，直接捂着他的嘴：“还吵，等会拍照不带你。” 超强这才安静了下来，不过还是委屈，缩进程美玲的怀里，打算不理这个坏爸爸了。 民政局对面就有照相馆。 一家人推门进去，一个戴着眼镜的年纪有些大了的男人朝门口看来。 嘿，这一家子颜值可真是高啊。 男的身材高壮，浓眉大眼一脸正气，还穿了一身亮眼的绿军装。女的身姿婀娜，明媚大气，不像是有三个孩子的妈，反倒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几个小的也各有各可爱的地方，不过两个和爸爸长得像，大眼高鼻，飒爽英气，还有一个男孩长的像妈妈，白嫩可爱像橱窗里的娃娃。 “老板，照一张全家福。” “来了来了，我们这里多照几张还提供寄信服务，你们看？” 林兆风看了看身旁的程美玲，心有意动，他们二人也该有张自己的照片。 还没等他点头，超强就欢腾起来：“那我要和美玲妈妈一起拍一张。” 两个小的也附和。 “我也要。” “我还没和妈妈一起拍过照片呢。” 程美玲摸了摸默默的小脑袋。 说来也怪她，家里的钱都被婆婆把控着，她有了点私房钱都存了起来，从不敢乱花，真没想过和孩子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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